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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德,”邺明帝嘱咐着,“卯时正,唤孤起来。”
    福德一听陛下愿意歇息,高兴极了,可高兴不了三秒,就发现离卯时正,只有两刻钟时间而已,只能打个小盹。
    着急慌忙地提醒“陛下,您的身子骨……”
    “卯时正,也去把云疏和沈芩叫过来,再让御膳房送个锅、锅架那些什物,孤要和他们一起烫个早食吃。”邺明帝嘱咐完,就传洗漱然后入睡。
    福德立刻退出去照办,走在漆黑的廊下,看着影影绰绰的怪石树影,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他怎么就没想到烫食这个法子呢?
    ……
    “咚!”沈芩一头栽在床沿上,撞了胳膊磕了头,咝咝好几声疼醒了,眼皮还很沉,一点也不想醒。
    一只大手不由分说地伸过来,捏住沈芩的下巴,热热的鼻息在她耳畔。
    沈芩这才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双满是担忧的黑蓝眼睛,以及清澈眼瞳里傻乎乎的自己“早啊。”
    钟云疏的手被烫了似的缩回去,还没说话,耳缘先泛红,“……早……”
    沈芩只醒了一半,见他从耳缘红到脸颊,第一反应就是他受伤太重发热了,急忙伸手摸他的额头,温热的触感是正常体温,第二反应是这个人男人的皮肤怎么这么好?
    又反应过来,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干什么?!”钟云疏下意识偏头,却不料用力过猛扯到伤口,立刻疼得皱了眉头,又迅速移回原位,撞在沈芩的手中。
    “……”听到响动再次冲进偏殿的赵箭,又哽了一声,捂着冻得通红的鼻子,又冲出去,纵身跃上屋顶,一气呵成。
    “啊嚏!啊嚏!”赵箭连打了两个喷嚏,吸溜着鼻涕,满腹委屈和疑问却找不着人说,这时候格外想念陈虎这个二傻子。
    沈姑娘摸钟大人的额头这个事情,嗯,一定是她在看他有没有发热,对,她对病人可好了。
    唉,可是,沈姑娘,你就没发现苦命的赵箭也快病了吗?守夜好冷的,哭唧唧……
    咦?不对!
    赵箭眨了眨眼睛,远远就看到内侍官福德正往偏殿走来,转了转聚光小眼睛,立刻蹭地跃下,走到殿门外“咳咳咳……钟大人,沈姑娘,起了吗?内侍官来了。”
    “进!”钟云疏挣扎着起来,“赵箭,替我更衣。”
    “是,钟大人。”赵箭整理一下衣服,推门而入。
    等三人整理好衣物,就听到门外传来福德的略尖细的嗓音“钟大人,沈医监,赵督学,杂家奉陛下口谕,即刻去长生殿。”
    口谕就算是刀山为海也是要硬闯的,三人没有片刻停滞,立刻开门跟随。
    天气越来越冷,凌晨时分的风依然有些刺骨,一株腊梅在昏暗中静静绽放,播散着清冽的芬芳,沁人心脾。
    “好香呀,”沈芩停了脚步,“内侍大人,能摘些腊梅吗?”
    福德一怔,下意识想拒绝,可是一想到陛下叫“沈家丫头”的亲厚,又堆起笑脸“沈医监,请。”
    沈芩双臂还挂在胸前,想摘花,不敢劳烦福德,转而看向赵箭。
    赵箭立刻心领神会,“沈姑娘,想要哪枝,上面,还是最上面尽管开口。”
    “左手那枝,最上面那枝。”沈芩在昏暗的天色里,挑挑拣拣。
    而后,四人一行进了长生殿,等候通传,可刚站住,就见殿门打开。
    “福德,他们来了?”邺明帝的嗓音苍老而浑厚。
    “是,陛下。”福德赶紧进去。
    三人鱼贯而入。
    “臣,钟云疏见过陛下。”钟云疏恭敬行礼,动作标准而流畅。
    “臣,赵箭见过陛下。”赵箭也不是第一次面圣,很熟悉。
    “罪女沈芩见过陛下。”沈芩把腊梅枝横插在挂臂里面,想跪又不方便。
    “行了,免礼,”邺明帝瞥了一眼,倒也没生气,“多大了,还摘花?”
    “陛下,罪女想着,您一定有时间没出过长生殿了,看腊梅开得很好,就想让您闻个花香。”沈芩模仿着原主以前面圣时的语气。
    “……”邺明帝没有回答,只是威严地注视着沈芩,眼神复杂。
    沈芩深刻感受了一回君主的王霸之气,明明是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却有如此强大的气场,不怒而威,让她深深反省是不是哪惹到他了?
    福德额头又沁出汗珠,这,陛下是生气了吗?
    “福德,孤有多久没出去了?”邺明帝苦思冥想了一阵,也没想明白,已经躺在这儿多久了?
    “回陛下的话,除去您昏睡的六个月,零零碎碎加起来,至少有一年了,”福德这才稍稍放心,“确实……有不少时间了。”
    “福德,扶孤起来。”邺明帝倍受打击,他竟然困在这里这么久了?!
    “陛下,使不得!”福德吓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您久卧床榻,冒然起身只怕……沈医监……”
    “陛下,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您要起来,怎么也要先坐起来,坐两刻钟,不晕不眩的,再把双腿放下来,不着急。”沈芩暗叫不好,赶紧劝。
    邺明帝没有松口,反而试着自己挣扎起来,福德立刻奔过去。
    “啊,内侍大人,把腊梅花插在瓶里养着,搁在床榻边,让陛下闻个香味儿,绝对比药味儿好闻多了。”沈芩走到床榻边。
    邺明帝总算没有再逞强,先靠坐在床头,看着福德手忙脚乱地插花,一脸嫌弃“瞧瞧他笨手笨脚的样儿,不及福海三成。”
    沈芩转了转眼睛“陛下,要不,您再闻一下清晨的味道?”
    “哦?”邺明帝微微皱眉,“清晨是个什么味道?”
    “各位内侍大人,麻烦把所有窗户都打开!”沈芩回头嘱咐。
    福德差点吓晕过去,“沈医监!”
    “不得胡闹,”钟云疏赶紧把沈芩拽回来,“陛下,别听她的。”
    邺明帝忽然来了精神,吩咐道“来人,开窗!”
    “陛下!”福德扑通跪倒,苦苦劝阻。
    “开窗!”
    内侍们急忙拉开帘子,把花格窗全都打开,一时间,整个长生殿温暖不再、充满了清冷的、混杂了腊梅花香的晨风。
    “陛下,昨晚屋顶降霜了,清晨干净又有寒意,再过几日枫叶应该就红了,早腊梅花开得很好……”
    邺明帝近乎贪婪地嗅闻着,常年充斥鼻翼的阴暗潮湿又陈腐的味道,消失殆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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