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回到屋子的时候,我已经是困得睁不开眼了。我见到床,就像见了亲娘一样扑了上去。后来就什么也记不清了,只隐约记得朱柏捷好像要和我商量什么事。

    这事一直悬在我心上,以至于我在饭局上和夏华生讲述时,还问朱柏捷他当时想说什么。朱柏捷当时已经喝得说不明白话了,捋了半天才说明白:“哎呀,谁记那个去?别瞅我,我嘴里可藏不住话。”

    第二天时我们按照昨晚的分工,我和三科的刘靖宇、张二杆子这两个人,去查关于笔仙的事。朱柏捷他们几个人去警局,询问尸检情况。老赵几人则是去医大,继续排查案发现场。

    本来是命案,我却没什么紧迫感,依然是打算懒懒散散睡到上午。倒是朱柏捷一反常态,大清早就蹦起来了,开始满屋子转悠,坐在床边不停地嘿嘿乐。我被他吵醒之后,就再也没了睡意,但还想再赖一会儿床,便翻了个身,装作没睡醒。

    奈何演技太差,还是没逃过朱柏捷的眼睛。他把我拽起来,兴奋道:“赶紧起来,告诉你今天肯定有好玩儿的事儿。”我看他满脸堆笑,却感觉今天的事,应该不会好玩。

    洗漱的时候朱柏捷突然问道:“探子,记得我这眼睛咋来的不?”

    我抹了把脸,疑惑道:“啥眼睛咋来的?”

    朱柏捷嘿嘿一笑:“我说我这个天眼。”

    我没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天眼,如实说道:“在佛冢里,被真佛之气所感染,得到了一双至灵的天眼。”朱柏捷笑意更浓了,说道“探子,你还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啊。”

    大清早的,我上哪猜他的谜语,不耐烦道:“你小子就直说得了!”

    他反倒卖起了关子,摇摇手说:“没啥,没啥。”

    我也没心思继续往下猜,看了看时间,便开始整理仪容,准备出发。

    今天和我搭档的两个人里,张二杆子是一个月前,从二科调去三科的,所以我和他也共事过一段时间。这家伙为人憨厚,但不是傻。用土话说就是有点儿虎,要是用湖北话,那就叫二杆子。

    于是同事就给他起了这个外号(据说,这还是夏华生那胖子的主意),真名倒是没啥人记得了。

    刘靖宇就不太熟了,只知道他是土生土长的福建人,但真要是说起来,平湘市的事也有他一份。

    本来刘靖宇打算,去请教他在本地的,有这方面经验的朋友,兴许其中就有门路。但我一直说,我有认识的行家,他也就妥协了。

    我拉着他们两个就到了机场,刚进候机厅,就看见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背对着我们。夹克男眼睛不停地来回转,终于盯上一个目标。

    他拦住了一个领着孩子的妇女,说了几句之后就拉开夹克。我知道,他这是又开始推销,他挂在夹克上的“仙儿”了。可张二杆子不知道,他上来就指着夹克男喊道:“嘿,你这渣滓!光天化日耍流氓?”

    合着他把夹克男当成骚扰女性的流氓了。说着,他就几大步冲了过去,挥拳打向夹克男。拳头雨点般往下落,张二杆子边打边说:“是不是给你脸了,是不是给你脸了……”

    张二杆子劲儿大,夹克男突然吃了几拳,自然是被打翻在地。夹克男疼得哇哇直叫,不过我觉得他多是吓得,说不定还有装的。夹克男抬手指着张二杆子,急道:“你干什么呀你?大白天的打人了是不是?哎哟各位可给我评评理哟……”

    张二杆子一口唾沫吐在夹克男身上,骂道:“你还好意思说,妈的,人渣。”

    旁边的妇女懵了,说:“大兄弟,你这是……”

    我和刘靖宇走到旁边,我道:“大姐,你别管了,这人就一江湖骗子,这是私人恩怨。”

    妇女见几个人突然冲出来,把纠缠自己的小贩打倒在地,事情太过突然,她好像还没搞清状况,以为我们是来寻仇的(其实我的确就是来寻仇的)。她支支吾吾地应了几声,就领着孩子走了。

    我让张二杆子把夹克男拎着跟我走,然后转身出了机场。刘靖宇看见已经赶来的保安,急忙出示了证件,说我们是警察,在清理公共场合的违法商贩,随后也跟着离开了机场。

    我把他们带到一个小巷里,对着被张二杆子扔到地上的夹克男道:“还认识我吗?”

    夹克男一脸迷茫样子,支支吾吾道:“你是……求姻缘的小孙?”

    我摇摇头。

    他想了想,说:“你是买麻将桌的老姜吧?早就说了,出毛病了别找我啊,我也是中介……”

    我又摇摇头,夹克男又说:“那你肯定是买小鬼的李老板,我都说了养小鬼有风险……”

    ……这家伙的业务范围倒是挺广,坑蒙拐骗无恶不作。

    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法子,我扮出一身匪气,大手一挥说:“啥都别说了,杆子,打!”

    张二杆子作势晃荡几下腿,眼看着夹克男要是再想不起来,这一脚就真踹到他脸上了。

    夹克男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可算是想起来我是谁了,还没等他庆幸,他自己就反应过来,我可不是他主顾……

    “大哥呀,您大爷不记小人过就放我一马吧,我家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吃奶的孩子啊!”

    夹克男趴在地上,结结实实地给我磕了一个。我心里嘿嘿一乐,这夹克男撑死不过三十岁,合着他妈五十岁高龄还能生呢。

    我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然后朝他摊开手。夹克男误会了我的意思,掏出烟和打火机给我点上一根。我摇摇手道:“我不抽烟。”

    夹克男愣了,好在是他机灵,转而递给了旁边的刘靖宇。

    刘靖宇抽了一口,就不停地说好,瞥了眼烟盒便破口大骂:“他妈的,七匹狼!一江湖骗子抽得都比老子好。”刘靖宇也是挺机灵的,可能早就看出来我所谓的“行家”,就是和我有恩怨的江湖骗子,但今天时间充裕就当看戏了。

    我依然是原来的表情,一声不吭地斜眼看夹克男。

    估计夹克男还以为我不乐意,打圆场说:“我懂,有身份的都讲究个身体健康,这玩意儿抽一口少活十年。”

    他这可算是说错了话,刘靖宇“呸”一声把烟吐了,骂骂咧咧地道:“杆子,给我个面子,狠狠地打!”张二杆子照着夹克男的肚子就是一脚,大概他也是知道悠着点儿,没使全力,要不夹克男早就吃不消了。

    我示意张二杆子不用踢了,对夹克男道:“钱。”夹克男茅塞顿开,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三张百元大钞。

    我收了钱,才稍微正色。说明来意后,夹克男道:“这你们可是问对人了,在下乃是本地的此道魁首!”说着还想端个架子,看了看我们三人的脸色还是乖乖趴了下去。

    我问他怎么防止笔仙害人。

    说到了夹克男熟悉的领域,他倒神气起来,说:“它敢?笔仙,本就是被我们禁锢的孤魂野鬼,可都是和道士定有契约的。只要使用者最后恭恭敬敬送走笔仙,笔仙就不能再纠缠不清地害人,否则就会遭天谴,那可是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我大概懂了,如他所说,笔仙害人的可能是彻底排除了,我问道:“你说真的?”

    夹克男一再保证,我们见他不像撒谎的样子,自然就相信了。临走时候我又冲他伸出手,他有点结巴地道:“这,这又是什么?”我理所当然道:“钱。”

    夹克男惊道:“我不是还你了吗,那可不是假钞!”

    “这是老子的精神损失费。”

    夹克男看得出我惹不起,只得灰溜溜地给了我三百块钱,然后撒丫子就跑。

    我给夏华生讲到这里时,这胖子哈哈大笑,几巴掌拍得桌子“嘎啦嘎啦”响,一边笑一边说:“探子,你这事儿办得越来越像呆子了。”

    我笑道:“可不是嘛,对付这种流氓就得有呆子这样‘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的光棍儿气。”朱柏捷这呆子满不乐意,说:“我在警局那边可没这样,那边的事可是重要线索。”

    我一直也没听他细说这件事,只知道那边的事异常邪性,不由得竖起耳朵等着呆子说。

    那天包括朱柏捷和会计的几个人早上到了警局,直接找到了警察局长。局长在办公室里抓耳挠腮,看起来正一头雾水。

    他见了会计几个,以为是案子有了线索,便开口询问。会计哪能把线索告诉他,而且就算说了,局长也不可能信。他只得推说没什么线索,今天是来要尸检结果的。

    局长听了会计几人的来历,突然变得闪烁其词,只是说尸检结果没出来,局里的法医正在休假。会计当然看得出他在撒谎,这更引起了会计的注意,按理说这种事,压根没必要撒谎。

    在会计的一再追问下,局长才吐露实情:“和你们说实话吧,我们当地的法医,在解剖第一天,就开始胡言乱语。从邻市请来了法医,结果也是这样,现在尸检一点进展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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