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明一暗两轮圆月挂在天上,月华照亮了加里·菲尼克斯脚下由黑色岩石铺就的石板路。
    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充斥着垃圾和臭水坑,这与他之前走过的那一段路完全不同。
    前行不远,他在一个残破的三层公寓楼前停下,推门便看到老迈的房管马文拿着一张旧报纸坐在那里阅读。
    房管马文是这片区域为数不多的识字人,所以能得到这样一份看起来还算体面的工作——至少不耗费体力,并且不用跟黑帮打交道。
    “您好,书记官大人,我在晚报上看到,乔恩·维纳布尔斯不是凶手,可那时间和地点太巧合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看到菲尼克斯,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较有兴趣的走过来问道,只是姿态上有点拘谨。
    这可是一位书记官大人,将来可是能做社区法官的大人物。
    “他有罪,他玷污了正义。”
    菲尼克斯依旧沉稳,但语气中带着隐藏不住的怒火。
    “哦,真为那几个可怜的家伙不值,愿他们的灵魂得到暗夜女神的接纳。”
    菲尼克斯挤出一个笑容,他并不信仰暗夜女神,或者说,本心中他不信仰任何神灵,哪怕他经历了匪夷所思的穿越。
    “正义终将得到申诉。”
    如此回答一句,菲尼克斯便准备走上充满垃圾的楼梯,但房管马文拦住了他。
    “您的母亲来过,我为她开了门,她真是一位优雅的女士,书记官大人,虽然您是大人物,但我还是要说,您应该对她好一点,她真的很爱你。”
    絮絮叨叨的房管马文并没有注意到,菲尼克斯只是应付着点点头,随后便走了上去。
    他住在这栋公寓的顶楼,那里相对安全一些,也没那么吵,但不得不说,那依旧是一个破烂的住处。
    房间很简洁,只有一张床,一个书桌,书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一排书籍,还有一个纸袋子。
    点亮墙上的油灯,菲尼克斯看了一眼纸袋子,不出意料是20个法蒂尔。
    打开墙角的一个木箱,那里已经有很多这样的纸袋子,菲尼克斯看也不看的把纸袋子扔了进去。
    他的脸上带着嫌弃的表情,就像这些钱沾染了什么让他不忍直视的东西。
    坐到书桌前,长长的出了一口声,菲尼克斯才从怀中拿出一份文件,熟练的打开文件上的绳索,第一行写着:
    乔恩·维纳布尔斯档案。
    仔细的阅读档案,不时用鹅毛笔在上面写下方块字作为标记,如此阅读三遍,菲尼克斯才停了下来。
    莫名的在那个幻觉一般的法庭上重审维纳布尔斯后,他已经下定决心由自己来伸张正义。
    正如之前他做出的判决:
    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他没杀过人,前世想过一次,但动手晚了,目标死后,他便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
    这个身体的原主人“加里·菲尼克斯”同样没有做过这种事情。
    这个原主人性格非常的偏激,他追求正义,仇视邪恶的心态到了一种极端的地步,这一点从他的死因就能证明:
    他因见证一次不公正的审判后,气愤不过郁郁而终,当后来者穿越过来的时候,只有一丝残识尚存。
    执着的原主人,即便只有一丝残存尚在,也在不停的左右着新来者的思想:
    他拒绝菲尼克斯使用母亲的钱,因为残识觉得那钱是脏的。
    他同样让菲尼克斯越发的偏激,哪怕其本身就嫉恶如仇,但却远没到达现在这个程度。
    菲尼克斯可以反抗,但他却并不想。
    何不做下去呢?何不去主持正义呢?这些,不都是他所追求的么?
    带着这样的想法,他决定杀人,而一旦作出决定,他所需要的,只是杀人的技巧与方法,还有如何脱罪。
    在档案上做好记录后,他又从床铺下拿出有黑色牛皮套的日记本,开始用方块文字记录这一天的生活:
    814年2月14日
    晴
    微风
    又一次见证了不公,又一次看到正义没有降临,对于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来到这个世界又能做什么,越来越迷茫。
    幸运的是,今天发生了一些奇妙的事情,但我不能确定那是幻觉或是什么,像我这样执拗的人,总是更容易出现幻听幻视。
    但我已经决定,由我自己来主持这场正义,我会公平的进行审判,并且保证不会残忍的对待他。
    他掠夺了四个人的生命,我将会掠夺他的生命作为惩戒……
    ……
    接下来的几天,菲尼克斯如往常一般生活,只是偶尔会去加盾路上走一走,去看望自己的母亲。
    加盾路,一个听起来很有钱的路。
    加盾,是绅士们最喜欢使用的货币,五个加盾,足够一个贫穷的四口之家生活一个月。
    但绅士们更喜欢使用它享受一次精致的两人午餐,或是下午茶。
    12个斯蒂法等于一个加盾,穷人喜欢斯蒂法,富人喜欢加盾。
    经过一个星期的踩点,2月22号这一天,菲尼克斯出门前在怀中揣了一把无柄短刀。
    他如往常一般参加了一次庭审,庭审内容是关于三个贫民窟的孩子为偷一块面包,打碎一扇彩色琉璃窗的案子。
    面包不值钱,但彩色琉璃窗足以毁了三个孩子的人生,虽然即便没有这扇玻璃,他们的人生也已经毁了。
    三个孩子被判刑入狱十年,他们的青春要在带着脚镣做着苦力的日子中度过。
    这与之前的案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更加坚定了菲尼克斯主持正义的决心。
    庭审结束,与莫德斯唏嘘了一下三个孩子的未来,菲尼克斯便以看望母亲的名义走向加盾路。
    躲在阴暗的巷子里,换了身行头的菲尼克斯用软布大帽遮住自己的脸。
    对破烂又充满肮脏生意的加盾路来说,他这样的打扮并不显得突兀。
    等了很久,就在菲尼克斯觉得维纳布尔斯今天可能不会来了的时候,目标出现了。
    一如往昔的绅士模样:
    灰色的羊毛正统西装,里面搭配着同样色调的马甲,手上拿着圆头手杖,踏着稳健的步伐。
    只看样子,谁又能想到这是手上有四条命案的杀人魔呢?
    “乔恩·维纳布尔斯先生。”
    菲尼克斯从阴暗的角落中走出来,确定左右没什么人注意,小声的召唤道。
    维纳布尔斯挑着眉头高傲的看了他一眼,看清了菲尼克斯的衣着打扮,便准备不加理会继续前行。
    “我是阿德里社区法院的书记官加里·菲尼克斯,我想您应该有点印象。”
    这句话终于让维纳布尔斯正视他,在仔细观看确定后,他才疑惑的走过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语气中带着疑惑,还有绅士特有的高傲。
    “关于那天的庭审,有一个漏洞,我想提醒您一下。”
    这话题成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又向前走了两步,甚至直接走进阴暗处。
    “什么漏洞?”
    他小声的询问,这句话也佐证了他确实是个杀人犯。
    “很明显的漏洞,但很容易就能补充好,不过……”
    菲尼克斯露出为难的表情,尚有些稚嫩的脸上甚至闪过一丝羞愧。
    老道的维纳布尔斯瞬间明白了什么,他把手伸到自己的怀中,拿出几个加盾。
    “你觉得,你的情报值多少钱?”
    “这要由您决定。”
    维纳布尔斯有点犹豫,他把手杖靠着自己的腿放好,从一把加盾中挑选着,想要找出一个合理的数目。
    菲尼克斯的心在狂跳,他的右手一直放在兜里,这个时候蠢蠢欲动。
    犹豫、徘徊……
    “十个怎么样?”
    维纳布尔斯望向他,突然发现菲尼克斯有点紧张,随后轻笑:“你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是的。”虽然明白他问的和自己回答的不是一件事,但菲尼克斯还是肯定的回答,“十五个,至少十五个。”
    “真是一个贪婪的家伙。”
    维纳布尔斯笑着开始数加盾。
    就是这个时候。
    菲尼克斯毫不犹豫的把右手从兜里拿出来,然后极快的划过数着加盾的维纳布尔斯的喉咙。
    “嗖。”
    很轻微的声响,小的就像这声音没有发出过一样。
    鲜血喷涌而出,有一些洒在菲尼克斯的手上,还有一些洒在他衣服的下摆。
    维纳布尔斯不解的望向菲尼克斯,加盾撒了一地,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心跳声像是鼓点一般在耳边响起,眼前有五道光芒闪烁着刺向自己,菲尼克斯急切的躲避差点摔倒,但随后那些光芒就消失不见了。
    随后又有四个光点从维纳布尔斯身体中射了出来,悬浮在菲尼克斯身边。
    这让他疑惑不已,但此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他必须快速的处理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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