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被荭亭姐姐兴师问罪打断了,这么多年来,虽然一直没得到回答,却始终在我脑海中盘旋:那个能够唤醒亡灵的巫骨笛,到底去了哪里?又会落在谁的手中?谁会发掘出它真正的用途?谁又能抵抗住让其他人灵魂不灭、近似上帝之能的诱惑?”

    余瞳长长叹了口气,侧头望向伊商敏,发现漂亮的少女呆呆坐着,已经陷入沉思,连窗台上端坐的花精橙琊,脸上那种一惯的冷淡轻蔑神色也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凝重。

    “小敏……”扬声叫她,看着少女像从梦中苏醒一般,抬起迷惑的眼眸,余瞳微微笑着,“再问你一次,如果世界上真得有起死回生的法术,你会使用吗?”

    “或许不会……但我也不想欺骗自己,或许会用也不一定!”伊商敏垂下眼,密密的睫毛覆在瓷白的脸上,投下一道黑色阴影,“如果朋友离去,不会用,如果亲戚离去,不会用,如果……爸爸离去呢?妈妈离去呢?我能承受住唤醒他们的诱惑吗?橙琊说的话,或许并不像我以为的那么荒谬,脆弱也好,贪婪也罢,人类的本性,其实就是这样的!”

    这一次,开始发呆、并且陷入沉思的人,变成了余瞳,简陋的房间里,虽然有两个人、一个花精,却静如天籁……

    《迷墙》

    像穹窿般高悬在头顶的天空中,没有星,也没有月,只有空茫茫望不到头、浓稠得像墨汁一般的夜色,一个中年女人牵着一个女孩的手,沿着一堵红砖墙缓步前进。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密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女人的声音颤抖着,听起来怪异空洞,好像是嗡嗡的附耳低语,好像没有任何空气作为传播介质,“……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

    “妈妈!”一直低垂着头的女孩,终于抬起头,出声打断,“别念了,本来我不害怕,可是你越念,我越害怕……”

    前方大概十来米的地方,墙上斜探出来的一支老式风灯,照亮了女孩苍白的脸,瘦!瘦得可怕!头发在脑后扎成一束,露出嶙峋的前额和太阳穴,脸颊深陷,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像干枯纸片一般的眼睑下,两只眸子毫无焦距,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

    “……故知般若波罗密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像没有听见女孩的哀求,中年女人半闭着眼,嘴唇哆嗦着,仍在一步一步向前走,“故说般若波罗密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缓缓抬起眼帘,看着永远在十数米开外的风灯,念完一整支般若波罗密多心经的时间,他们并没有能够走近那里半米,中年女人喉咙中发出一阵呻吟,松开女孩的手,抱住头蹲在地上,呜咽起来:“没有用,没法子,不管怎么做,都没有用……”

    女孩垂下头,伸出一只枯骨般的小手,摸索着放在她肩上,声音却十分沉静:“妈妈,我们睡吧,或许像我上次迷失在这里时,在墙下睡一觉,醒来就走出去了!”

    她的平静安详似乎给了中年女人勇气,拭干泪,从背包里拿出薄毯,中年女人在红砖墙下打了一个地铺,母女俩依偎着躺下,中年女人摸出手机,借着微微的荧光细看,疲倦地低语:“看来,真要找你外婆说过的那个人了!蕾蕾,今天我们走了整整7个小时,像这样继续下去……”她哽住,良久才发出一声长叹,怀中叫蕾蕾的女孩似乎非常疲倦了,并没有回答,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呼吸声变得平稳悠长,已经陷入了无忧无虑的睡眠。

    “你好!余瞳先生,我叫崔友兰……”坐在一个简陋藤椅上的中年女人,神色憔悴,脸上挂着大大的青黑色眼袋,“我的女儿蕾蕾,碰到了很奇怪的事,我本来是个不信邪的人,但熬到现在,不得不求助于你!”

    小小的房间内,陈设简单,窗外撒进清朗晨光,照在盘膝而坐的年轻男人脸上,一身白色唐装,俊秀的脸上戴着副大墨镜,从崔友兰进门到现在,一直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崔女士,有缘相识的话,不妨说说看吧,希望我能帮到你什么!”

    “谢谢!”感激地低语着,崔友兰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我的女儿蕾蕾今年11岁,双目先天性失明,三年前我和她父亲离婚后,就不太有精力照顾她,所以一直以来她都住在外婆家,从那里到她所在的盲童学校,比我单位的宿舍要近很多,我会在每周五去学校接她与我渡过整个周末,这样的生活已经过了3年。

    我的宿舍在球场路社区大院里,进大门后必须要经过一堵红砖围墙,就在一个多月前,很普通的一个周五,我接了蕾蕾回家,在路过那堵红砖围墙时,碰到了难以解释的怪事,我同往常一样,正在和蕾蕾一边聊天,一边走路时,突然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天黑了下来,身边的行人、景物全都不见,只剩下我和蕾蕾两人,不管我们用什么方式,慢慢走还是飞跑,不管朝向任何方向,都无法离开那堵红砖围墙,手机没有信号,呼救没有回应,就像被封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盒子里,正当我不知所措时,天重新亮起来,所有景物像从迷雾中慢慢浮现,我们终于离开了那道红砖墙,看手表发现,我和蕾蕾,已被困在那里整整一个小时,回家后仍然惊魂未定,我发现蕾蕾似乎变得苍白和消瘦,当时还以为是错觉,因为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在一小时内就消瘦下去。

    那一整片都是老式住宅区,非常缺乏规划的缘故,到达我的宿舍,只有那一条路,没有别的途径,不管怎样惊恐担心还是必须从那里经过,在后来的一周,我上下班却再也没有碰到过那种事,第二个周五怀着侥幸心理,我再次带着蕾蕾从那条路走,结果又出现了同样的事情,而这一次,我们整整走了三个小时,才离开了那堵可怕的墙,蕾蕾瘦得更加厉害,一副营养不良的憔悴样子。

    蕾蕾外婆坚信,我们是碰到了鬼打墙,并且要我来拜访你,但是乔炜说,现在是科技时代,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在背后肯定有可以解释的理由,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到罢了!”

    叫余瞳的年轻人微微皱了下眉:“报歉,我打断一下,乔炜是谁?”

    崔友兰一怔,脸上渐渐浮出羞赧的神情:“他是我的男友,某个小学的语文教师,因为都是失婚男女、彼此又投机的原因,相识没有多久,他就搬到了我的宿舍,与我同住。”

    余瞳交抱双臂,轻轻点头:“明白了!”

    “第三个周五,我听乔炜的意见,先独自走过那堵红砖墙,中途并没有任何怪事发生,我转头叫蕾蕾过来,扶着砖墙缓步向我走来的蕾蕾,就在我眼皮底下,突然凭空消失了!我发疯似地沿着墙走来走去,抠砖缝,爬上墙头,用尽一切方法,却找不到任何与蕾蕾有关的痕迹,她就这样在我眼前蒸发了……整整六小时后,才在红砖墙下看见蕾蕾蜷曲的身体,她竟然已经睡着了,但是,这次就算是傻子也看出来了,她瘦得那么厉害,就好像在这六个小时内,有什么鬼怪吸去了她的精血,而我们也明确了这种奇怪的现象,完全是冲着蕾蕾一个人来的……”

    崔友兰突然埋下头,失声哭了:“这一次都怪我,全都怪我!我以为,背熟了般若波罗密多心经,可以辟邪,可以解决这件事,谁能料到呢?西天诸佛大日如来,也救不了我的蕾蕾!昨夜,我们一起在那堵墙边被困了整整九个小时,现在的蕾蕾,已经和一具枯骨没什么分别了,我一逃离那堵墙就下定决心,再也不会拖延,天一亮直接跑过来找你,求你救救我的蕾蕾!”

    抬起脸哀哀哭泣,崔友兰整个人都快瘫倒在地上:“余先生,求你救救她!”

    余瞳神情平静得像一湾死水,低沉的男声给人莫名安慰:“如果真是这样的迷墙,不难解决呢!崔女士。不管怎样,大概也就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鬼魂因为怨念而产生的幻术,就是俗称的‘鬼打墙’,另一种是御地的方术,由修法者或是妖怪精灵施术,比之鬼魂,其实我更怕是这种情况!”

    崔友兰一脸迷惑,似乎完全摸不着头脑,余瞳向她微微一笑:“走吧,带我去看看那堵墙!”

    走进球场社区大院,左侧是一排绿色灌木,因为缺乏打理,枝叶杂乱没有丝毫美感,树丛中立着一个破败的公告栏,顶上雨棚斜了大半,而右边是一堵成色较新的红砖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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