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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芩本打算按照冻伤病人治疗方法,先把这位传奇人物暖一暖。
    万万没想到,这位大师名不虚传,进了钟云疏的屋里,就清醒过来,立刻单手合掌行礼“钟大人,贫僧叨扰了。”
    钟云疏双手合十还礼“不知大师前来,有何贵干?”
    沈芩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位了尘大师相当年轻,用丰神俊逸来形容绝对不过分,可是他只睁一只深琥珀色左眼,右眼似乎有旧伤无法睁开,只有右胳膊,这种天气只穿了薄薄的棉僧袍。
    “出家人不打诳语,”了尘向沈芩行礼,“贫僧来找沈医监。”
    沈芩倍受惊吓,像被雷劈了,震惊之余理智回归,找她干嘛?
    “沈医监医者仁心,贫僧慕名而来。”了尘再次单手合掌行礼。
    沈芩吓得退了一步。
    “沈医监,贫僧的皮囊是残破了些,但并非极恶之人,请不必害怕。”了尘的嗓音空灵,能让人想起青灯古佛的寂寥。
    “不知了尘大师来找我,有何贵干?”沈芩惊魂未定地回礼。
    说来奇怪,她曾在医院见过各种怪模怪样的病人,植入颈部扩张器的、严重烧伤面容缺损的……从来没怕过,今天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被了尘一只眼睛盯着看,就慌成这样?
    “沈医监,一个正经妇人生下一个孩子,男女莫辨;生下一个双头孩子,生下一个孩子有四只手两只脚……你会如何看待?”了尘近乎虔诚地低头,仿佛沈芩才是佛祖。
    钟云疏一怔,立刻看向沈芩。
    沈芩第一反应是先天畸形,可是看了尘凝重的神情,下意识皱了眉头,反问“了尘大师,是一个正经妇人,连续生了三个怪孩子;还是一个村的妇人,分别生了三个怪孩子?”
    了尘自带的淡定气场突然有了裂纹,“沈医监,你为何这样问?”
    “今日我们刚好提到了尘大师,钟大人说,您德高望重从不见客,”沈芩有些婉惜,“万万没想到这冰天雪地,您竟然找到掖庭来,指名找我。”
    “我略通医术,再无所长,所以定是发生了严重的疫病、与您相关的人得了重病,但是没想到您提到这样的情形。”
    “若是单独一个,我想您不问世俗之事,一定不会知道。所以,必定是对您极重要的人、或一群人,有这样的状况,才会让您不顾生死赶来这里。”
    了尘扣在手腕上的佛珠啪嗒掉在地上“沈医监聪慧过人,贫僧佩服。”
    “了尘大师,还请您详说,我洗耳恭听,介意我记录在案吗?”沈芩坐在矮几前,从双肩包里取出铅笔和纸,铺开。
    了尘在钟云疏和沈芩的注视下,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说出了更加惊人的消息“沈医监,怪孩子还活着。”
    沈芩仍然不敢相信“孩子还活着?母亲呢?”
    “母子平安,”了尘颤抖着手捡起佛珠,重新戴上,“是贫僧俗家一母同胞的亲姐姐。”
    沈芩惊愕地说不话来,大邺肯定没有剖腹产,先天畸形顺产的可能几乎为零,产妇都是难产而死,怎么还能母子平安?
    “情形很不好。”了尘始终低着头。
    沈芩下意识地看了钟云疏一眼,了尘冒死赶路到这里,不可能只为了说这几句,可是他现在又不提任何要求,让她怎么办?
    钟云疏居高临下俯视着了尘烫了九个戒疤的光脑袋“大师,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看看。”
    “沈医监,钟大人,能否随贫僧走一趟?”了尘深深一揖到底。
    “大师,从掖庭到报国寺,晴天骑马也需要大半日。外面风雪不停,即使现在出发,路上没有发生任何意外,到报国寺也要明日早晨。”钟云疏的回答,反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深及小腿的大雪覆盖了沿途的一切,雪厚路滑,万一有人设伏,即使有赵箭和陈虎相助,钟云疏驾车都不敢打包票能保住沈芩平安。
    这种时刻,沈芩的安全排在第一,其他的都只能靠后。
    了尘看透了钟云疏的心意,“她们在永安城郊外五十里的朱家村……”
    “朱家村?”钟云疏对永安城及附近了如指掌,“那里早已荒废,根本没人住。”
    “她们原本在贫僧修行的小庙中栖身,但是灾民涌入,视为不祥,口粮被抢,她们被驱赶到朱家村。”
    了尘的左眼睫轻颤,面部肌肉小幅绷紧,见钟云疏和沈芩还在犹豫,纳头便拜“钟大人,朱家村离掖庭不算远,请大人救她们于水火。”
    “沈医监,世间众生皆苦,女子更苦,贫僧遍请郎中,无人愿意出诊,请念在同为女子的份上,救救她们。”
    “钟大人,从掖庭到朱家村要多长时间?”沈芩心里很清楚,诞下畸形儿与不祥、冤孽完全没关系,多半是水源土壤等等环境影响有关。
    这时,即使是钟云疏都没法果断,诞下畸形儿在大邺是极严重的事,最公认的说法是家宅阴德有损、私德有亏,甚至可能窝藏了罪大恶极之人。
    总之,这是上苍警示或天谴。
    如果是平民百姓之家,从此一家人都抬不起头来。
    有些甚至于,一个村子嫁出去的女子诞下怪儿,整个村子待嫁少女都会受影响;同样的,如果一个村子有媳妇诞下怪儿,整个村子未娶的青壮年同样会受影响。
    倘若是官宦之家,或者地位更高的仕族显贵,那是家族之耻,轻则影响后辈仕途,重则一门就此败落。
    所以,大邺人家如果遇到这种事情,宁可当场把母儿掐死谎称难产而死、重金收买产婆,也不能让丑事传出,以免全家族受拖累。
    钟云疏俯视着伏倒在地的了尘“大师,你收容了多少这样的?”
    了尘微微抬头“钟大人,说了您也许不信,一共有十二位女子和三名怪儿。她们产后虚弱就被逐出家门,流落在外,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轻则挨骂,重则挨打……”
    “都是心性极纯良的女子,她们敬重公婆,相夫教子,却落得连自家都回不去,猪狗不如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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