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得个好兆头,喻意两人高中,这日骆府是张灯结彩,家里一溜屋檐下都挂了灯笼,老太太叫人把宴席摆在庭中,一家人围坐着说笑。席面上,骆昀也收敛了严父的姿态,一点儿没提乡试。

    毕竟已经结束,而今一切都定了,还不如趁此让两个儿子放松放松,作为过来人,是知道其中的艰苦的。

    是以这日晚上,父子三个竟喝得酩酊。

    骆宝樱替袁氏抱嘉儿,笑道:“难得见父亲那么高兴。”

    袁氏道:“老爷平日里绷着脸,其实哪里不担心你两个哥哥?也是现在才放下心,不过……”不知两个儿子到底能否中举,她摇摇头,“想这些也无用。”她看着骆宝樱,“你们姨祖母刚才使人来传话,明儿请咱们过府聚聚,说想你了。”

    光是对着她说,骆宝樱垂眸捏捏嘉儿的脸:“弟弟好像胖了好些呢。”

    害羞打岔了,袁氏笑。

    到得第二日,一众人便去卫家。

    因卫琅那里尚且没有音讯,卫老夫人担心,成日里没个好心情,也是想着老太太他们过来,一起乐乐,舒服些,不料这二媳妇顺势还请了金姑娘,卫老夫人知道,二房是想与金家结亲。这事儿老爷子也晓得,她试探问起,他不曾反对,只隐晦说起前几日去乾清宫商议事情,皇上一直坐在床上都不曾下来。

    可见身体是不好了,如今太子虽则还在守制,也承担了大部分批阅奏疏的事儿。

    整个京都,谁不想巴结姓罗的?哪怕是稍许沾点边儿,也是趋之若鹜。

    而卫老爷子显然不是清高的,能把俗世撇下的人物,不然也不能登上这高位,卫老夫人清楚,那是默许了。

    故而等骆家等人来到上房,就瞧见卫老夫人身边坐着一个陌生的姑娘,卫老夫人的态度还很客气,骆宝樟有些好奇的问骆宝樱:“这姑娘你可认识?哪家的啊,怎得今儿也来这里。”

    因骆宝樱名声在外,请去做客的人家多,好些人她们没见过,她都相熟,但这人,就算她不是骆宝樱,也知道。

    金惠瑞,当今皇后的表妹的女儿。

    那时年岁相差的大,她十五岁了,她才十一,是以便有些来往,也不熟,倒是她换了个人,常去贵女圈里能见到她,毕竟是皇后的亲戚嘛,谁都给点儿面子,听闻家中门槛也是被踩破了。

    她说与骆宝樟听,骆宝樟心思活络,嘴角儿一挑道:“许是要嫁入卫家的,那可是你二嫂了。”

    就不该告诉的,骆宝樱撇过头不理她。

    熟不知骆宝樟这会儿心里还在发酸呢,要她不是庶女,只怕卫恒肯娶她,而今呢,得娶这金姑娘了吧?她目光在金惠瑞的脸上打了个转儿,生得还算秀丽,只不管比起她,还是骆宝樱,都比不上,这些姑娘啊,仗着家世好,就是有底气。

    自己这身份,只能靠下辈子投胎投个好点儿了,如今也只能嫁个庶子。

    想起那章无咎,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两家定亲了,他也没露个影儿,真不知道他到底娶自己作甚?哪里像卫琅,这家世这才能,还围着骆宝樱转呢,她打定主意,等嫁给章无咎了,非得叫他还这笔账。

    卫老夫人这会儿笑着给她们介绍:“金姑娘你们想必认识,一样年纪,正好有话说。”

    骆宝樱就先见礼。

    金惠瑞也识得她,早前还听闻骆宝樱就住在卫家的,她笑眯眯道:“三姑娘不必客气,咱们可是见过好几回了,你过来坐我旁边吧。”她示意丫环端椅子给她,瞧这架势,倒似与这里很熟。

    卫二夫人抿嘴一笑:“惠瑞啊,一会儿要吃什么与厨房说。”

    听到这句,金惠瑞却是面色淡淡,谢了一声。

    要论起家世,这金家可比不上他们卫家,只沾了罗家的光吧,性子也养得骄矜了,卫二夫人不喜这姑娘的脾气,可既然想要这儿媳,怎么能不包容?只盼那金夫人快些松口,儿子早些成家。

    长辈们在房里闲话,几个小姑娘坐不住,纷纷出来园子里赏花。

    八月桂花香,卫家也种得许多金桂银桂,此番空中都漂浮着香甜气,偶有菊花夹在其中争艳。

    骆宝珠拉着骆宝樱的手,东转西转,走得会儿累了便坐在凉亭歇息,卫莲为助哥哥,不时得与金惠瑞说话,一反常态,但金惠瑞有些爱理不理的,卫莲几次三番下来,也有些恼了,空隙就与卫二夫人控诉:“娘就非得瞧上她?瞧着也不是贤妻良母,哥哥娶她干什么呢?”

    卫老夫人斜睨她一眼,责怪她不懂事。

    不像大房老爷有能力,在外是一方大员,她这丈夫啊,做到员外郎就升不上去了,四十来岁的人还只是从五品,这仕途也差不多到头,那么靠谁呢,只能是儿子,他的终身大事就显得很是紧要,结得好,可以减轻不少负担。

    她教导卫莲:“你这脾性真得改改了,往后嫁去夫家,若遇到那些个不喜欢的亲戚,你怎么应付?也甩手不理会?”

    卫莲嘟嘴:“娘不会将我嫁到这种人家的,姐姐不就嫁得挺好吗,梁家个个都夸她好。”

    “那是菡儿会做人。”大女儿比起小女儿,为人处世成熟的多。

    卫莲不高兴了,哼一声道:“您就偏心姐姐,她什么都好,我什么都不好,没见过您这样偏心的!”

    “怎么是偏心,好就是好,坏就是坏,你这一点是不如菡儿。”卫二夫人正色道,“趁着没嫁人呢,你还不给我收敛些?今日这金姑娘,就给你练练手,便是不喜,你也得与人家亲近亲近。”

    凭什么啊,她又不是要仰金惠瑞鼻息过活的,卫莲道:“我就不愿!”

    不等卫二夫人说完,她一溜烟的跑了,气得二夫人直跳脚。

    她后来就没露面,但金惠瑞也不在意,与骆家三位姑娘有说有笑的,卫老夫人下午还使人搭了戏台,请了戏班唱戏。长辈们坐前排,姑娘们坐后排,卫莲被卫二夫人派的丫环押过来,虎着脸坐在最侧边。

    听戏这事儿,不太常见,寻常也难得有一回,骆宝樱对此兴趣不大,倒是骆宝珠听得有趣,时不时的发笑。卫三夫人好像也喜欢,中途休息,见金惠瑞与卫老夫人讲那些戏曲渊源,也过去说了一阵,金惠瑞可见在这面是个行家了,逗得两人直笑。

    一直到傍晚才回来。

    隔了几日,就到放桂榜的时间,骆家众人前一晚都没睡好,一大早的老太太就醒了,比去衙门的骆昀还早,叫小厮去看,结果愣是等了半个时辰才有吏目来贴。

    前来的人把小小一个地方围得水泄不通,小厮那是花了好大力气才看清桂榜,一个字一个字的往下看,瞧见两位少爷的名字,他欢喜的大叫一声,脚底抹油般的跑回来。

    大老远的就听见上房老太太那惊天动地的笑,骆宝樱直跑进去,问道:“是中了吗?哥哥们中了?”

    “中了,中了!”老太太站着,一叠声的道,“快些去告诉老爷,再去祖宗那里上香,告诉他们,咱骆家又出了两个举人!”她招呼骆元昭,骆元珏,“走,快些走,给你们祖宗们磕头报喜去!”

    袁氏也笑起来,叫人去外面放炮仗。

    骆宝樱欢喜的跟在骆元昭后面:“哥哥,恭喜你!”说着拿出一对儿玉扣放他手里,“好看吧,我前几日买的,挑了好久呢!”

    骆元昭皱眉:“送些寻常的便好了,花这等银子,你……”他想说家中清贫,妹妹的嫁妆还不知怎么样呢,他哪里还能要她花钱,只恨不得自己早些当官,有了俸禄,将来好让她风风光光的出嫁。

    骆宝樱笑嘻嘻道:“这东西不贵,这玉啊不是顶顶好的,我是想着哥哥往后当官,可不能再穿得书生样,把这玉扣镶在腰带上,就有几分官威了。”

    一席话说得骆元昭直笑:“官威就靠你这玉扣?”

    “就靠这!”她撒娇,拉着他袖子,“收下罢哥哥,难道我还能退回去?”

    这是她在娘家最亲的支持了,也很疼爱她,所以骆宝樱这几年始终维护着与骆元昭的关系,兄妹两个感情十分之好。

    骆元昭拗不过,只得拿了,点点她鼻子:“你那珠冠的珍珠都卖得差不多了吧?瞧你大手大脚的!”他顿一顿,“三月还有一场,等我顺利中了,往后再不要动你自己的了,哥哥给你银子花。”

    她甜甜笑道:“好,哥哥说话算数哦!”

    两人亲亲密密的往前走去。

    乡试过后,还有会试,兄弟俩仍不能松懈,日日在家里念书,骆昀得空,难得的休沐日也会陪儿子们一起温习。这一日,骆昀将将考完他们,外头小厮轻轻叩门,像是上房那里有要紧事儿,骆昀走出去。

    透过窗子,骆元昭清楚听见,那小厮说,贺家来提亲了。

    他一寻思,贺家的话,听闻那日高挂在桂榜头名的公子,姓贺名琛,难道是他不成?

    ☆、第章

    假使是,妹妹能嫁与这等俊才,却是一桩好事,只不知那贺琛到底品性如何?

    他常不在家中,对于贺琛与他们家交往的事儿,只得零星半点儿消息,并不十分了解,此番听说他来提亲,就有些坐不住,不像在旁边的骆元珏,菩萨似的,对旁边的事儿丝毫不理。

    这个庶弟比自己小两岁,却也一样能中举,说实话,骆元昭对他有些佩服,但也知道骆元珏对此花费了多少精力。

    在书院,众人都走了,唯独他一个人留下来,书卷恨不得都被他翻烂,做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这一点,自己还真比不过。他也无法一点不分心,就像此刻,怎么能不关心骆宝樱的终身大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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