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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子巷平日就是普通的集市,只有上元节中元节的庙会和灯会才最热闹,”沈芩对燕子巷的了解只有这么多,剩下的只有今年凄凄惨惨的印象,“你平日君子六艺都忙不过来,还有空去那里呀?”
    徐然的右手搁在矮几上,把玩着炭笔,陷入回忆:“燕子巷东南尾的镜糕铺是一绝,每日两百份卖完打烊,每人限买两份。偶尔得空,必定去排队。”
    “韩王殿下也喜欢吃,我能买到必定也给他捎一份。”
    沈芩噗哧乐了,继续低头整理。
    “笑什么?”
    “没什么呀。”沈芩一脸无辜。
    切,他那点心思还不知道么?
    镜糕很好吃,还有崔萍大美人在,有时间就去排队,不管是买到镜糕,还是见到崔萍都是开心的事情。
    “那又怎么不笑了?”
    沈芩又噗哧了一下:“让你去休息吧,你不要。说要推演追杀线路和细作,刚说两句又撂下,又说常去燕子巷,大美人也常去。”
    “贪多嚼不烂,你要么盯着一桩事情说到底,要么就去休息。您老晚上睡不着,也不用拉我当垫背的呀。”
    “今天检查完了,我还要把她们的治疗方案做出来,明天一早要用的。”
    简而言之一句话,捡重要的说,不然就赶紧圆润地滚蛋。
    “你想听哪个?”徐然根本没有滚蛋的意思,打定主意要蹲在这儿。
    “来,说说你和大美人是怎么认识的。”沈芩捂着嘴打了个呵欠,用力睁了一下眼睛,不能白当陪聊啊。
    徐然沉默。
    沈芩停了笔,抬头看他,依稀仿佛从他的面瘫脸上看到了一丝羞怯,一时间受到了莫大的惊吓,老天呐,大怪物竟然在害羞,啧啧啧……
    “快点说,”沈芩特别严肃,“不说就回去躺着。”
    “盛夏时节,我正好得空就去燕子巷买镜糕,天很热,我挂在腰间的荷包被抢了,在巷子里追,就看着抢荷包的混帐三两下被她打倒在地,把荷包扔给我,然后拖着混帐就走了。”
    “她穿着一身蓝色长裙,连打人的时候都很好看……我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
    沈芩捂着胸口,看着徐然略带梦幻的眼神,真是要命了,大怪物竟然这么纯情又生动:“她不认识你?”
    “不认识,连名字都没问,”徐然垂着眼帘,“后来才知道,燕子巷那段时间有几个抢荷包的混混,她爹是负责那片的铁甲,她那日帮着照看,免得爹爹被扣了薪俸。”
    “……”沈芩惊到了,崔萍竟然有这种战斗力,更喜欢她了!赶紧在治疗方案里加了好几行,一定要治好她!
    “我后来……”徐然被沈芩戏谑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就变得越发阴森,“深秋时节再去买镜糕,遇到了同样买镜糕的崔柏,说是他姐生日,被逼着来买镜糕,买不到回去会被揍。”
    “那日很不巧,最后两份镜糕被我买到了,就分给崔柏一份,让他回去交差。”
    “崔柏就邀请我去他家喝盏茶,一路说他姐有多凶,他的好身手就是被姐姐揍出来的。”
    “到了他家以后,正好崔铁甲出任务沾了一身泥,把新衣服弄脏了还洗不掉,被崔夫人拿着鸡毛掸子追了半条巷子,最后崔铁甲乐呵呵地把衣服洗干净了,因为是夫人亲手缝的,特别宝贝。”
    “崔夫人的鸡毛掸子差点打到我,崔柏介绍完以后,把全家人都吓了一大跳,不过,他们没有因为我父亲的高位,就对我格外殷勤,阿谀奉承。”
    “晚上杀了一只鸡,崔夫人做了三吃,擀了薄饼包鸡皮蘸酱吃,鸡骨头放些蔬菜炖汤下面条,鸡肉调味加上坚果碎做下酒凉菜,味道真的很好。”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夫妻不用相敬如宾,也可以鸡毛掸子外加碎碎念,姐弟也不用姐悌弟恭,可以为了谁吃鸭腿鸭脖子出去单挑,可以边吃饭边说话,逗得全家哈哈大笑……”
    “后来又去了好几次,他们从没想过图谋些什么,甚至于后来还开玩笑地说,如果喜欢吃崔夫人做的菜,随时可以去,但是想吃什么带什么,想吃鸡就带一只鸡去,想吃鱼就拎一条鱼去。”
    徐然说着说着,嘴角微微上扬,眼瞳里像装了星光,却很快又黯淡下去:“我把求娶心告诉崔铁甲时,他直接拒绝了,他说自家小门小户的,配不上我。”
    “还告诉我,如果我执意求娶,他家立刻搬走。”
    “崔萍也告诉我同样的话,她真的从没想过要嫁入世家,她说,知道世家里还有我这样的公子,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她告辞的时候,没有欲擒故纵和惺惺作态,就像那日拖着抢荷包的混混一样,走得干净利落。”
    只是回忆多美好,后来的谋害就有多残酷,崔家的寻常人家的幸福像层薄薄的画纸,经不起任何风吹雨打。
    崔萍看似日常欺负弟弟,却在弟弟失踪以后,雨夜击鼓为弟弟鸣冤,那份勇气和魄力,即使在男子中也不多见,因此身体受损,下嫁又所托非人。
    沈芩一想到现在容颜憔悴、身体虚弱的崔萍,还有浴火重生的崔柏,承受不了打击而病故的崔家父母,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儿。
    “钱公子,”徐然慢慢抬头,黑得渗人的眼瞳深似寒潭,“如果当初,我不去买镜糕透气,没有遇到他们,不去他们家,我不向父亲坚持娶她,他们一家现在肯定还是好好的,对吗?”
    沈芩看着徐然,他仿佛站在悬崖边还抬起一只脚,心如死灰地等着她最后一点头,就从此万劫不复。
    “我回答是,你打算做什么?负荆请罪?”
    “你省省吧,她现在身体虚弱得很,提荆条都嫌重。”
    徐然沉默,却没有移开视线。
    沈芩拿笔尖敲了一下他的手指:“得了吧,其他女子呢?你一个都不认识,她们不照样流落街头?你是不是傻?!”
    “幕后黑手逍遥自由,你明明是受害人之一,却在这儿自我反省,没有这样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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