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下半夜了,月亮在西天低悬,地面种种,依稀可见。

    江浩和坛子蹑手蹑脚,谨慎前行,终于缓缓接近了山包南侧的密洞。

    洞口被灌木藤蔓遮挡,青苔密布,当初坛子是因为贪吃灌木上的野果,顺着藤蔓攀爬,意外跌落,才发现了洞口。

    俩人依着前法,顺着藤蔓爬上去,到了离地一人高的时候,小心的松手跳下,落在地面上。

    接着,两人小心清理一番,地面上露出一块青色的石板,两人按住石板的一角,一起发力,厚重的石板缓缓翻转,闪现出一个青苔密布的洞口。

    上次来的时候,两人费力研究一番,坛子努力回忆了当初跌落的方位,两人才打开了石板。后来江浩发现,石板边上原本还有一道暗锁,估计是年久日深,暗锁被苔藓侵蚀,以致失效,才被坛子跌落的冲力撞开了一道缝。

    洞口仅容一人,江浩前进而入,头先腿后,坛子后退而入,腿先头后,以便推上石板,隐藏洞口。

    洞内一片漆黑,匍匐一段距离后,江浩感动身边空阔了很多,就尝试着起身,点燃了一个小小的火把,欢腾的火光立刻照亮了眼前的景象,两人不由对视一眼,满眼兴奋。

    这是一个不算大的洞厅,高不过数丈,方圆不过三五丈,四周乱石堆垒,宛若洪荒巨兽,穹顶怪石低垂,犹如刀枪奔袭。

    地面上倒是有一块小小的平地,犹如天成又好似人为,行坐间很是方便。

    洞内水声零落,叮咚可闻,珍贵的钟乳水,就这样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据说只要落了地,就毫无灵性可言了。

    “坛子,摆好瓦罐,自行接水。你我二人,找准位置,直接张嘴取用。”

    “少爷,我不敢,擅自修炼,是要被砍头的。我帮着采水,这样能快点。”坛子说着,又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碗。

    “也行,你小心点。”江浩说着,盘膝在一个突出的石块上坐下,这个石块上方就是一个硕大的倒笋状钟乳石,一股钟乳水,真好滴落下来。

    江浩屏息凝神,任由水滴落到自己身上,如果这一幕被其他修士看见,肯定要跳脚骂娘。

    钟乳水洗澡,暴殄天物,天打雷劈啊!

    心神已定,江浩取出怀中的皮囊,饮下一口甘霖,然后仰脸张口,接上几滴地乳,和在一起吞下,接着观想经脉,细细体味。

    一种从未有过的舒畅感觉从心头升起,进入腹中的液体,好像突然被激活一般,散发出一股清凉的气息,随着江浩的意念,在经脉中缓缓游走,经脉内原本无头苍蝇一样的灵气,突然像是感悟了什么,直奔清凉的气息而来,然后一没而入,消失的无影无踪。

    有效!江浩大喜过望,功法诚不欺我!

    就这么一分神,体内经脉立刻出现异样,清凉的气息突然一滞,一阵刺痛传来,让江浩瞬间头脑清明。

    他再次收敛心神,继续观想,任由清凉的气息在经脉内游走,按照功法,这股气息要在经脉内游走三遍,才能稳固下来。运气好的话,可能会化为水迷蒙之异象。

    眼下的情况,江浩只想先运行一周,全面感悟一番就好。等到瓦罐里能接到半罐水,他就会马上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那么说,既然两种灵水就有效,江浩之前修行的时候,为什么不试试呢?

    答案是:没钱。

    他之前的修炼,体内感悟到灵气之后,就开始使用上面发下来的甘霖,每个月三滴。

    就是这么少,像眼下这样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绝大多数低阶修士,既浪费不起,也不敢冒险。弄不好就被被灵气撑爆了经脉。

    每月三滴甘霖,对江浩完全没用。而甘霖是最容易融合的灵水,无根之水,上天赐之,饱含日月精华,内蕴天地灵气。

    这样的灵水不能融合,基本上就说明,江浩的修行资质,实在是有点差。资质差,就不可能动用两种或者三种灵水,来给低阶修士打基础。

    两种以上的灵水组合,是配发有实力的修士的。

    想用也行,拿钱来买,价格嘛,天价。

    所谓天价,非富贵之家不能承担,江家这样的小门小户,想都不用想。

    所以,天资低劣是原罪,如果再加上贫穷的原罪,想出头?想多了吧!

    水声滴答,江浩沉浸在经脉运行中,等着瓦罐半满。

    其实还是贪心了,瓦罐半满,不下数百滴,江浩根本用不完。

    这个天资低劣贫穷又贪心的小家伙,还不知道,危险已经降临,正在步步紧逼。

    ……

    就在江浩和坛子进入密洞的时候,官道上一队黑衣人奔袭而来,直奔小山包。和江浩不同的是,他们到了山包北侧,顿住身形。

    从方位上来看,他们和江浩一北一南,隔山相望。

    黑衣人忙碌起来,动用手里的工具,小心的清理一块地面。

    很快,浮土清除,露出一块铁板,掀开铁板,显出一个硕大的洞口,三五个黑衣人鱼贯耳入,留下两人,在洞口值守。

    和江浩不同,这些人是经过严密的勘察,发现了这处钟乳洞穴。更进一步说,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川地脉,只要是官府尚未掌控的地方,他们都曾勘察一番。

    收获是极其巨大的,只要前期盗采两三天,就完全可以抵消勘察挖掘的靡费,盗采十天八天,就能赚的盆满钵满,盗采上一个月,就可以借意外发现之名,交给官府,立功受奖了。

    被官府反咬?不存在的。大户人家,不怕这个,官府会通情达理的接收的。

    今天老天爷赏脸,在郡府外的几个小村子降下甘霖,现在整个郡府都在忙碌甘霖的事,实在是天赐良机。

    最多再来三五次,就该交给官府了,时间久了,洞口灵力外泄,万一被巡察使发现,那就是无穷的麻烦。

    一行人燃起火把,进了洞厅,并没有和江浩迎头撞到。事实上,这个洞厅无比硕大,既高且阔,几束小小的火把,犹如萤光微烛,只能照到近前几步,无法穿越无边的黑暗。

    几人准备充分,之前地上就摆了一些坛坛罐罐,这些钟乳水,灵力消散的厉害,并不足取。他们依然需要采集新鲜的地乳,封存在玉瓶中,这样一来,可保灵力一月不失。

    他们快速行动起来,地上坛罐中的水,啜上一口,随手浇到身上,体验一下奢靡之气,然后各行其是,开始收集、灌装。

    ……

    实际上,同一个山包之下的两个洞厅,和同一条地下河相连,只是由于构造方面的原因,隔绝成了独立存在的大小两个洞厅。

    小洞厅里,江浩浑然不知隔壁的大手笔,他顺利运转经脉一周,悄声问道:“坛子,有多少了?”

    坛子赶紧道:“刚盖底,少爷,您再多练一会儿。”

    江浩有些犹豫,问道:“我们进来多久了?”

    “少爷,我数着水滴呢,大约半个时辰了。”坛子道。

    还别说,坛子数水滴这个本事,非常厉害。家里的漏壶,都是这小子做的,虽然不是特别准确,但是没花钱。

    “那行,再等一个时辰,坛子,到时候无论接了多少,我们都必须离开。”

    “好嘞少爷。”

    坛子很高兴,他看出来了,少爷喜气满面,这说明雨水加上钟乳水,对少爷的修炼是有帮助的。能为少爷多做点事,他很开心。

    江浩再次喝下一些甘霖和地乳,缓缓入定,观想经脉。他隐隐感觉,体内的那股清凉气息,越来越明显了,那些随着甘霖和地乳进入体内的灵气,正在凉气的搬运堆积之下,竟然真的凝气为雾了!

    原来,这就是水迷蒙!

    原来,灵气凝结,就是这样完成的!

    五年蹉跎,一蹴而就,新天地从此打开。

    江浩心头掠过一丝明悟,之前困扰修炼的那些难题,此刻如醍醐灌顶,豁然洞开。

    他没有狂喜,也忘记了往日种种羞辱和无奈,此刻他的心里,只有经脉中那片雾气隐隐的世界,只想让这些雾气更加丰厚,更加迷蒙。

    洞厅里突然闪过一道光,江浩毫无觉察。

    坛子倒是吓得一激灵,手里的瓷碗都差点掉在地上。他赶紧望去,只见光来自少爷附近的洞壁上,那里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有明亮的光线透出来。

    不待坛子看清楚,那道光越来越盛,裂缝也好像变大了,终于,咔嚓一声,好像是什么物品破碎的声音,更密集更刺眼的光喷薄而出,一下子把洞厅照射的如同白昼。

    紧接着,光线骤然归拢,成为细细的一束,直接照射在江浩的眉心。这一刻,沐浴在光束中的江浩,眉心闪亮,脸上纤毫毕现,宛如天神。

    坛子都看呆了。

    江浩也突然醒来,他不知道发了什么,就被光束刺得睁不开眼。终于,光束缓缓收敛,变得柔和,变得色彩斑斓。很快,光束散去,只剩下一个流光溢彩的小珠子,在洞壁一个貌似神龛的地方,闪烁着七彩光辉,宛如琉璃。

    江浩不由得伸出手去,小心的取过珠子,托在手心,凝神观看。

    轰隆隆——

    异变陡生,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发出沉闷的轰响,穹顶上有大块的钟乳石砸落下来,坛子尖叫一声,抱头躲避。

    紧接着,喀拉拉的声音响起,江浩眼前的洞壁突然断裂坍塌,他腾跃而起,慌忙躲避。

    堪堪避开凌乱的碎石,远远的却传来呼喝之声。

    “怎么了?”

    “发生什么?”

    “地龙翻身了!”

    声音嘈杂,竟有数人之多!

    江浩亡魂皆冒,坏了!那边有人!

    而这边,坛子突然又是一声尖叫,远远的穿了出去。

    马上,两边都安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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