师倾道:“这怎能尽怪在我身上,谁让你不听我的话,还想什么‘大义灭亲’,我不过是先下手为强,想慢慢地说服你,如此而已,谁知道酒中迷药竟给人换了剧毒!而你那帮手下见你中毒,便要为难我,我自然要将他们拿下!”
    大营之中,怎能容忍丝毫内乱,这就如同在沸油之中加了一点火星,三军不知为何而乱,又缺了主帅出面,顿时就成燎原之势,导致兵败如山倒!
    师神光惨笑:“你果真……不愧是我的好父亲。”双手握紧,浑身阵阵战栗。
    酒中的迷药自然不可能无端成了毒药,自然是师倾所带之人中有内奸趁机下手,而师倾居然就给了对方这个绝妙机会,事到如今,他却还振振有辞,以为自己毫无过错。
    师倾叹了口气,道:“罢了,过去之事,提也无用,幸好如今章国对我们十分礼遇……若是借章国之力,未必不可以东山再起……”
    师神光冷然不语,章国虽然实力雄厚,但怎会将兵力借助一个外人?师倾这话,必然还有后着。
    果真知父莫若子,师倾打量着师神光,又道:“章国陛下对你赞不绝口,嘉明公主又对你另眼相看的很……神光……我倒是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师倾还未说完,师神光一抬手,在桌子上轻轻拍落,只听得“咔嚓”一声,桌子角应声而落,如同刀削的一般整齐。
    师倾惊得一抖:“你干什么!”
    师神光冷眼看他:“我生是陈国的人,死是陈国的鬼,谁要是再敢在我面前说半个背国之字,就如此桌!”
    师倾跳起来,惊心之余,七窍生烟,骂道:“你放肆!你、你三番两次忤逆为父,哦,我知道了,你莫非是贪恋陈兰桡那个丫头,告诉你,为父早就瞧不惯她,身为公主,却毫无教养,三天两头地在宫外乱走,听说她还结交些不三不四的男子,镇日里舞刀弄枪……哪里比得上嘉明公主仪态高贵,何况此刻……恐怕早就成了残花败柳……”
    他话未说完,师神光挥手过去,师倾倒也反应敏捷,往后一退,却仍给那股掌风扫到脸颊,顿时一阵火辣辣地疼。
    师神光手按桌子,冷冷地转头看来,目光锐利如刀。
    师倾对上他的眼神,心底一震,竟不敢再说什么,只道:“为父也是为了你好!”
    此刻,外间等候的师神光的部属们听得不妥,纷纷涌入,师倾见势不妙,便喃喃低语,忙不迭地后退出去。
    与此同时,在庆城宫中,公子燕归的侍从青牛站在屋檐下,叫道:“哥哥!”撒腿往前跑去,不远处,有个人影缓步而来,望见青牛之时,便露出笑容,向他招了招手。
    青牛加快步子,跑到那人跟前,张手将他抱住:“哥哥,你可回来啦!想死我了!”
    紫鹿举手摸摸他的头,将他推开,上下打量了会儿,道:“你比之前长高许多了。”
    青牛笑道:“哥哥你却没怎么变,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太好了!”他亲热地又抱住紫鹿,又跳又蹦,竟舍不得松手。
    紫鹿微微一笑,叹道:“是啊,三年了,咱们终于能够再见面了。”
    青牛抱了他一会儿,忽然看到前方走来两人,他忙松开紫鹿,紫鹿见状,回头看了一眼,忽地神情一变,就拉着青牛往前,退入了殿阁之中。
    青牛见他仿佛有躲闪之意,便问道:“哥哥,怎么了?”
    紫鹿道:“那是陈国公主陈兰桡。”
    “我知道,”青牛高兴起来,唧唧喳喳道:“哥哥,你才回来大概不知,公子好像对这位陈国公主很是喜欢,对她格外宽待。”
    紫鹿闻言,皱了皱眉,喃喃道:“是吗……”
    青牛点头:“对了哥哥,你之前不是就在陈国吗?你到底是在哪里当差呢,莫非见过这位公主吗?”
    紫鹿眉头蹙起,沉吟片刻道:“我是见过她,但……不知她是不是还认得我。”
    说话间,就见外间陈兰桡跟那名侍女匆匆离开,隐约听那叫霜影的侍女道:“公主,你别着急,这未必是真的或许只是传言而已……”
    陈兰桡道:“我总要问个清楚,不管如何,不能让思奴跟哥哥去魏国!”两人渐渐远去,声音渐听不见。
    紫鹿心头一动,便问青牛:“她们说什么?”
    青牛得意道:“这个你问我最清楚了,之前皇上传了旨意过来,太子召了公子前去接旨,所以我很知道……哥哥你猜圣旨上说什么?是说让两位王子受了陈国归降,传太子陈源跟小王子去咱们国都呀!”
    青牛自问自答,紫鹿心中却明白:魏帝传陈国两位继承者进魏都,自然是为质子之意,至于保留陈王……则应该还有另一方面的用意,——因为,陈国还有一个不可小觑的人在。
    紫鹿想到这里,心头一沉:那个人果真了得,中了剧毒居然还能保住性命!?
    ☆、第章
    ?  陈兰桡来至陈王殿内,便问陈王有关魏帝下诏之事。陈王叹息道:“你所听无误,诏书上的确是如此说的,要让你哥哥跟思奴去魏国北都,父王本来也想跟你说此事的……”
    陈兰桡急道:“那父王就答应了?哥哥现在还重伤未醒,怎么能经受千里跋涉,思奴更是年幼……”
    谁不知道身为质子的下场,被各种冷落刁难也就罢了,若是魏帝不喜,顷刻间杀除都是有的。
    陈王道:“就算我不答应又能如何?魏帝的旨意,谁敢违抗?”
    陈兰桡呆了呆:“那、那……”她看着陈王,欲言又止。
    陈王对上她的眼神,笑道:“你想什么?嗯……你莫非是想父王去北都,换了你哥哥跟思奴吗?”
    陈兰桡急忙道:“我、我当然不会那样想……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宁愿是我来换了他们。”
    陈王道:“算你这丫头还有点孝心,只不过,毕竟如今父王说话也无用了,一切都只看武魏罢了。”
    而且魏帝之所以这样安排,当然自有原因,陈王平庸,只求苟安,不至于有不臣之心,但陈源就不同了……若是把陈源跟思奴囚禁北都,那么陈国自然就会乖乖臣服。
    陈兰桡低头,陈王犹豫了会儿,问道:“麒麟儿,为父看……那公子燕归,好像对你格外不同……他……”
    陈兰桡听得这个名字,大为烦恼:“不要提他,我不喜此人。”
    陈王道:“他没有为难你么?”
    陈兰桡想到先前之事,也正是因此,才刺激得陈源复又晕厥,便皱眉否认:“并没有。”
    陈王思来想去,劝道:“麒麟儿,如今不比从前,之前父王都娇惯着你,可是如今是武魏天下,你行事务必要多加思量……还有,如之前那样冒险之事,切记不要再做了。”
    陈王指的,自然是陈兰桡校场同程立雪赌胜,趁机射杀王统制之事。这句话,却触动陈兰桡心头忧思:“父王,你可知道,那天……我看到神光哥哥派来的人了。”
    陈王一惊,先看看左右无人,才问道:“当真?是……怎么回事?”
    陈兰桡简单地说了一遍,陈王听了,面露沉思之色,陈兰桡道:“仓促间也并未说许多话,不过,神光哥哥定然不会放弃,他一定还会想方设法跟我们联络,或许他正在图谋打败武魏的法子呢!这次他虽然不曾露面,但是你瞧把那个太子琪吓得,简直是狼狈逃进了宫内。”
    陈兰桡说到最后,便掩口笑了起来,陈王却并无笑意,陈兰桡瞧出端倪,便问:“父王,你怎么了?”
    陈王道:“父王只是在想,师神光既然无恙,怎会自己不露面……他的箭法精妙无双,这次若是他出手,太子琪已经是个死人……”
    陈王说到这里,微微皱眉。陈兰桡心头噗通乱跳:“父王,你不是疑心神光哥哥吧?”
    陈王摇头,长长地叹了声:“武魏进城匆忙,一时什么也顾不上了,直到今天父王才知道,原来早在武魏进城前两日,师倾就出城去了盐谷……”
    陈兰桡听到这里,霍然起身,身心震动,脱口唤道:“父王!”
    陈王颓然道:“我也不是疑心师神光,但是,这其中未免太过巧合,毕竟我们不知盐谷那边究竟发生何事……罢了,不提这些。”
    陈兰桡双手握拳:“不管如何,我绝不信神光哥哥是临阵叛国的小人!”她用力跺了跺脚,转身跑出殿内。
    殿门口霜影见状,急忙跟上。
    陈兰桡一路狂奔,到了陈源栖身的殿外却猛地放慢脚步,蹑手蹑脚入内。照料陈源的依旧是仇如海,见她来到,也不做声,仍是低头捡拾那些草药。
    陈兰桡先去看了看陈源,见他静静躺着,并无异样,才退后一步,蹲坐在仇如海对面:“先生,我哥哥如何了?”
    仇如海淡淡道:“死不了。”换了别人如此口吻,陈兰桡必然不依,但她知道仇如海医术高明,陈源此刻能活着全靠他在,便不以为忤,反而又问:“先生,你在捡什么?”
    仇如海头也不抬:“有用的药。”
    陈兰桡伸手:“我帮你……”刚一探手,手腕就被仇如海握住,陈兰桡抬头,对上一双狭长的眼睛,仇如海看她一眼,便又垂眸:“别乱动,这些草药长的十分相似,药性却大不相同,稍微出错,就是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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