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我睁开眼时只有他一个人在我身边,总之不管怎么样,我是怎么也不可能相信,一株花会杀人!”

    余瞳脸上绽开了淡淡笑意:“世事无绝对啊!章小姐,你先回医院休息吧!”

    听他这么说,陈蓉已失声叫起来:“那怎么行,你还没有跟她解释清楚,她是不会撤诉的……”

    “连你都没办法跟她解释清楚,何况我这个没有亲身经历的人呢?”余瞳声音非常轻柔,语气中带着一丝安慰:“放心,我有办法解决这件事情,章小姐身上有伤,还是先回医院休息吧,我和你去探望朱明晓,等弄清事情原委,我会让章小姐明白是非曲直的!”

    朱明晓已在拘留所里呆了有两周,整个人憔悴得像一缕游魂,脸上胡茬累累,眼睛里满是灰黯和绝望,在刚看到陈蓉时,他微微一怔,似乎有些意外,最终仍是控制了自己的情绪,慢慢在桌子对面坐下。

    “你还好吗?我带这位余先生来,是想帮你……”陈蓉虽然压抑着,语句里还是带着颤抖和哭腔。

    “再厉害的律师也没用……”朱明晓心灰意冷地转头望着窗外,并不看两人:“我这种案子,说起来像天方夜谭,不管怎么样这辈子都算是毁了!”

    “你太悲观了!真理放之四海而皆准,只要你说的是实话,又何必怕被人误解?”余瞳清朗的声音响起,不低也不高,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朱明晓终于转过头,定睛看着他:“我之前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实话,章卉、律师、法官不也一样?没有任何人相信我的话!”

    “忘了介绍呢,我不是律师,和任何一个普通人都不同……”余瞳带着微笑,伸手上来慢慢拉下脸上的墨镜:“我的左眼天盲,右眼却有看穿一切妖精鬼怪的双瞳,不过,要我相信你,前提条件是,你必须先相信我!”

    朱明晓倒抽一口冷气,整个身体都僵在当地,他看见面前拉下墨镜的年轻男人,俊秀的脸上果然有一双诡异到极点的眼睛,左眼眶里一片雪白,右眼却有两个大小相似、并排而立的乌黑瞳孔,里面映照着两张自己的脸,神情是一派莫名惊骇。

    看着余瞳慢慢戴上墨镜,朱明晓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相信你,可是你……你又能怎么帮我?”

    “还是先告诉我那天的情况吧!”

    朱明晓还在发怔,陈蓉已忍不住说:“你相信余瞳先生,他一定会帮你的!”

    “我不是不相信他,而是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天章卉到我家,我给她泡了杯茶放在花园里,就应她要求到客厅里去调音响,想放最新的电影给她看,大概音响太久没用的关系,功放的线接得不太对,只有图像没有声音,我正在摆弄,突然看到眼前电视柜上的阴影正在拖长,就好像什么活动的东西挡住了阳光。

    随意往窗外看了一眼,立即吓得跳了起来,铁架上的橙琊……就是那株凌霄花,像水流一样疯狂生长着,大片绿色枝藤垂下来盖住贵妃椅,章卉在里面挣扎,从花叶间伸出的手挥动着,似乎越来越虚弱无力,我拼命冲出去,顾不得思考,伸手在枝蔓上乱抓乱扯,一边扯一边大吼:松开!就像面对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像那些卷曲缠动的花枝,能听懂我的话……

    我用出了吃奶的劲,感觉那些嫩绿的细枝在手下崩断,随着手下的枝蔓越断越多,突然耳边听到唰的一声,整面凌霄花藤猛地从我面前收了回去,椅子上的章卉脸色发紫,舌头已经伸了出来,我当时已经完全顾不得想这株花的诡异行为,只是拼命为章卉做胸肺复苏术,等她刚刚回复一点意识,就发疯似地送了她去医院,可是章卉醒来后,一直指认我是凶手,不论我怎么解释也没用……”

    说到这里,朱明晓垂下头,双手十指用力揪住自己的头发,猛然抬起眼,白色眼球上已经布满了血丝:“余先生,你能帮我吗?我没有说过谎,从来没有过……”

    余瞳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但是我也很想知道,是什么让你家的凌霄花橙琊,毫无顾忌地试图勒死章卉,花草与人不同,虽然没有任何有形惩罚,冥冥中却有一种无形的约束,保证它们只会做合理有益的事,五年前,你在种凌霄花时流下的血,已与橙琊缔结了某种契约,这么久以来,橙琊为了你付出的鲜血,拼命修炼和生长着,大概已经成为很不得了的花精了呢……

    “虽然它很不喜欢你把心放在别的女人身上,一直以来却仍然谨守着自然约束,对那么讨厌、甚至提出要移走它的陈蓉,也不过是恐吓威胁罢了,并没有伤及她的性命,但是对于和你关系平平的章卉,它为什么会痛下杀手?难道在陈蓉和章卉之间的空窗期,你还做了什么事,与它缔结了更深重的契约?”

    朱明晓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似乎在拼命思索什么,过了半天才犹豫着说:“可能没有……”

    余瞳微微一笑:“言下之意是,可能也有……还是实话实说吧,朱先生!”

    “那还是在六个月前,陈蓉刚和我分手时,我用了很多努力,也没有办法挽回……”朱明晓看了陈蓉一眼,很明显,眼神中仍然留着不舍和眷恋:“她的父母对我说,她爱上了别的男人,那天晚上,我一个人拿着两瓶五粮液,坐在花园的凌霄花架下狂饮,一边喝,一边对橙琊说:这个世界上的女人,全都是那么水性杨花、负心薄幸,几天前还在和我讨论婚娶,几天后就能爱上别的男人,只有我的橙琊,五年来不离不弃,为我开最美丽的花,听我说最烦恼的事……当时喝得酩酊大醉,说得兴起时,我翻身就下了贵妃椅,单膝跪在地上,带着几分酒意说:我不要女人了,干脆我就娶你。

    我还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煞有其事地起誓:我,朱明晓先生,愿意成为橙琊小姐的丈夫,从今日直到往后,无论富贵或贫穷,无论疾病或健康,永远爱你、珍惜你、忠实于你;橙琊小姐,你愿意成为朱明晓先生的妻子吗?从今日直到往后,无论富贵或贫穷,无论疾病或健康,永远爱我、珍惜我、忠实于我?

    我那时已经醉得很厉害了,说完这几句话,就一头栽在贵妃椅上昏睡了过去!余先生,就是这么一句开玩笑的话,难道这也算缔结了契约?”

    望着朱明晓迷惑不解的双眼,余瞳幽幽叹了口气:“花精的誓言,对它们来说就意味着誓言,生死契阔、天上地下都要遵守,没有开玩笑这种概念,恐怕只有人类,才会随随便便地诅咒起誓,从来不把自己说过的话当回事呢……”

    傍晚时分,余瞳、陈蓉和章卉来到了朱明晓家里,走进花园时,陈蓉分明有些畏惧瑟缩,而一直坚称不相信花会杀人的章卉,竟然躲在了最后,余瞳抬起头,他墨镜后的双瞳已经看见,弧形花架上坐着一个双十年华的女子,身上穿着橙红色的缎子旗袍,两只雪白圆润的小腿上,一片绣着串串凌霄花朵的衣角轻轻飘拂,她乌黑浓密的长发像瀑布一样从花架上垂下,直拖到地面,清秀的脸上毫无表情,居高临下静静看着三个人走近。

    “真不得了啊……居然修炼到会幻形了!”余瞳喃喃地赞叹着:“不过用你这样辛苦得到的力量去杀人,还是会很严重地折损修为吧?”

    见他煞有其事地对着空气说话,陈蓉和章卉吓得紧紧贴在一起,要不是立场不同,真恨不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请你不要多管闲事,我答应过他……”坐在铁架上的花精橙琊,神态傲慢地缓缓说道:“他也向我立过誓,永远相爱、相惜、相忠实,有过这样的誓言,橙琊我……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忍受,他身边出现别的女人!”

    “是吗?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你的爱情很快就会害死朱明晓了……”余瞳负手抬头,静静地仰望橙琊:“知道人类的死亡是什么样子吗?不会蛰伏着等待来年重生,只会腐烂成滋养花草的泥土,永远都不可能再出现了,橙琊想让他永远消失、变成自己的食物吗?”

    橙琊脸色变了,拖在地上的长发不安地扭曲缠绕着:“消失吗?那可不行……他向橙琊许下过永远的誓言!”

    “知道人类是怎么相爱的?就像陈蓉一样,明明还是爱着的,但为了对方的幸福,还是选择隐瞒真相,退出他的生活。橙琊!”

    有些茫然的橙琊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

    “怎么样?用人类的方式爱一次吧,为了朱明晓的幸福,忘记自己的誓言!”余瞳轻声低语着:“橙琊答应了,那个男人就解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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