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小佳的手机云相册已被破解,理论上说她的任何自拍都会第一时间被陆瑟看到,但也并非万无一失。
    手机自动上传照片的前提是联网,如果小佳出于某种原因(比如对哥哥的猜疑)断网自拍,那么就算她拍了再糟糕的照片,陆瑟也是察觉不到的。
    另外即便察觉到也不是好事,上一张照片已经是“一指遮三点”了,下一张是什么?胸下夹笔?你不用特技夹得住吗!
    一边想着,陆瑟一边给小佳发了一个9.9元的红包,想测试她是否在线。一般来说,小佳会接受红包然后发牢骚说:“小气鬼哥哥10块钱都不给我!”
    然而红包发出去5分钟没人接,陆瑟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说不定林琴跟小佳打过招呼,所以小佳现在把家里的WiFi关了。
    这时包兴好死不死地又被老师提问了,他肤色太黑,坐在班里就像是白纸上的一个墨点。
    “靠窗最后一座的同学,你站起来读一读11页上的学习延伸材料一。”经常熬夜读书,很擅长减寿的历史老师说道。
    包兴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读道:“天为君而覆露之,地为臣而持载之;阳为夫而生之,阴为妇而助之;春为父而生之,夏为子而养之;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
    “很好。”历史老师挥了下手让包兴暂停,然后背着手在讲台桌上踱起步来,做古代大儒状,七步之后才面向学生们问道:
    “从《春秋繁露middot;基义》里面,大家看出了董仲舒的什么思想啊?你们觉得这种思想怎么样?”
    坐在第一排的学霸项尚忙不迭举手道:“这反映了董仲舒讲究天人合一……”
    然而包兴念完课文并没有坐下,他以为老师在问他,于是大声道:“那个……三纲应该就是三纲五常,妻子在家必须听丈夫的话,对吧?”
    这一严重落后于时代的论调让女生们不淡定了。
    “什么呀,历史课本上怎么教这个!丈夫听妻子的话才对吧!”慕容姣尖声表示反对,其实她根本没认真听课,在下面用手机摄像头当镜子来着。
    泰龙的座位跟慕容姣不远,他动作夸张地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但慕容姣装作没看见他。
    “反正我爸赚的钱都按月上交给我妈。”这是一个原冬山一中女生,自视甚高的慕容姣和她在男女地位上意见出奇地一致。
    项尚作为高二(1)班学霸,最恨的事情之一就是回答问题被人打断,于是他满脸愤怒地站了起来,回身对叽叽喳喳的女生喝道:
    “你们够了!老师提问的是董仲舒的天人合一思想,历史上的三纲确定了君臣、父子、夫妻的关系,没什么毛病!”
    “怎么没毛病!”慕容姣学习不好向来跟项尚不对付,“制定出三纲五常就是最大的毛病!你们男人一天天总想着奴役我们女性!”
    讲个天人合一都能掀起性别歧视争论,历史老师始料未及,正在这时,林怜却情绪激动地站了起来,双手握在胸前,声泪俱下道:
    “请不要吵了!神的子民都是兄弟姐妹,既然结为夫妻,就应该同舟共济,丈夫说的对就听丈夫的,妻子说的对就听妻子的,这样互相辱骂……太、太过分了!”
    哭泣天使之姿从云端降临,大家的思维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另外林怜先说“兄弟姐妹”,又说“结为夫妻”,总觉得有德国骨科的嫌疑。
    “我就讨厌你这种圣母!”慕容姣一边说一边瞟了林琴一眼,“怎么叫说的对?要是丈夫要求你裸体做家务,你做吗?”
    林怜愣了一下,歪着头稍微想了想后回答:“如果能让他高兴的话……这对我也没什么损失。”
    此言一出,班里的男生都红着脸在底下YY,心想谁要是娶了林怜就命太好了,只要不做家暴、出轨之类的事,因果律武器应该也不会发动。
    “哼!讨好型人格!”慕容姣评价了一句之后不说话了。
    历史老师觉得不能任由课堂纪律混乱下去,此时清了清嗓子说道:“各位同学,三纲的确是封建时代的产物,不过五常相对来说就要好得多,哪位同学知道什么是五常?”
    “仁……”项尚刚要说“仁义礼智信”,教室里同时站着的林怜和包兴却以为老师在提问自己,几乎是同时答道:
    “五常大米?”
    “五个常任理事国?”
    教室里立即笑开了锅,陆瑟的注意力也从手机相册上被拉了回来。
    尼玛包兴说常任理事国我不奇怪,可林怜怎么也这么没常识?原来你虽然是圣母但是学习也不算很好吗?万金小姐居然知道大米的牌子,你还真是个听神教诲,关心柴米油盐的好妻子啊!可你不是修女吗!这样下去大家都会升起去修道院和尼姑庵找老婆的冲动的!修女和尼姑供不应求要摇号的混蛋!
    非常意外,今天第一天来上学的林琴以坐姿朗声说道:“是仁、义、礼、智、信。”
    教室的嘈杂因林氏集团长女的发言而突然平息,林琴微微转移目光,接续着自己的公开发言,对邻桌的陆瑟私下说道:
    “我的管家需要具备以上五种品质,哪怕是被主人命令裸体做家务,也要谦虚有礼,勉力躬行。”
    “裸体做家务合乎哪朝哪代的礼啊!”陆瑟忍不住吐槽,“无论是男友还是管家,在你的字典里都写作奴隶吧!”
    “原来是这样!姐姐真聪明!”林怜并没有因为自己答错了问题而感到过多羞怯,她满脸幸福地沉醉于跟姐姐一起上课的难得时光,坐下以后在笔记上认认真真地记道:
    “仁、义、礼、智、信五个国家……”
    “我的问题……居然抢走了我的问题!”项尚对于林琴横插一刀非常愤怒,时不时向教室后排发出仇恨的目光,弄得好多人都不敢做小动作了。
    历史课结束以后,对于男女地位的争论仍然没有结束,不知怎么,话题转到了谁有钱谁的地位就高,没钱的就应该听有钱的指挥。
    “哼,冬山一中这些人根本没有自觉,他们知不知道以前青姿学园的食堂没这么难吃?让冬山一中的老师进入体系也就罢了,居然让冬山一中的食堂大妈也混了进来!我今天懒得排队点了份肉馅饼,差点没吐了!”
    “是啊是啊,”有人附和道,“现在食堂里只有排长队的那些窗口才能吃了,感觉食堂里冬山一中大妈特别多的样子,怎么回事?”
    陆瑟听包兴说过,冬山一中的食堂大妈跟青姿学园的厨师不一样,都是手拿两把菜刀从南天门砍到蓬莱东路的狠角色,青姿学园不给她们解决工作问题,她们能把上至校长下至保安都喀嚓了,再加上旁边路过的一个骑自行车的。
    “行了行了,你们知足吧!”一个住校的男生抱怨道,“你们是开学后才开始吃,我可是从暑假的时候就开始吃啊!而且以前青姿学园是全封闭住宿式学校,现在也不行了,只有情况确实需要的才能住……”
    为了解决学生越来越多的问题,青姿学园曾经将高中部搬迁到江北学区,可惜好景不长,一个校方研制的智能机器人脑袋短路,高喊着“消灭碳基生物”进行纵火,导致校舍被烧,于是高中部又搬了回来。就算托管冬山一中后地盘有所扩大,仍然容纳不了全部学生住宿。
    “话说凭什么啊!”青姿土著们越讨论怨气越大,“冬山一中那些家伙各种费用减免,弄得咱们食堂变难吃,住宿条件变差,好处都是他们的!”
    “喂喂说什么呢!”来自冬山一中的一个高个男生不干了,他冲到青姿土著大吐苦水的讲台附近,摆出想打架随时奉陪的姿势。
    “我们又没求着你们托管,是你们青姿学园野心太大,现在换了这身校服老子还不习惯呢!”
    “嘿!得了便宜卖乖!你没听新海诚说,中国公立高中那些校服都没法做动画吗!”
    “特么老子是中国人管一个小日本说啥!”
    高个子撸起白衬衫袖子就要上,青姿土著方面的三个男生都个子不高,其中一个早有准备地拿了三个黑板檫交给同伙,大喊:“丢他老母!”
    “啪!”“啪!”
    一个黑板檫落空,另外两个都打在了穿同样校服的同学身上,受害者却是半途冲出来阻止大家争吵的林怜。
    被用力投掷的黑板檫击中,林怜半个身子都是粉笔灰,胸前受到冲击荡漾不止,神圣修女迷了眼睛,带着神爱世人的悲悯请求道:
    “大家都是同学,共同生活在一个国家、一个学校还互相攻击,不是太令人伤心了吗? 难道不能放下成见和睦相处吗?”
    面对随时随地准备好牺牲自己的林怜,两边的男生都没话说了,总觉谁先口出恶言谁就是永劫不复的罪人。
    林怜没法睁开眼睛,她听了听周围不确定情况怎样,于是又说:“食堂大妈也不容易,请不要骂她们了,万一她们失业,岂不是会造成更多的悲剧吗?”
    陆瑟心道:食堂大妈们失业了的话,她们自己倒不会怎么样,可能会多死一些路过的骑自行车的吧。
    “我今天中午吃过大妈做的青椒炒肉,”林怜的泪水沾湿了粉笔灰,“虽然有点咸但不算很难吃,如果你们实在觉得大妈们手艺不好,从明天开始我也去食堂帮忙!”
    “别呀!”原青姿学园学生,包括慕容姣在内都吓得不轻,陆瑟旁边的包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林怜闭着眼睛看不见同学们的恐惧表情,她继续双手合握道:“虽然我以前只做过素菜,但是如果能让大家高兴,我会勉强自己,用一些已经去世的动物做一些肉菜的!”
    一想到高一的时候,试吃林怜黑暗料理的神父腹泻到脱肛,大家都不寒而栗,泰龙从教室后方走过来劝道:
    “林怜你千万别去食堂,只要你不去,我们就不当着你的面吵架了!”
    林怜摇摇头,坚持让双方发誓要和睦相处,不然自己就从楼上跳下去,这时陆瑟旁边的林琴捂住小腹幽幽说道:
    “吃了你的料理,动物们才会去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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