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营地里一下炸开了锅,很多人收拾东西向着那大仓房跑去,作为首领,他们不仅是因为贪财,而且还要考虑部落的生存问题,在这片荒蛮之地,两千枚铁箭头就足以改变一场战役的胜负了,对于战士不过数百的部落来说,一场战役就可以决定部落的存亡。

    “我也要从那个李大人那里得到这些赏赐,至少也不能让我的敌人得到。”群涌而入的首领心中都是这般想法。

    众人进了房子的时候,丰盛的菜肴已经摆满了里面的桌子,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堆砌在主位旁边的酒水,用橡木桶盛满的甘蔗酒,从广东、江南买来的汾酒、黄酒和泸州好酒,甚至还有波斯产的红葡萄酒,这是大卫的珍藏,如今也被李明勋硬拿了出来。

    而桌上的食物同样让首领们垂涎欲滴,烟熏羊腿被切成大块,烤制的牛羊肉盛满了盘子,大块的乳酪散发这奶香,新鲜的鲑鱼、草鱼就地取材,还有几口铁锅里翻滚的蒙古特色的大乱炖,新鲜的牛肉、羊杂和蘑菇、木耳各式蔬菜一起在里面翻滚,盐巴、香料和辣椒加入其中,浓稠的肉质浸入蔬菜之中,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仓房的中央摆着几个铁架子,整扇的猪肉、全羊和鹿正在木炭的火力下炙烤,仆人和厨师不断把酥油、香料刷在上面,色香味俱全。

    “各位,尽情享受这宴席吧,酒水随意喝,烤肉随便吃,我为你们准备了一场表演,酒宴之后,再行欣赏,绝对让你们此生难忘。”李明勋眼瞧着众人的土老帽的模样,哈哈大笑着。

    众人纷纷大赞李明勋的慷慨,仓房们觥筹交错,气氛很快达到了顶点,首领们大口吃喝,高声交谈,兴致勃发还跳起舞蹈,大卫看着这群脏兮兮的蛮子的舞蹈,贴到李明勋耳边说道:“阁下,您看他们野蛮的舞蹈,像不像缺乏润滑的木偶?”

    李明勋把掺了蜂蜜和柠檬水的甘蔗酒一饮而尽,把玩着这只镶嵌了缅甸宝石的银质酒杯,笑道:“这些木偶的线在我的手中,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们训练的俯首帖耳。”

    美味的宴席和慷慨的赏赐让这个晚宴气氛高涨,各家首领纷纷庆祝,到了最后,几个年轻的首领或者首领的儿子下场,在席面中央玩起了摔跤,蜡烛和篝火照亮了他们的肌肉发达的身躯,一个雄壮的武士接连击败了几个对手,一脚踩在最后一个对手的脑袋上,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以胜利者的姿态环视周围,最终眼睛定格在了李明勋身上,口中呼喝不断,作势要挑衅的模样。

    众首领也是纷纷叫好,似乎很想让李明勋下场一战,希望通过角斗的胜利来谋夺更多的利益,李明勋笑了笑,不置可否,微微冲着身边的乌穆点点头。

    乌穆走了出去,李明勋站了起来,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身边的烛台,留下了一道宽大的黑影,他高声说道:“都停下吧,诸位,我答应给你们一场此生难忘的表演,现在就开始吧,如果表演结束后,这个勇士还愿意挑战我的话,我会给他一个机会的。”

    说着,李明勋踏步走了出去,众多首领鱼贯而出,站在了门前,看着夜空下的炮位,不多时,黑暗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橘红色的巨大火球,继而就是晴天霹雳般的隆隆炮声,刺眼的光芒和震耳欲聋的声音让胆小者忍不住后退了几步,方才还要挑战李明勋的那个武士更是两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喃喃自语:“菩萨保佑,天神庇护。”

    “你们看那里,木城!”安林忽然尖叫道。

    众人望去,篝火照亮的木城里已经混乱一片,原木和土筐搭建的城墙已经出现了几个巨大豁口,可以看到里面的人仓皇的奔跑,不断发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音,炮击的声音依旧不断,夹杂的是炮弹划破空气的呼啸之声,观战的头领都被火炮的巨大威力惊呆了,许多人求神拜佛,有人询问李明勋是不是得上天之助。

    片刻之后,列阵于城下的军队发出了雷鸣一般的欢呼,与之一同响起的还有鼓声、号角声,士兵们吹着口哨,用武器敲击着盾牌和栅栏,狂喜的挥舞着,不断的向炮台发出欢呼,炮击持续到了半夜,才渐渐停止,当李明勋微笑送客的时候,那些首领的脸色都是变了,纷纷致以礼节,恭敬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李明勋休息了两个时辰,待天刚泛起鱼肚白,便是已经起身了,他看了看天,对乌穆说道:“乌穆,让军队进攻吧。”

    “阁下,不等天再明亮一下吗?”大卫问道。

    李明勋摆摆手:“看天气有些阴暗,似乎要下雨,还是在下雨之前解决战斗的好。”

    清晨的普禄乡再次被鼓声惊醒,炮位之上,休息了半夜的炮手正奋力的清理炮膛,而在他们身边则摆着十几个炉子,灼热的煤炭把炮弹烧的通红,而在远处,火绳枪队和长矛手已经完全进入临战状态。

    木城中,拜尔岱和音图躲在沙袋后面,小心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虽然敌人阵列依旧,但是总感觉他们要做些什么,与昨天不同,红夷大炮的炮位再次被加固,多了一道壕沟,插满了削尖的树枝。

    “拜尔岱主子,怎么感觉敌人没有进攻的意思,他们似乎还要死守呢?”音图观察了一下形势,问道。

    拜尔岱自然看得出来对方是防守的架势,他面色凝重的说:“没有那么简单,或许敌人在准备什么奸计诱使我们出城。”

    “我是不会出城的,我们只要守住木城,吴巴海大人的援军就会赶到的。”拜尔岱不等众人询问,坚定说道。

    许多人长出一口气,似乎很担心出城似的。

    随着几声炮响,拜尔岱吓的往沙袋后面缩了缩,他看到炮弹飞了过来,但是却没有像昨晚那样撞击木城,而是越过了低矮的城墙,直接砸到了城内的建筑上,接连几次炮击,都是如此,音图看了拜尔岱一眼,问:“难道这红夷大炮也像是弓箭,用的多了失去准头了?”

    拜尔岱摇摇头,他内心深处觉得这是一个阴谋,却说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黑暗之中敌人都打的那么准,没有道理白天打不准的,正说着,身后传来一阵惨呼之声,拜尔岱一看,一间巨大的仓房已经着火,不断浑身大火的人从里面跑出来。

    “快,去救火!”拜尔岱拉过身边的亲兵,大声骂道。

    “主子,不可能有活人了,何必再让士兵去冒险!”音图劝解道。

    拜尔岱高声叫道:“那里面储存着此次赏乌林的蟒袍、布匹和棉花,没了它们,我用什么雇佣蛮子,获得贡貂儿?”

    音图脸色大变,连忙催促人去救火了,但是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木城不光是城墙是木质的,房屋、仓库、衙门都是木头的,一颗颗烧红的炮弹落下来,除了击中人畜,否则必然引起大火,不消半个时辰,城内已经多处失火,能派去的士兵都派过去了,仍然不能阻止火势,而离的最近的房子里不断传来人的惨叫,那里面都是受伤的士兵,但是熊熊烈火让人靠近不得,只得听着里面的人被烧死。

    火光的映照下,拜尔岱的惨白的脸宛若恶鬼一般,音图拉扯着拜尔岱的手臂,问:“主子,现在该怎么办?”

    拜尔岱看了看身边,神情凛然,道:“你认为该怎么办?”

    此时的音图早就后悔进城助守,他说道:“不如我们和谈吧。”

    拜尔岱当然知道音图所说的和谈就是投降,他看了一眼音图,微微摇头:“你不明白我们和他们的仇恨,这是一群来自明国的商人,不解的仇恨,官位和官位的诱惑都会促使他们杀掉我,而我作为一个觉罗,与爱新觉罗流着一样血脉的满洲勇士,绝对不会向汉人卑躬屈膝的。”

    说罢,拜尔岱跨上战马,一声呼和,喊道:“诸位随我冲杀,杀敌片甲不留,只要捣毁他们的火炮,便是一线生机!”

    拜尔岱带上数百甲兵,从城门和缺口处冲出木城,绕过栅栏之后的长矛手,在火绳枪手的弹雨攻击下发命狂奔,直奔炮位而去,经历了铅子和箭矢的洗礼,直接撞在了炮位前的工事上,拜尔岱跃下马匹拉开拒马,拔掉木桩,跳过壕沟,一路迎着箭矢,与来自色轮苏部的索伦兵混战在了一起,一直酣战到栅栏后的士兵夹击,最终完全覆灭。

    拜尔岱力竭而亡,终究也没有靠近任何一门大炮。

    李明勋看了看远处的木城,对身边的炮长说道:“换上链弹,先把木城毁了,再行出战。”

    拜尔岱死后,诸多蛮子首领都靠了过来,这个时候,做出选择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那个年长的首领说道:“李大人,我与那音图有几分交情,请大人给些时间,我愿意劝说他投降。”

    李明勋摇摇头,说道:“不,音图是东虏之死忠,留着也是祸害。”

    他拉过安林,说道:“我答应过安林,让他亲手砍下音图的脑袋,不能食言,音图必死,哈儿蛮部也必亡。”

    “塔拜首领,音图那个讨厌的家伙已经是过去式了,我们应该讨论一下新的贡貂和赏乌林,对吗,李大人?”一个首领讨好的说道。

    李明勋微微一笑,郑重点头,指着北方说道:“诸位也都知道永宁寺碑,那是你们的圣地,我汉家祖先到过的地方,而我正在那里修建一座寺庙和永宁城,贡貂和赏乌林都在那里举行,五日之后,我会在那里等待你们的。”

    众人纷纷点头,首领们多是离开了,李明勋拍了拍安林的肩膀,说:“去吧,安林,为你的亲人报仇。”

    安林躬身一拜,待炮声停止之后,与长矛队一起冲进了木城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李明勋缓步走到了木城之中,看到安林跪在水井旁的空地上,身前摆着音图的尸体和一个铁盆,安林把长子的头骨郑重的放在了铁盆里,用锋利的刀挖出音图的心脏,粗壮有力的大手将之捏碎,心脏的碎肉和热气腾腾的血液撒在了那干枯的头骨之上,头骨枯树皮一般的皮肉吸收了部分血液,变的稍稍饱满,安林把柴火和油倒进去,铁盆之中燃起大火,最终,黝黑的头骨滚了出来,安林抱着长子的头骨大哭起来。

    见这个强壮的汉子哭的像是一个孩子,李明勋拍了拍他的肩膀,只是叹息,却无言安慰。

    “主子,木城当如何处置?”已经清理完战场的乌穆走到李明勋面前问道。

    李明勋丝毫没有犹豫,说:“把各个仓房、官衙里的物资清理出来,装船运走,然后把这片土地烧成白地,以后赏乌林和贡貂就都在永宁城了,另外,把死人的脑袋切下来用石灰硝好,再把尸体筑成京观,我要宣威于绝域,耀武传万世。”

    乌穆低声称是,连忙去了,而李明勋则找来巴海,指着东方说道:“在那个方向约么十余里,翻过一座山就是哈儿蛮部所在,我把军中所有的乞列迷人交给你,再差遣一百火绳枪手和两门鹰炮协助,你把哈儿蛮部收服吧。”

    巴海看着乌穆的背影,有些嫉妒的说道:“大人还是让乌穆去吧,我没有指挥过火绳枪手,更不会和洋夷打交道。”

    李明勋哈哈一笑,说:“打下哈儿蛮部,你就可以把你的部落迁徙到这里来了,难道你愿意把部落永远禁锢在海参崴的城堡里吗?”

    巴海脸色一喜,连忙道谢,如今这形势,兴凯湖是回不得了,海参崴正是四战之地,海参崴城堡虽然安全,生活却是极为压抑,若是能迁徙普禄乡,虽然不似海参崴那般丰美大湖,倒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您准备怎么处置哈儿蛮部?”巴海问道。

    李明勋笑了笑,说:“音图的亲族全部编为奴隶,至于其部民,我准备安置在永宁寺周边,用以赏赐。”

    “赏赐?”巴海诧异道。

    李明勋点点头,指着和士兵一起从仓房里搬出粮食的乌穆说道:“去年乌穆与诸多乞列迷人追随我前往台湾,我虽然以重金雇佣,但其功勋卓著者也要赏赐,这个部落我要赏赐给乌穆和所有有功的将士,其中首功便是乌穆,我会让他从哈儿蛮部挑选三百户的。”

    “三百户!就凭乌穆?”巴海眼睛瞪的很大。

    李明勋哈哈一笑:“他已经是拥有两百精兵的队首了,如今有了三百户的身家,巴海,你可以把你妹妹许配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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