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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大人,别侮辱狗了,狗既忠诚又知道感恩,夜深人静还会看家护院,”沈芩提着灯笼,打算过桥,“各位大人,麻烦让一下。”
    “你只是一个低贱的掖庭医监,怎敢对各位大人如此无礼?”美少年的样貌,在灯笼的映照下,仿佛撕下画皮的恶鬼。
    “我想起来了,”沈芩盯着美少年,“五年前,你在永安城外的山路上,被马车轧碎了一条腿,你爹娘连夜送到沈家门前求医,右腿伤得很重,若硬保怕有性命危险。”
    “你当时以死相逼,宁死不愿意截肢。我爹爹念你年轻,以后的日子还长,指导沈家郎中守了你五天六夜,终于保住了这条腿。”
    “还记得你当时说了什么吗?你要用这条腿站在朝堂之上,斥尽贪官污吏,为民言苦。”
    几位言官面面相觑。
    年轻言官脸上血色尽退“沈家郎中贪赃枉法,即为贪官污吏,我为何说不得?!”
    沈芩憋着满腔愤怒,语气却依然淡定,不带半分火药味儿
    “这位大人,您看到永安城无家可归的灾民,看到疫病时惠民药局空荡荡的前门,看到百姓为了求符纸家破人亡,看到护城河边堆积的尸体,您上了什么奏本?”
    “这位大人,地震后您上了什么奏本?恢复早朝时,您又上了什么奏本?你在沈家掷地有声的时候,我们都记得。不知你现在还记不记得?”
    “我……”年轻言官后退了几步,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手中的东西捏得死紧。
    “你手里捏着的是掖庭赶制出来的口罩,用来预防疫病传播,这是我设计的,我用沈家医术保住了掖庭的囚犯,不论我在哪里,我都做着沈家一直以来都做的事情。”
    “若我不行父亲兄长之事,你们还能这样有恃无恐、大摇大摆在这儿拦路?”
    “说我成为掖庭医监,是与钟大人不清不楚,这是实事求是的言官该说的话吗?!”
    “没有我爹爹我兄长,你还能站在这里血口喷人?!”沈芩冷冷地盯着他,“还不让开?”
    年轻言官退到了一边,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钟云疏以为自己是最了解沈芩的人,现在看来,她简直是个机关盒,表面看起来圆溜溜、精巧又温润,费尽力气,冷不丁里面就能戳出一个什么东西来,直扑面门。
    想到这儿,钟云疏心情愉快地注视着其他言官,一个落荒而逃,这几个还能坚持多久?
    其他言官脸色各异,却并不让路。
    沈芩眨了一下酸胀的眼睛,捂着嘴打了个呵欠““各位大人,沈记的八宝元气茶喝得还挺顺口的吧?今年没得喝,肯定不习惯吧?”
    “我父亲常说,言官为国为民言,是正气凛然的君子。八宝元气茶也算是沈家对言官的敬意,收些工本费即可,为他们常备半年量。”
    “今年沈家已是荒宅,各位大人才半年没有元气茶止咳润肺,就上火到视物不清,连路都要堵住的地步了吗?”沈芩说话声音不大,但是也足够吸引其他官员驻足远观了。
    言官们素来自视甚高,清贵得很,把脸面看得比性命更重要,被沈芩这么一戳,只觉得在人前立时矮了三分,有一个脸涨得通红,站出来“沈医监,你这是污蔑我们收受沈家好处吗?”
    “你们没有半夜敲过沈家大门,请我父亲兄长出诊?”
    “你们没有在夏末秋初的时候,到沈家买八宝元气茶?哦,对了,说是买,基本是半买半送,区区一百钱而已。”
    “你……”言官们看到远远围观的人,渐渐增多,就连等候在外的家丁们都伸长脖子看,都有些慌乱起来。
    “医者,最讲究实事求是。言官,最讲究言之有物。你们仗着三寸不烂之舌,含沙射影地指责钟大人,凭什么?”
    “我们并没有……”还是那名脸涨得通红的言官。
    “没有是吧,麻烦让一下,”沈芩拿灯笼顶开他们,“钟大人,走吧。”
    “沈大人,请。”钟云疏心情很好,虽然口才极好,却是再懒得费口舌的人,通常遇上这种事情,一言不合就动手,反正受伤的不是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大诚宫门,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言官们讨了个没趣、还丢了大脸,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在附近指指点点,让他们浑身不自在,却又不知从何解释,体验了一番“有口难言的滋味儿”。
    ……
    两匹马行进了一段时间,钟云疏提着灯笼问“困么?”
    “还行,”沈芩眨着眼睛,“难得来次永安城,我们顺路去沈家的药材库房吧?”沈宅已经被翻成那样,估计实在没什么可寻的,只能指望那首打油诗了。
    “正有此意,”钟云疏眼中带笑,“驾!”
    “耶!”沈芩戴着厚软的手套,拍了一下钟云疏的手,“我们这算不算心有灵犀一点通?”
    钟云疏足足怔了五秒,才反应过来,纠正道“心有灵犀不是这样用的。”
    沈芩笑而不语,好吧,她现在就是有机会要调戏他,没机会创造机会也要调戏他,毕竟怪物般强悍的他会脸红这事儿,对她而言还是挺萌的。
    “那换个词儿?”
    “换什么?”
    “我们真有默契!”沈芩笑得不怀好意地瞥向钟云疏。
    “……”钟云疏一挥马鞭,顾左右而言他,“快到了!”
    沈家药材库房到沈宅的距离挺远的,反而是离大诚宫比较近,一来是考虑宫中发生疫病可以应急;二来,是出于安全考虑,大诚宫夜巡铁甲队每日都从这里经过。
    毕竟有些药材价格不菲,容易招惹宵小惦记。
    可是,站在药材库房门前,沈芩只觉得心哇凉哇凉的,库房的大门都被没了,房顶有野草,房门挂满蜘蛛网,根本是深夜闹鬼首选地。
    里面真藏了东西还能保得住吗?
    钟云疏栓好两匹马,见沈芩站着一动不动,以为她害怕后悔了,问“要不要先回雷宅,等天亮了再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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