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纳又开了半个小时,才来到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住宅小区。
    蔡老三的脸色益发凝重起来,刚才因为陈秘书拒绝他的红包引起的小小不快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心里头直打鼓。
    自从他和陈秘书背后那位大人物交往以来,类似的情形,只发生过一次。
    那一次,也是大人物半夜召见,蔡老三匆匆赶去,然后,大人物就告诉了他一个惊天的消息。
    得益于大人物的提前通知,蔡老三成功躲过了那一次的巨大风暴,安然过关。
    而那些没有得到内幕消息的“老大们”,则纷纷折戟沉沙,被抓进了大牢。
    后来其中两位直接判了死刑,剩下的日子也不好过,不是无期徒刑就是十年以上的有期徒刑,总之这辈子是毁了,再也休想东山再起。
    与此相对应的,“老大们”背后站着的大人物,也一个个受到牵连,黯然去职,个别甚至还遭了牢狱之灾。
    自此之后,蔡老三对大人物益发恭谨,逢年过节给大人物拜年送礼,那是不消说的了,就算不逢年过节,蔡炎隔三差五的孝敬也从未断过,和大人物关系处得无比融洽。
    这些年来,大人物为他遮挡了无数风雨,可以说,没有大人物罩着,蔡三爷老早就倒大霉了,这当儿,纵然没在刑场吃花生米,估摸着也在牢里待着,没个一二十年,是再也呼吸不到自由的空气了。
    随着时间渐渐流逝,当年那一幕,也逐渐在蔡三爷心中淡忘,以为风浪已经过去,类似的危机,再也不会发生了。
    毕竟这几年,大人物自己也是顺风顺水,步步高升,手中掌握的权力更盛,得到内幕消息的渠道自然也就更多。
    没想到,今天晚上,大人物又来了这么一出,蔡炎心中顿时便十分的忐忑起来。
    车里的气氛更加沉闷。
    “嘎吱——”陈秘书将桑塔纳在一栋半新不旧的单元楼面前停了下来。
    这是一个中档小区,建了有好些年了,住在这里面的住户,也以普通人居多,任谁也想不到,在这样的中档小区内,居然还“隐居”着一位惊天动地的大人物。
    毫不夸张地说,这位大人物只要轻轻一跺脚,整个江口市都要抖一抖!只有蔡炎知道,大人物平时是不住在这里的。
    这个地方,乃是大人物的“秘密据点”,有特别重大或者隐秘的事情需要商量之时,大人物才会纡尊降贵,跑到这里来。
    大人物平日里的居所,自然是金碧辉煌,极尽奢华。
    “走吧!”
    陈秘书停好车,冷冷淡淡地招呼了蔡老三一句,迈步就向楼梯口走过去。
    这是一栋楼梯房,大人物的“秘密据点”,位于一单元三楼。
    “呃,陈秘书,这个,沈先生到底有什么事啊?”
    蔡老三终于忍不住了,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带着十分明显的讨好语气。
    对沈先生身边的一位秘书,威风凛凛的蔡三爷尚且如此恭谨客气,可见沈先生在蔡老三心目中的分量,估摸着沈先生说出来的每句话,对蔡三爷而言,都是无可抗拒的“圣旨”。
    要是让相熟的人看到,平日里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蔡三爷,此刻居然在给人“跪舔”,怕是要掉落一地的眼镜。
    “你上去就知道了,别乱说话!”
    陈秘书今晚上也不知道怎么了,对蔡老三十分的不客气,连一个好语气都没有。
    蔡老三顿时诺诺连声,果然不敢再说什么了,跟在陈秘书身后,快步上楼。
    来到三楼一单元,陈秘书也不敲门,直接掏出钥匙,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客厅里,灯光昏暗,尽管已经是五月份,阳台上依旧拉着厚厚的窗帘,由外往里看,不要说看到屋子里的人影,恐怕连屋子里到底有没有开灯都不清楚。
    一个清癯的人影,正在客厅里慢慢踱步,嘴里叼着烟,时不时抽上一口,红红的烟火,映照得他的脸孔,忽明忽暗。
    如果眼神特别好的话,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一位大约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步态沉稳,气度深沉,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常年居于高位,手握重权的大人物。
    此时这位大人物似乎满腹心事,对于门口的动静,丝毫都不加以理会,自顾自踱步,双眉紧蹙,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极其要紧的问题。
    陈秘书轻轻掩上房门,不发出哪怕一点声音。
    刚刚还在蔡老三面前倨傲无比的陈秘书,打从进入这套单元房之后,立马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变得无比的恭谨,无比的小心。
    脸上的神情也是恭恭敬敬,尽管灯光那么暗,沈先生不一定会注意到他的神色,但陈秘书依旧极其谨慎,半点不敢造次。
    “沈,沈先生……”蔡老三也跟着沉默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打了个招呼。
    陈秘书便狠狠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责怪他不该打扰沈先生的思考——大人物在沉思的时候,你就该紧紧闭上嘴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来了?”
    出乎陈秘书意料的是,沈先生并没有生气,反倒在瞬间就停住了脚步,身子慢慢挺直,转向蔡老三,很温和地招呼了一句。
    “是的是的,沈先生,您叫我,我敢不来吗?”
    “嗯,坐吧。”
    对蔡老三的恭谨,沈先生似乎还比较满意,温和地说道,随即大步走过去,在沙发里坐了下来。
    “小陈,把灯开亮一点。”
    “好的。”
    陈秘书急忙答应一声,随手调亮了客厅的灯光。
    蔡老三顿时就觉得舒服多了,压抑无比的心情,似乎也跟着好转了许多。
    当即向沈先生鞠了一躬,便在沈先生一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了半边屁股,腰身挺得笔直,双手抚膝,目不转睛地望着沈先生,坐姿要多规矩就有多规矩。
    陈秘书紧着给沈先生沏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茗,对于坐在一侧的蔡老三,却是视若无睹。
    看来,什么人当得起自己亲自沏茶,什么人当不起,陈秘书心里清楚得很。
    以往的蔡三爷,是当得起的,但是现在,似乎已经当不起了。
    对此,蔡老三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异议,只是专注地望着沈先生,等他示下。
    客厅里的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小蔡,你啊,太不小心了!”
    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沈先生终于开口了,语气颇有些怪责之意。
    “居然让警察跑到你身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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