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宝樱噗嗤一声。

    周围的丫环也忍俊不禁,明明少爷清俊文雅,可在少夫人面前,总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尤其是金盏和银台,越来越觉得她们不认识这从小就服侍的主子了,连伞都不要她们撑,宁愿自己给骆宝樱撑着,任何东西,也都是先紧着她。

    也不知她哪里修的这福气。

    银台手里提着伞,轻声与金盏道:“许是再过一阵子,少爷就要将咱们赶走了!”

    “莫胡说。”金盏斜睨她一眼,“少爷再宠少夫人,可跟前总要有伺候的,少夫人能端茶倒水,在内宅四处传话?”

    “可这种事儿哪个不能做?”银台偷偷指向蓝翎,“那小蹄子总想抢咱们的事儿,前几日下雨少爷回来打湿了,她忙忙的就把脚盆端来,也不嫌累,感情是要赶着当通房呢?”

    金盏脸一沉:“你要这样喜欢胡说八道,被赶走也是迟早的事情!”

    见她生气,银台笑一笑,推她胳膊:“我这不是在为你叫屈?你比我还早伺候少爷呢,夫人也一直想抬你当通房……”

    金盏不想听,忙呵斥她。

    银台不敢再说,讪讪的退到一边。

    瞧着前方伞下两个人影相依相偎,金盏面色黯然,这世上只怕谁来与他当丫环,都会忍不住动心,也别说丫环了,就是姑娘们,又哪一个不爱慕呢?可下人终究是下人,夫人让她当通房,她不会拒绝,卫琅不肯,她也不能争取。

    她们这样的人,不过是随风飘的雪花罢了,能有多少选择?

    她快步跟上去。

    三房的库房就在一座独院里,门口有两个小厮守着,见着少爷少夫人前来,连忙行礼,卫琅拉着骆宝樱进去,走到一座两扇大铜门前停下来,上面挂着一把黄澄澄的铜锁,瞧着十分重。

    他从袖中摸出钥匙,将将要开门,忽地停住了,转而把钥匙递给她:“你现是三少夫人,这钥匙往后你收着,省得以后取东西还问我拿。”

    骆宝樱讶然:“给我?”

    “女人不都是管内务的吗,不然我娶你作甚?”

    “你是想找个管家啊!”她愤愤然。

    “不然呢?”他道,“也是瞧你会个算术。”

    骆宝樱真想掐他。

    不过也知他是打趣,她拿过钥匙:“我也是看你会挣几个俸禄钱。”

    卫琅哈的一声,脑子转得快,一点不输于他。

    她打开大锁走进去,卫琅回头把大门一关,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第一次来到他的库房,骆宝樱还真没想到东西会那么多,难怪二房嫉妒呢,就这些昂贵的衣料她们就穿不得,还有珍奇古玩,名家书画。她瞧见中央还有几个箱子,发现也是锁着的,便在一串钥匙里挑一把去开,发现不对,又挑一把。

    卫琅在旁边笑:“你不会问我?”

    “问你没意思。”骆宝樱挑了挑,终于挑到合适的了,打开一看,满眼金色。

    一箱子的黄金!

    她不是没经历过富贵,但在骆家穷了几年,再次看到金灿灿的东西,忍不住也是心花怒放,她拿起其中一块朝他晃一晃:“全都是你的?”

    “是,那次赐了黄金万两。”

    “那也都是我的?”她眨眨眼睛。

    “是。”他回答的干脆。

    骆宝樱嘻嘻一笑,又去开别的箱子,发现一箱子是各种玉石,还有一箱子是书,她惊讶:“这书莫非也是皇上赏赐的?”

    “这书是师父送的。”

    “他啊。”骆宝樱对江良璧隐隐有些不满,因卫琅成亲他都没有到场,也不曾来见过她,天下哪里有这样当师父的?她把木箱盒子一合,“论到孤高,这称号非神机先生莫属。”

    卫琅知道她的心思,上前从身后抱住她道:“师父向来独断专行,你别介意,改日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他。”

    “再说罢,省得说定了你师父又没空。”骆宝樱转过身,与他说正经事儿,“这些东西全都是你的,也就是说,大伯二伯他们都不能分享,那大伯二伯得的赏赐又怎么算?上回二伯母挑拨离间,说我穿得碧水蓝她们买不到,又说什么中馈,倒是大伯母不介意的样子。”

    “你怎么才告诉我?”

    “怕你分心嘛,你这几日好似有些忙。”她伸手搂住他脖子,“可不是只起草诏书吗?”

    这小心眼,还记得大伯父的话,可见她这人多记仇,被她讨厌上了恐是不容易翻身,卫琅声音略是低沉的道:“前日原是要写诏书,岂料皇上中途晕倒,光是在外间等候太医出来,都花得一个时辰,其间还召见了几位重臣,包括祖父,大约……”后面这话他不能说,可骆宝樱已经听出来了,恐是皇上身子遭不住,这可是大事啊,要改朝换代了!

    一时心头滋味复杂,她轻声道:“你怎么也不与我说?”

    “还不到时候。”他道,“再说,朝堂上的事情你没必要那么清楚。”

    都是费脑筋的事儿,他在外面整日绷着,回来就想与她轻轻松松的,这样抱着说说话就很好。

    骆宝樱道:“大男人看不起咱们小女子。”

    “怎么会?”他笑,“我知晓你聪明,但不希望你为这些累着。”

    “那为你家这些事儿,我累着就好?”骆宝樱哼一声,“刚才的还没说好呢,到底你的为何不上交中馈?”

    “不为什么,不愿意交就不交,祖父也同意。”卫琅淡淡道,“莫提什么二伯,二伯这几十年得什么赏赐了?总不能宫里的冰炭,节礼都算罢,而大伯又常年不在京都,他得的东西咱们都不知晓,大伯母那是乐得做好人。”他脸色很是严肃,手握着她肩膀,“你知晓我父亲已经去世,咱们又是三房,将来……好些事情都难以预料,有了这些,遇到什么不用担心,我也不会让你吃苦。”

    原来是他不愿白白给二房分了去,骆宝樱心想这人真不是什么大方的人,可不知为何心里却一点不嫌弃他的小气,因为他说这些都是她的。

    她笑道:“这么一想,也确实不用交给中馈,那是你辛苦得来的,二房想要,就该让二伯父自己去努力!”

    她支持他,他笑起来,低头亲亲她鼻子。

    两人从库房出来,钥匙挂在骆宝樱的腰间,走一步,丁零当啷的响。

    他依旧给她撑着伞。

    挡住了炙热的光,好似夏天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她忽地道:“现在回去也是闲着,咱们去喂马好不好?我还没跟你一起去过呢。”

    “去看宝樱呀?”他揶揄。

    她啐他一口:“不许胡说!”

    可却想起那天,他无赖的非要送她马,不然就给马取名骆宝樱,忍不住暗自发笑,真不明白一个人会在不同的人面前有那么大的差别。她不禁好奇,假使她尚是罗珍,他那样不冷不热的样子,自己嫁给他,是否也真能征服他呢?

    可惜她永远不知道了。

    马厩里味道不太好,可耐不住骆宝樱天生喜欢马儿,捧起马草就喂于它们吃,两人骑得马儿养在一起,见到有草,纷纷把头伸来,舌头一卷就将草儿吃了进去,吃完了又探头探脑,湿漉漉的眼睛满是温和。

    她怕拍它们的脑袋,与卫琅道:“等到秋天,咱们去城外骑马吧?这儿委实骑得没意思。”

    卫琅唔一声,也拿起一把草,专门给骆宝樱骑得马吃。

    他自己那匹看主子不喂,马蹄踩得踏踏响。

    骆宝樱看不过去,走过去喂它。

    不料卫琅忽地问:“那时候你不愿告诉我,说自己是天纵奇才,现在呢?”

    骆宝樱一僵。

    手顿住了,有几棵草从指缝落下。

    卫琅眼眸眯了眯,凭他的自信,与这些年骑马的经验,他绝不会相信骆宝樱几日内就能在赛马中得到魁首,还是与那些虎门将女相比,她们可是自小就骑马的,骆宝樱呢?骆家没有那样好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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