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着赵姬,目光晦涩不明。

    终有一日,终有一日……

    李蛟的情况很不好,他其实没有中毒,或者说毒早就已经被灵气净化了,让他陷入昏迷的是空间回归后的反噬。

    由于诞生之初就融入了嬴成蟜的先天之气,空间早就认主,楚昭夫人却在后来强行滴血,获得了空间一段时间的使用权,坏就坏在这里,猫身孱弱,要承受那滴人血的反噬实在受罪得很。须知人为万物之长,妖千年化灵,灵万年化人,李蛟这会儿连妖都不算。

    好在原主是自愿离开的,换而言之那具人身已经是李蛟的所有物,空间认气不认人,一直在给他吊着一条猫命,这也算是正统穿越者的福利。

    怀里的猫气息微弱,药汤也灌不下去,毛色暗淡了不少,看着怪可怜的。

    嬴政把它放进小小的猫窝里,不知怎地想起了他那个昏迷不醒的弟弟,是不是也和这只猫一样可怜。

    想来他这些年在宫里,过得也没有那么自在罢。

    嬴政失笑,想这些做什么,他还不够忙吗?

    王翦,王翦……不管得与失如何权衡,本太子却是保定你了。

    一日无兵权,一日不为君。

    廷尉狱中

    眉目英武的少年一拳砸在地上,悲愤道:“阿姐误我!”

    王翦的妻子齐氏哭道:“咱们一家都快完了,你还惦记着那点战功?”

    王贲虎目瞪圆:“此战孩儿为先锋,连下那小国八百里不止,将军说过要为我请功,庆功酒还没喝上,囫囵个捆进牢里来了!娘!那叫一点战功?”

    “吾儿肖我。”王翦一直拧紧的眉松开了,但看着一身囚服,不免叹息:“家里连累你了。”

    王贲摸了摸鼻子,“阿父,你说阿姐她到底……”

    “别提那混账!”王翦暴怒,“她不是你姐!”

    齐氏只是呜呜地哭,没有反驳。

    “不是,我是听押解我那俩兄弟说的,他们说阿姐在牢里一直念叨着什么项羽来着,阿父你说她是不是叫人给骗了?”王贲皱眉道。

    “什么项羽项毛的,你阿姐她整天闷在屋里的一个人,上哪给人骗去?”齐氏擦了擦眼泪,“你阿姐一定是让他们冤枉了……”

    “住口!那混账满口辱骂我大秦之言,莫非老子也冤枉她了?”王翦怒斥。

    “楚国,姓项的,不就是那一家吗?等小爷出去了,看不扒他们一层皮的!”王贲也跟着嚷嚷。

    狱卒无奈,小心道:“两位王将军,还请小点声,这狱中也是有规矩的。”

    一老一小顿时正襟危坐,规规矩矩,齐氏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女主的待遇

    廷尉狱并非死牢,能全须全尾出去的人不少,何况王家满门忠烈,背后又立着太子,故而给他们的牢房也是上等的,狱卒不说照料备止,也是好声好气的。

    王家首犯王庭韵就没有这个福气了,赵高到时,她缩在闷热的死牢里,手脚上戴着重枷,脸上却还带着深切的不忿。

    见来人是个衣衫华贵的少年,王庭韵愣了愣,继而警惕道:“你是谁?他们准备什么时候放我出去?”

    赵高见到王庭韵,眼中暗了一下,继而做出一副惊诧的样子来,“你还想出去?”

    “我父亲可是王翦!”王庭韵瞪大眼睛。

    制止了随从上前,赵高勾了勾唇,“没人告诉王家女郎君,王大将军也在廷尉狱里?这都快满门弃市了,女郎君还做梦呢?”

    “不可能,王翦不可能死在这里……”王庭韵喃喃几句,眼泪就落了下来,“项羽,项羽还没……系统你骗我!”说到最后,她已经近乎癫狂。

    赵高立在牢房前,眼神晦暗,当初那个满面黑气的矮宫女杀人被捕后,说的也是这一句。

    系统,究竟是谁?

    “从墨刑始,直至膑刑,由轻及重,一日不招出散布童谣的主谋,一日动一刑。”赵高负手,淡淡道。

    “赵郎君,这……”狱头有些为难。

    王庭韵陡然抬起头来,颤声道:“先秦五刑……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们这是文字狱!封建!愚昧!”

    “文字狱?好说法。”赵高拂了拂袍袖,毫不犹豫地离开。

    狱卒们面面相觑,还是开始搬起刑具来。

    凄厉的哀嚎尖叫不住传来,王贲听得发堵,拿脑袋往墙上一下下地撞,闷响闷响的。

    齐氏双眼哭得几乎要滴下血来,王翦却始终冷着脸,“她不是我们的女儿,去年从河里捞上来的人,不是我们的女儿。”

    王贲撞墙的脑袋一扭,“阿父,阿姐是妖精变的啊?”

    齐氏也愣了一愣,攥着帕子的手发紧。

    “初醒之时我去看她,她推东推西套我的话,后来更是直接说她失忆了,每天三句不离楚国……”王翦说着说着暴怒起来,“你阿姐去年就死了!”

    赵高甫一行至关押王家老小的牢房前,便听见这一句,这些日子散碎的线索一连,脑中轰然一响,拨云见日。

    王庭韵并不是个硬骨头,墨刑还没用完,已经吓得哭哭啼啼交待了穿越的事实,然而更多的,比如历史走向,朝中要员之事却一个字吐不出来,至于散布童谣的原因,是她不满秦国律法严苛,很崇拜一个楚国的叫项羽的人。

    捏着一卷竹简,王翦手上青筋暴突,王贲当即怒道:“让那妖精还我阿姐命来!”

    赵高恭敬道:“王将军,事已查明,待高将此事禀报王上,相信将军一家不日即将出狱,殿下为此事忙碌许久,想来得知后,必定欢喜。”

    王翦如何不知他在朝中树敌无数,若非有人背后支持,绝熬不到今日?只是确实没有想到会是东宫小太子的手笔,心下感慨,却没多话。

    大恩不言谢,惟尽忠浴血,方还此报。

    王家事了,供词上交廷尉,赵高刚从庄襄王那里出来,还没缓上气,便被一道晴天霹雳打个正着。

    “殿下!这,这……”看着猫窝里瘦得几乎脱了形的猫,赵高的心疼得一抽一抽的,小心翼翼地摸上去,一手的猫毛。

    嬴政眉头皱得很深,“你回来的正好,药汤喂不下去,你来。”

    顾不得多问,赵高命人取了截细短的竹枝穿透内里,掰开猫嘴,轻轻抵进一点儿,含了一口药汤,对着细竹筒喂下去。

    虽然溢出不少,但总算是喂进去了,嬴政眉眼放松了些,这才有心思去问王家的事。

    “妖孽夺舍……项羽……”嬴政沉吟,“楚国有这么个人?”

    楚国项家世代将门不假,却难出大将,赵高不假思索道:“高从未听过。”

    “不过是个疯子罢了。”嬴政勾唇,冷诮道:“楚国内政尚且一团乱象,地广又如何?终究不成气候。”

    七国之中各有优劣之处,在他看来能和大秦争锋的……一个都没有。

    自商君变法,累代秦王有意无意地一直在巩固国力,蚕食周边小国更是从未停止过,从咸阳宫俯瞰,他们看到的是整个天下。

    就像两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一个是做工是为了不饿肚子,一个做工是为了学手艺自立,目标不同,结果自然有高下之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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