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曙光乍现。

    书院大门外传来萧萧马嘶,一众仆役牵着马,等候着即将出行的甲舍弟子。此去申郡试炼,需先到云州府子郡宗门与各分院同门汇合,延途约有五百多里,自然不可能让一群引气期的弟子徒步赶路。

    此时,斋长正跟一众甲舍弟子交待出行时需注意的事项。前来送行的乙丙两舍的弟子不敢靠近,只是在远处窃窃私语。

    “唉,宁兄这运气,也实在太背了。”白晓生站在人群中低声叹息,他跟慕容青云等人本是准备过来送行的送行的,不料斋长并没有给他们话别的机会,在交待完毕之后竟然一点时间都没留出来,直接便大手一挥,让一群人出发了。

    “确实如此,宁兄才刚刚踏入引气六层,这时候参加百院试炼,实可谓凶多吉少。”方有为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宁冬笨拙的翻身上马,忍不住好奇:“而且我看宁兄刚才上马的动作,似乎是不善骑乘?”

    “这有什么,书院不善骑乘的弟子多了,就算是甲舍弟子,也未必六艺全通。”慕容青云不紧不慢的说道。不料方有为却颇为担心的说:“不是,我的意思是宁兄修为本就差人一截,要是再连逃命的手段都奉欠的话,那可真是不太妙啊!”

    “乌鸦嘴!”白晓生与慕容青云异口同声的喝斥了一句,心中却不由多了几分担忧。谁都知道这名为百院试炼,实为秘境夺宝的危险。在秘境之中,只有弱肉强食这一条规矩,真要是遇到强敌,谁有功夫照顾一个引气六层的同门?

    远处,十三名甲舍弟子终于准备完毕,正冲着送行的人挥手作别。白晓生等人见宁冬一边使劲的挥手,一边笑得欢悦,不由均感诧异。

    这种时候,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喂,你还笑得出来?”吃惊的人不止白晓生等,苏长生也一头雾水的问。

    “为什么笑不出来?”

    “这可是百院试炼!”

    “我知道,不过我又不是笑给你看的。”

    苏长生突然闭上嘴不说话了,他顺着宁冬的目光,看见了白晓生等人,同样笑得很愉悦,似乎这并不是一次危险的旅程,只不过是去游山玩水一样。

    “走了!”负责带队的管事在前方吆喝一声,大家见状只好纷纷勒马前行。

    碧空上,一轮红日从云层中探出身子,将一行人的身影,渐渐拉长。

    ……

    “下马休整片刻,若是黄昏前能赶到落霞镇的话,咱们还能吃口热饭。”带队的执事不容质疑的喊了一声,随后翻身从马背跃下。

    执事选的休整地是路边的一片山林,背阴向阳清爽宜人。只不过接近四个时辰的颠簸让所有人的气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宁冬这个前世完全没有长途骑马经验的人。刚从马上下来,他就火急火撩的靠着一颗大树坐下,不停的揉腿捶腰。

    苏长生见状笑道:“新生进学时,君子六艺乃是必修的课业,就算是一时间忘了,也不至于生疏成这样吧?”

    “嘁!我能跟你比吗?你那身板压上去,马儿能跑就不错了,想要颠到你腰酸背痛,恐怕就难了。”

    “呸!哥哥我这叫富态!再说这根本是两回事好不好?你自己在马背上不俯下身子,被马鞍硌到只怪你自己傻。”

    “有这种事吗?”宁冬讶异问。

    苏长生捂着额头道:“我真是服了你了,看来当初将你分入丙舍实在不关夫子的事。”

    “一时忘了,忘了……”宁冬赶紧解释,他并没有接收到前任关于骑马方面的信息,想来要嘛当初就是成绩不好,要嘛就是连原前任本身都忘了。只是这种事实在不好解释,只好找个由头扯开话题。

    “对了,刚才执事说的落霞镇还有多远?说可以在那里吃饭是真的吗?”

    果然苏长生立刻就把注意力放在了吃的上面:“应该是真的,张执事一向是负责跟子郡联络的,这条路熟得很,他既然说咱们能赶到落霞镇,那咱们就肯定能赶到。不过说起来,前些日子在你那里把嘴养叼了,如今吃书院的饭菜,简直觉得跟猪食没什么两样。”

    “唉……我倒觉得现在能吃到书院的饭菜也不错。”宁冬叹了口气,随后看了看别的同门,然后沉默下来。

    “这倒是。”苏长生顺着宁冬的眼神一扫,也跟着叹息一声。

    书院的十三名弟子,除了两人靠在树边休息外,其他的人,几乎全都围着楚随云,此时不知聊到了什么事,正一个个兴高彩烈。

    正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一旦离开了书院那个半封闭的环境,人类追求安全感的本能也渐渐曝露了出来。苏长生和宁冬两人,一个引气七层,一个引气六层,很明显属于队伍中的弱势群体,这种情况下,自然是不可能有人来跟他们套近乎。

    而楚随云实打实的引气九层的修为,很明显是所有人里面最高的,自然从者如云。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请那顿酒宴……白白浪费银子。”苏长有些颓丧的说。

    “也不全是,至少还有两个咱们能争取一下。”宁冬扫了一圈后突然道。

    “还有两个?”苏长生也跟着看了一眼,随后一下子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下来:“你想多了,余冰一向性子冷漠,跟谁也说不上话。魏平安更是只知道埋头睡觉的懒人一个,可指望不上他们。”

    听了苏长生的话,宁冬也不气馁,反而笑道:“总要试试才知道。”说罢向着余冰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喊道:“余师姐,我这有些解渴去乏的小吃,你要不要尝尝?”

    宁冬的声音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谁都没有想到,宁冬会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相邀。要说书院毕竟带着些教书育人的性质,平素夫子也强调学生的品性修养。虽然修行者并不是十分看重男女之别,但宁冬的行为怎么说都有些轻浮。

    余冰本是一直闭目调息,突然听到宁冬的声音,不禁皱了皱眉,心中有些不悦。正想着如何给宁冬一些教训的时候,睁开眼却看见宁冬与苏长生两人孤零零的坐在一颗歪脖树下。又看了看楚随云那边,哪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时宁冬又冲魏平安喊道:“魏兄,要是你一时半会睡不着的话,不如一起过来聊聊?”

    “嘿,这小子真是疯了,区区引气六层,连真气都无法外放,竟然还想着拉帮结伙,何等可笑!”楚随云身边的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压着声音说道。

    这番话一出口,顿时从者甚多。

    “李兄言之有理,不过其区区丙舍弟子的身份,乍跃龙门升入甲舍,不知天高地厚也是再所难免。我等谦谦君子,自然与其有云泥之别。”

    “不错,两位兄长说得有理,依在下愚见,我甲舍学子中,唯有楚兄一人乃是难得的真性情,此番试炼,在下必定唯楚兄马首是瞻。”

    楚随云四下拱手笑道:“诸位同门抬爱,实在令楚某汗颜,我等既是同窗,自当荣辱与共。”说话间,楚随云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宁冬。随后仿佛自嘲般笑了笑,接着摇了摇头,似乎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

    一个有些运道的井底之蛙,以为升入甲舍便是鱼跃龙门?

    无知!

    整个书院,不,整个道门都不过是在苟延残喘而已。楚随云有些无聊的应付着围在他身边的一众同窗,在他看来,这些人跟姓宁的那小子一样,都是井底之蛙,区别只不过是这几只蛙呆的井稍稍大些罢了。

    或许……也有例外,楚随云的眼神瞄向了某个姣好的身影。要不是为了她,自己怎么可能甘愿到这种穷乡僻壤来进学。

    “咦?也有我的份吗?”

    魏平安的话打断了楚随云的思维,但他并不像别人那么意外。魏平安此人虽是引气八层的修为,但本身就是贫家子弟,书院发放的份例,十成里有九成都是捎回了家。苏长生和姓余的小子早前在论道台开盘下注赢了不少,或许这就是魏平安接受邀请的原故吧。

    “魏兄这话可有些见外,我记得上次苏长生请客时,魏兄可是豪爽的很。”宁冬捉狭的打趣道。

    魏平安脸上一红,话说得却很实在:“那时是在书院,苏兄弟又刚赢了赌注,自然吃得心安理得。如今你我出门在外,事事都要考虑周全,自然要问上一问,否则不心小吃了你的口粮可怎么办。”

    “魏兄多虑了,这东西本就是混嘴用的,可吃不饱肚子。”

    魏平安正要回话,却突然听见一道略有些冰冷的声音。

    “说得这么好,我也想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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