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闻向迟的陪同下,枫舞抱着展紫虚的尸体同骑一马,来到了关守。
    枫舞木然的跳下马,吃力的移动展紫虚的尸体,闻向迟再也看不下去,走上来,想要帮忙。
    “不许碰他!”枫舞挥打开闻向迟伸出的手,“你会弄疼他的!”
    闻向迟错愕住,她疯了吗?
    枫舞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移动展紫虚,却承受不住他的重量,整个人被压倒在地,不痛不痒的扶着展紫虚站起,硬是支撑着他全部的重量。
    “枫舞……你清醒一点!”闻向迟双手握拳,隐忍着不让自己吼出。
    “你快去叫幽云觉过来,看看紫虚!”枫舞皱眉命令道。
    闻向迟的嘴,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只能转过身,也许把幽云觉叫来看看她,倒是真的,迈出的脚还未走出一步,忽然顿住。
    枫舞跟在后面,抱拖着展紫虚,见闻向迟不动了,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了这三个多月,她一直心心念着的人,一直担心不已的人。
    他穿着一身白衫,风吹起他的袍摆,黑发飞扬,显得潇洒不羁。他也看到了她,却皱了眉,眼神是陌生的,疏离的,冷淡的,而后,一个柔弱女子跟在他的后面出来,他的视线立马转移到女子身上,跟她说了什么,表情很温柔,就像以前对她那样。
    然后,枫舞终于能听到声音,她听到女子娇羞的说,“谢谢相公,我不冷。”
    枫舞只觉眼前一片漆黑,向后踉跄了一步,一道身影适时的出现在她身后,稳住她。
    “枫舞,不要多想。等我慢慢跟你说明。”
    幽云觉对闻向迟使了一个眼色,闻向迟立马了然,点了枫舞的睡穴,幽云觉抱起枫舞,闻向迟抱起展紫虚,迅速的走向一旁的营帐。
    幽云觞转过头,看着他们离开,眼神很深。
    两日后,一个空旷的营帐中央,只放了一张床,展紫虚一身单衣的躺在上面,神色安详。枫舞靠着床坐在地上,一针一线的缝制着衣服,脸色平静。
    耳边却是幽云觉对她说的话。
    在幽云觉来到关守第二天,幽云觞就和一个女子骑着一匹马出现在关守,当时众人惊讶不已,没想到幽云觞居然毫发无损的回来了,更让人震惊的是,还带回来了一个已经结亲的女子。
    据幽云觞和这名女子的解释,当日幽云觞掉下沟壑后,在惊险之余,抓住一块石头,滑着下落,可是头上受了重伤,很快就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一名女子救下,来到一个小村落,而他失去了记忆。
    这三个月来,经过这名女子的精心照顾,幽云觞的伤势很快好转,记忆也回复了一些,记起自己的责任,和女子商量之后,想要和援军汇合,没想到,刚出村落没多久,就看到莫国的援军在关守扎营。
    也就是说,幽云觞他记得幽云觉,记得自己的身份,却记不得他有一个深爱的妻子,所以,在这名女子表白后,或许是对她也有莫名情愫,又或许是想要报恩,幽云觞便娶了这名女子。
    缝好最后一针,枫舞咬断棉线,把缝好的衣服展开在眼前,露出满意的微笑,扶床站起。
    “紫虚,我缝好咯,你穿穿看合不合适。”
    空荡荡的帐内,只有枫舞的声音,枫舞将展紫虚扶起,替他穿好衣服,再让他躺下,深深凝望着一身洁净的他,然后淡淡的笑了。
    帐外,闻向迟和幽云觉看着这样的枫舞,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她真的没事?”闻向迟小声问道。
    幽云觉摇摇头,“我给她诊断过,她的神智很正常,她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且……枫舞她……”
    幽云觉欲言又止,不知此时该不该告诉枫舞那件事。
    “那你告诉她幽云觞的事情后,她有什么反应?”
    幽云觉叹了一口气,“平静,很平静……”
    闻向迟睁大眼,不敢相信的看着幽云觉,“你的真的精通医术吗?不会是唬人的吧?”
    被人这样污蔑,幽云觉也不觉得气恼,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自己是诊断错了,可是,枫舞的神智,真的很正常,但是就是因为太过正常,反而显得不正常了……
    幽云觉不再理会闻向迟的嘀咕,走进帐内。
    “枫舞,这样不是办法,展紫虚的……尸体,再不处理……”“腐烂”两字哽咽在幽云觉的喉间,怎么也说不出。
    “恩,我知道。我想再多做几件衣服,我怕他以后不够穿,他呀,就是太宝贝我做的衣服了,所以,我索性多做几件,看他还穿不穿。”枫舞撇了撇嘴。
    闻向迟抿紧唇,再也看不下去,愤然转身离去,他现在只想好好找人打一架,如果可以,他还想鞭尸!心里不断的咒骂着。
    “枫舞……你……”幽云觉的声音已经哽住。
    “对了,我听说附近有一条很清澈的河流,是不是?”枫舞拿起另一块布料开始剪裁。
    幽云觉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河流的尽头是什么地方?”
    “听说是瀑布,很大的瀑布……”
    枫舞的手一停,低喃道,“瀑布啊……应该也不错吧……”然后继续缝制手中的布料。
    三日后,在一条水流不急不慢的河前,枫舞将展紫虚放一条简陋的小船上,船里洒满了菊花,周围叠放着好几套衣服,一年四季的都有。
    枫舞轻柔的抚摸着展紫虚的脸,然后将红玉放入他的手心,笑得温柔,“紫虚,再见了。我会听你的话,等享受完所有的幸福,再去找你。如果我找不到你,你就带着这块玉,来找我,好吗?”
    小船被轻轻推离,随着水流越飘越远,枫舞沿着河一直走一直走,脚边一滑,差点就要落水。
    “小心!”一只手即时的握住她的膀子。
    枫舞的心跳毫无变化,还隐隐有些可惜,叹出一口气,才缓缓的偏头,看到来人,慢吞吞的说道,“幽云觞……”
    听到枫舞叫他的名字,幽云觞心中一阵狂跳,但却努力让自己表现平静,“二哥说到处找不到你,很担心,让我来找找。”
    幽云觞一边说着一边将枫舞拉离河边,自己却没发现他的手一直都未放开。
    “幽云觉他是多虑了,他怕我想不开。”枫舞淡笑着说。
    “难道你没有吗?”他分明看到她的样子是很想追随着那条船一起去了,想到此,心中不由得一阵不舒畅。
    枫舞不答,只是看了看一直抓着她不放的手,“请放手,我要走了。”
    幽云觞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讪然的松开手,枫舞轻声说了声“谢谢”,就要离开,对于她如此冷淡的态度,幽云觞心中忽然有些恼怒,却又不知道为何会如此,没有多想,就叫道,“你真的是我的妻子吗?”
    枫舞顿住,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微颤,“你记起来了?”
    看到她停下,幽云觞恼怒的情绪渐渐退下,实话实说,“我只记得皇上给我赐了婚,然后在新婚当夜,新娘跟我说,要跟我做一个交易……”
    枫舞沉默片刻,“然后呢?其他的,你都不记得了?”
    幽云觞烦躁的握了握拳,“我的记忆很模糊,很零碎,有时只有一个场景和一个片段,有时只有声音没有画面……”
    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很不真实,也很不安,想要抓住什么,却又什么都抓不住。
    枫舞缓缓转过身,神色平静,这几天,她的脸上,除了平静,就再无其他多余的表情,就好像她的心再无起伏一样。
    “我们……是不是还没有圆房?”
    枫舞慢慢的闭合了一下眼睛,没有回答。
    “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次枫舞开口了,“这个问题,对我来说似乎不太公平。答案我根本没有必要告诉一个忘记我的人。而且,事到如今,答案也不重要了。”
    如果失去展紫虚,就是老天对她动心的惩罚,那么已经够了,这个惩罚已经够重了,她已无法承受更多了。
    “不!当然重要!”幽云觞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抓住越来越飘渺的她。
    “哦?”枫舞挑了挑眉。
    “我答应过希儿这一生只会娶她一个妻子,不会负她,当时我并没有记起我已经娶妻了……”
    幽云觞说到“希儿”时,神色温柔,而那个温柔本是属于她的,可是说到“已经娶妻”,神色又变得懊恼起来。
    一生只会娶她一个妻子,不会负她。多么熟悉的誓言。只是他……忘记了。
    枫舞冷笑了一下,“如果我们没有圆房,我也不喜欢你,你打算怎样?难不成,是想休了我?”
    幽云觞心头一抽,“当然不是!”
    话一出口,却发现自己的失言,她说的没错,他的确答应过希儿要这么做的,可是想到她要离开,他又犹豫了。
    枫舞收回冷笑,毫无表情,“没想到,失忆了,人也会跟着变。性格变了,就连脑子,也变笨了!”
    以前的幽云觞除了对她,不会露出温柔的表情;以前的幽云觞做事不会犹豫不决,以前的幽云觞……枫舞止住思绪,想到以前,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又会掀起波涛。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奇怪。你掉下的那个沟壑,根本没有出口,一个柔弱的女子,要怎样救你出去?”
    幽云觞脸上闪过一抹迟疑,然后开口道,“希儿说,是我自己走到她的村落的,她是在村落郊外捡到我的。”
    枫舞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你相信了?”
    “我……”
    幽云觞刚想回答,一个焦急的声音打断了他。
    “相公!”
    一个女子从后飞快的跑了过来,似是无意的撞了一下枫舞的膀子,奔进了幽云觞的怀里。
    枫舞的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冷眼旁观。
    “怎么了,希儿?”幽云觞下意识的推开她些,轻声问道。
    “我到处找不到你!”希儿娇嗔着。
    幽云觞笑了一下,想要解释,余光却看到枫舞转身离开,抬起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当晚,枫舞的营帐迎来了一批不速之客,为首的是新到援军的将领和秦远及钟嗣涵,后面还跟着幽云觞,希儿,幽云觉,闻向迟。
    “各位有何指教?”枫舞波澜不惊的说道,继续泡茶。
    “我们是想请夫人把最高军符交还出来。”说话的将军,枫舞不认识,只知道他姓木。
    “最高军符本来就是我的,为何要我交出来?”枫舞拿起茶壶,徐徐倒了一杯茶,放在一边。
    “最高军符本该是幽云统帅的,其他两位将军都知道,你一个女人,怎能霸着不放?”木将军的口气变得不善。
    “其实,我觉得让夫人保管军符也无大碍。”秦远忽然开口说道。
    枫舞倒茶的手一顿,没想到秦远会替她说话。
    “秦将军,你!”木将军分明也是十分吃惊。
    而钟嗣涵也未说话,摆明了也是不管此事。
    木将军看向幽云觞,而幽云觞只是沉默的看着枫舞倒茶的动作,视线凝在那多倒出的一杯茶上。
    “木将军,这最高军符,是幽云觞送给我的。一个失忆的人,没有资格跟我要回,而你就更没有资格。想要要回,等他恢复了记忆再来。到那时,我势必双手奉还。”
    木将军一时语塞。
    枫舞盈盈起身,福了福身,“枫舞累了,如果各位没事,恕枫舞不送了。”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已下,达不成目的的木将军自然拂袖离去,只当自己唱了一出独角戏。
    幽云觞在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默默喝茶的枫舞,眼神复杂。
    帐内,又恢复平静,枫舞缓缓问道,“紫虚,好喝吗?”
    回答她的只有满屋的死寂,枫舞看着那杯冒着白气的茶,颤着手拿起,艰涩的喝下,“你一定会说,很好喝吧……”
    “枫舞泡的茶,当然好喝!”一个空荡的温柔回音在耳边响起,一滴泪无声的顺着眼角滑下,滴落在喝了一半的茶中。
    日子过的一直很安稳,茶国毫无动静,而几位将军也不敢妄动,不是没有想过直接打过去,但是又顾忌到会有陷进,所以迟迟没有动作。
    枫舞悠闲的在关守附近散步,和希儿不期而遇。枫舞停下,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枫舞姑娘!”希儿拦住她。
    “不知希儿姑娘,有何指教?”或是日子过的太安静,她也想找个人说说话。
    “请你把最高军符交还给相公。”希儿那娇柔的声音,一点气势都没有。
    枫舞笑了一下,“我以为那天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看来希儿姑娘还不明白?”
    “枫舞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相公,已经不再喜欢你了,你拿着他的东西,又有何用?”希儿跺了一下脚,一副很不甘的样子。
    不再?枫舞敏锐的抓住她的语病。
    “你怎么知道幽云觞以前喜欢我的?”
    听到枫舞这么一说,希儿才发现自己的口误,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如这样问吧。轩辕灏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样做的?”枫舞干脆挑明说出。
    “你,你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什么轩辕灏……”希儿强装镇定的说道。
    “不认识?哦……”枫舞了然的点点头,改口道,“那茶国丞相如魑,你应该认识了吧?”
    希儿没想到枫舞会说出这个名字,脸色变得刷白,“你,你不要乱说!”
    “我乱说?”枫舞的眼神变得阴沉。
    希儿一颤,从衣袖里掏出一把匕首,枫舞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匕首,用来杀人,好像小了点,却只见希儿用匕首猛地在自己手腕上划出一道不浅不深的血痕来。
    枫舞大惊,一把上前夺过匕首,“你这是做什么?”
    希儿露出得逞的笑意,开始放声大叫,“救命啊!救命啊!”
    枫舞看了看手上的匕首,立马知道希儿在耍什么把戏,何必如此?她并没有打算跟她抢什么,也没有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幽云觞。
    “是!我承认!我一开始的确是被相爷派去救下幽云觞,并且用尽手段,嫁给他。但是,后来,我真的对幽云觞动了真情,所以,我不能让他回到你的身边。”
    “他现在失忆了,根本不记得我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枫舞垂眸,把玩着匕首,看不清眼中神色。
    “不!自从你出现,他对我就开始变得冷淡,若即若离,我感到很不安,所以,我必须赶走你!”
    “哎?那你这样就能赶走我了?”枫舞抬起头,用下巴指了指她不停流血的手腕。
    “哼,你说说看,如果大家认为你为了夺回自己的夫君,而伤了夫君的新宠,大家会不会唾弃你,然后把你送走?”希儿娇弱的脸露出阴险的笑容。
    枫舞恍然大悟的点头,“真是个不错的办法呢……我怎么没想到?”
    希儿一愣,只见枫舞把匕首用力的插进了自己的腹部,没有拔出,张大了嘴,说不出话来。
    “你说说看,如果大家认为你怕自己的夫君恢复记忆,抛弃自己,而伤了夫君的原配夫人,大家会不会唾弃你,然后把你送走?既然要演戏,就应该演的逼真一点。你那小小的一道伤痕,没人会信的。”
    希儿向后退了数步,“你疯了!”
    枫舞看了看插在腹部上的匕首,没有流血,“我也希望我是疯了,可是为什么,我还会如此的清醒?”
    “发生什么事了?”幽云觞第一个赶到,看到希儿手腕上的血迹,大吃一惊,立马上前按住。
    幽云觉随后赶到,看到站的笔直的枫舞,然后看到腹部上的匕首,倒抽了一口凉气,从来就是温文尔雅的他,居然脱口咒骂出来,一把将她抱起,“枫舞!你太乱来了!”
    “你这个样子,我倒想给落儿看看……”枫舞虚弱的笑了一下,便昏倒在幽云觉的怀里。
    幽云觞心中一急,不自觉的就想跟去。
    “好痛啊!”希儿娇呼一声,止住了他的脚步。
    幽云觞紧抿着唇,拿出白帕,包裹住那根本不深的伤痕,心里却满是腹部插着匕首的枫舞。
    枫舞悠悠转醒时,看到幽云觉担忧的脸,还有说不出的指责。
    “你的样子好像在说我做了一件十恶不赦的错事。”
    “枫舞,我本打算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你,看来现在管不了这么多了。”幽云觉神色严厉。
    枫舞坐起,腹间有些痛,也不以为然,很配合的拿过床边的药喝下,她当然知道那把匕首插不死人,才会那样做,也只是想吓吓那个女人而已,省的她以后总找自己的麻烦。
    幽云觉本来就细长的眼,眯的更紧,一字一字的从齿间送出,“你,怀,孕,了。”
    枫舞愣了一下,眨眨眼,然后笑了,“幽云觉,你这个玩笑,倒是挺好笑的。”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你刚刚喝下的就是安胎药!”幽云觉没有胡子,不然现在他一定可以用吹胡子瞪眼来形容。
    枫舞下意识的就用手按住肚子,脸色苍白。
    “你放心,那把匕首没有伤到孩子,只是微微动了胎气,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不要再那么冲动!”幽云觉摆出严父的样子。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这句话,宛如一道清泉冲刷进枫舞心。
    她,不是一个人……
    自从紫虚离开后,她就觉得好寂寞,好像全世界只剩下她一个。没有紫虚在身边温柔的叫她枫舞,但是现在,以后,会有一个孩子,叫她娘……
    枫舞颤着双手,捂住嘴巴,眼中迅速被泪侵占。
    幽云觉坐到床边,将她拥进怀里,拍着她的背,细声安慰着,心中也是百味顿生。
    许久,枫舞哭够了,抽泣着说,“你有没有告诉其他人?”
    “还没……”
    “那就暂时不要说。”
    “你不想告诉幽云觞?”
    幽云觉替她擦着眼泪,看来落儿说的没错,别看枫舞那个样子,有时却很像一个迷了路的孩子。
    “至少现在不能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
    枫舞想了一下,认真说道,“好好安胎。”
    是的,她现在要重新振作起来,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枫舞的身体很好,胃口也很好,既没有孕吐现象,情绪也一直保持开朗乐观。因为幽云觉对她说,母亲的心情会影响到胎儿的成长,如果怀孕时,母亲郁郁寡欢,孩子生下来后也会变得如此。
    虽然怀孕已经快要有四个月,但是肚子不是很明显,枫舞还担心是不是孩子不健康,幽云觉说,一般要到五个月左右才会忽然变大,还让她做好准备。届时,谁也瞒不了。
    幽云觉要她每天都活动一段时间,以防胎位不正。
    枫舞按照幽云觉的说法,一边散步一边揉着肚子,此时,虽然心情平静,但不再觉得空洞,反而被添的满满的。
    “相公!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一个女子带着哭泣的声音从一旁的营帐里传来,让枫舞停下脚步,视线随着声音看去,眼神顿时沉了几分,那是幽云觞的营帐。
    “希儿,你又再胡思乱想什么?”
    幽云觞的口气不掩倦怠,但还是耐着性子安抚。
    “那你为什么自从见到她后,就对我冷淡了,每次我跟你说话,你都三心二意,好像心根本不在这里似的……”
    希儿抬着泪眼,凝视着幽云觞,“她”指的自然是枫舞。
    幽云觞沉默着,无法为自己辩解。
    在他身受重伤时,是希儿一直悉心照顾着他,鼓励他,让他能重新站起来走路,他真的很感谢她,本以为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可是没到夜晚时分,就会有一个女子的声音不断的回荡在他耳边,不是希儿娇柔的声音,而是时而坚强,时而冷漠,时而逼人,时而让他感到……心痛。
    当看到那个叫做枫舞的女子用忧伤绝望的眼神远远的看着他时,他几乎立马肯定她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可是,他的记忆太破碎,让他没有真实感,不敢确定自己的感情。
    以至于落得进退两难。
    也让他觉得,现在的他不是真正的“他”。一直有一个凶狠急迫的声音叫嚣着要出来,可是却被一座大石沉沉的压制着,让他喘不过气。
    希儿看到幽云觞满脸失神,眼中闪过狠意,咬了咬牙,捏紧手中的丝帕,放柔了声音,“相公……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我……怀孕了……”
    这句宣告,让帐内的幽云觞和帐外的枫舞同时瞪大了眼睛,枫舞向后踉跄了一步,而幽云觞则是上前了一步,握住希儿的肩头,脸上有惊,却少有喜,“你说什么?”
    希儿吓了一跳,但是话已出口,就容不得她反悔,只能继续说道,“我怀孕了,最近我经常想吐,就去看了军医,军医说我怀孕已经两个月了。”
    幽云觞的眼中闪过数道情绪,久久说不出一句话。
    “相公……你,不高兴吗?”希儿细细观察着幽云觞的表情变化,问的小心翼翼。
    “不,我只是没想到。这,太突然了……”幽云觞垂眸说道,掩住眼中神色。
    “相公,我知道你心里其实还有竹姑娘,你不用顾忌那个誓言,我没关系,只要你不赶我走,我愿意……做妾的……”希儿垂下头,露出痛下决心的表情。
    “不!我不会这么做的!”幽云觞没有多想便脱口而出,下意识的就排斥着“妾”这个字,他不会娶妾……
    你对我来说,就是独一无二的,我不会发誓,只想告诉你,幽云觞今生只有你一个妻子。
    幽云觞今生只有你一个妻子……
    只有你一个妻子……
    一个妻子……
    一个冷漠却又深情的声音在脑中不断的回响着,让幽云觞的脑袋一阵剧痛,不由得晃了晃头,眼中的女子变得模糊不清,好像有什么快要破土而出。
    “你不会让她做妾,难道是要我做妾吗?”
    一个怒气十足的声音忽然响起,让幽云觞猛地恢复神智,看向帐外。
    枫舞嘴角带笑,却是冷笑和怒笑,一步一步走进营帐,直盯着幽云觞,然后看向希儿,一个和她孕育着同一个男人的孩子的女人。
    她忽然好想和一般女子那样,大哭大闹,捶打眼前这个负心人,好想冲上去和这个抢了她夫君的女人扭打成一团,也好想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方法,威胁幽云觞,不许他娶妾,不,应该是直接休了这个女人,也好想……
    但,她不能……
    因为她是莫国首富竹家的长女,竹枫舞!!
    一个情愿伤到自己也不会在敌人面前示弱的,竹枫舞!!!
    幽云觞看到脸色惨白的枫舞,松开希儿,就想要走过去,却又顿住,只见她缓缓的伸出手,神色冷傲,指向希儿。
    “幽云觞,我奉劝你好好的看好这个女人,寸步不离。否则,我不敢保证,她会平平安安的生下,你的孩子!”
    听到如此狠毒的宣言,希儿惊恐的低叫一声,扑进幽云觞的怀里,柔弱的宛如一片落叶一般的颤抖。
    枫舞缓缓的收回手,扬高下颚,拂袖转身,背影高傲而又孤寂。
    就在这时,一个士兵忽然急忙闯了进来。
    “报!茶国丞相亲自带着使臣前来求和休战!!”
    枫舞一愣,轻声哼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走出营帐,心中却是想着,来的还真是时候,这一切恐怕是早就在他预料之中……
    主营帐内,站满了茶国士兵和使臣,轩辕灏依旧一身朱红官服,坐在椅子上,手肘抵在扶手上,下巴撑在掌心中。一旁的使臣,双手捧着一份卷轴,恭敬的垂头站着。
    而另一边站的则是陈国和莫国的将领,包括闻向迟和幽云觉。幽云觞随后大步走进营帐,扫了一眼帐内的仗势,看到带着面具的轩辕灏,眉头一皱,一个破碎的片段从脑中闪过,来不及捕捉。
    “既然人都到齐了,就快念出来吧。”轩辕灏慵懒的挥了挥另一只手。
    “据朕和陈莫两国皇帝协商,达成一致。莫国皇帝封莫国首富竹家长女,竹枫舞为和硕郡主,嫁于本国丞相如魑为妻,陈国此后三年贡奉黄金一千万两,作为三国和平休战条件。”
    使臣用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念完卷轴上的一字一句,当场每一个人都惊愕住,使臣不急不慢的将卷轴卷起,双手送到幽云觞面前,继续说道,“此次,本国丞相大人亲自前来迎接和硕君主,之后,陈莫两国皆可退兵,如果愿意,还可以来本国参加丞相大人一个月后的盛大婚礼。”
    幽云觞瞪着手中的卷轴,还未清醒一般。
    枫舞站在外面听得十分清楚,想必轩辕瀚一定是知道展紫虚死了,迁怒于她。不,不能说是迁怒,展紫虚的死,本来就是她造成的,所以轩辕瀚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这,还真是,好啊……
    枫舞呵呵的笑着,向前走去,眼角瞥见希儿,缓缓的眨了一下眼睛,对她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会在对你做出什么。如果,你真的爱幽云觞,就好好的对他,不要再和轩辕……不,如魑有任何牵连……”
    “我……我知道,可是,相公他……”希儿眼中有着挣扎,如果可以,她并不想和眼前的女子为敌。
    枫舞凄楚一笑,“放心吧,我会让他对我死心的……”
    希儿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从营帐里走出大批人马,连忙躲到了一旁。
    轩辕灏一步一步的走进枫舞,向她伸出手,“枫舞,我早就给过你选择的机会了,可你非要绕这么一个圈子……你,注定是我的。”
    枫舞面无表情的看了看轩辕灏的掌心,然后转眼看向追出来的幽云觞,叹出一口气,“我可以跟他说最后一句话吗?”
    轩辕灏握起掌心,放到身后,“是诀别的话吗?”
    枫舞笑了一下,“算是吧……
    轩辕灏侧过身,枫舞向幽云觞走去,在十几步远停下,深吸了一口气,猛地扬手,向前扔去一样东西,幽云觞下意识的就伸手接住。
    “幽云觞!这最高军符,我还给你!你要娶妻也好,纳妾也罢,都和我无关!”枫舞说着,同时抽出短剑,众人来不及反应,枫舞已经拆下发髻,握起一缕发丝,挥剑割下,“从此时此刻起,我竹枫舞和你幽云觞,宛如此发,恩断义绝!”发丝被抛洒进空中,迅速被风吹远。
    幽云觞仿佛被点了穴道一般,定定的看着手中的军符。
    枫舞走到轩辕灏身边,脚步还未停下,就被他横抱入怀,上了马,浩浩荡荡的请和兵马缓缓离去。
    而幽云觞手中的军符宛如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阀门,推开了那块大石,失去的记忆从他们掉下沟壑中迅速往前飞逝,全部涌进了幽云觞的脑中,好像无法承受这样的迅猛,幽云觞双手捂住脑袋,仰天怒吼。叫出那不该遗忘的名字。
    “枫舞!枫舞!枫舞!”
    吼声地动山摇,然后嘎然停下,幽云觞无力的跌倒在地,闻向迟和幽云觉连忙将他架起,抬进营帐。
    “相公……相公……”
    一个担心的声音不断的唤着幽云觞,让他的意识渐渐复苏,眼前有些模糊,看不清面前的人。
    “枫……舞……”
    呼唤的声音抽气一般的顿住,幽云觞挣扎着,终于看清眼前的人,眼眸顿时染上一层寒冰。
    “相公!你醒了!”
    希儿惊喜的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脸,却被幽云觞一把用力握住,恰巧在那道刚刚愈合的伤口上。希儿痛叫出声。
    幽云觞一手紧握着希儿的手腕,慢慢下床,眼中对她的温柔不再,而是十足的杀意和狠绝。
    “来人!”
    幽云觞冲外面喊道,视线却不离希儿,一副想要把她生吞活剥的样子。
    “统帅有何吩咐?”
    一个士兵迅速的大步走进。
    “把这个女人关起来,用尽一切办法问出她和茶国丞相是何关系!她不说,就用极刑,不必上请!”
    幽云觞将希儿摔向士兵,希儿脸上惊恐和错愕交织闪过,跌在地上,张着嘴,看着变化巨大的幽云觞,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走去。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怀着你的孩子!相公!你不能这么残忍!你,你听我解释!”希儿凄厉的叫喊着。
    幽云觞的脚步停下,缓缓转过身,走到她的身边,捏掐住她的下巴,咬牙切齿,“如果你再叫那两个字,我不敢保证,会不会立马亲自把你的舌头割下!”
    希儿倒抽一口凉气,“不……你可以不要我,但是,孩子……”
    听到“孩子”两字,幽云觞笑得冷邪,站起身,对一旁的士兵说道,“先带她去军医那儿,如果没有怀孕,就直接拷问。如果真的怀孕了……”
    幽云觞的话停住,让希儿眼中升起希望,却又立刻跌进了地狱。
    “让军医准备一碗堕胎药,看着她喝下,然后再拖去拷问。如果她什么也不说,就直接杀了!”
    “是!”士兵领命道,不带任何情感。
    希儿全身虚软,失魂一般低喃,话语模糊不清。
    幽云觞不再多看希儿一眼,一出营帐,想起失忆时的那段日子,胃中一阵翻搅,酸水上涌,用手按住嘴巴,差点就要吐出。
    “三弟……”幽云觉出现在幽云觞的身后,忧心忡忡。
    幽云觞没有转身,许久只说出一句话,“对不起……”
    幽云觉摇了摇头,“三弟,我是想要告诉你,枫舞……她怀孕了。”
    “什么?”幽云觞大惊,一个转身抓过幽云觉的衣襟,眼眸暴睁,血丝顿显。
    “已经快要四个月了……”幽云觉艰涩说道。
    幽云觞向后退了一步,没想到在沟壑下的那次,居然让枫舞怀了他的孩子,而他居然做出那样的事情,忍不住又是一阵干呕。
    “三弟,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幽云觉没想到枫舞会毫不反抗的就和茶国的丞相离开,还说出那样的话,分明是要和幽云觞断的一干二净。
    “怎么办?她怀了我的孩子,居然还敢嫁给其他男人?我当然是把枫舞抢回来,然后……然后……”幽云觞没有再说下去,转身就向主营帐奔去。
    然后他一定要牢牢的把她抱在怀里,用一生去请求她的原谅……
    幽云觞奔进营帐时,陈国将领已经带着兵马退走,而莫国的几个将领也正在商量退兵之事。
    “莫国不会退兵!”
    幽云觞的话让所有将领的视线纷纷投向他,幽云觞不急不慢的走到军事地图前,将最高军符放在上面,双手负后,环视了一下众人,说道,“枫舞是我的妻子,我不会让她嫁给茶国丞相,所以,我要带兵直攻茶国都城。想要和我并肩作战的,就留下,不敢违抗圣旨的,就回去,带我向皇上说一声,幽云觞不再效忠于他,不过,如果他敢动幽云府中任何人一根汗毛,幽云觞以向上人头保证,莫国会立刻易主!”
    营帐内一片安静,木将军仿佛看着怪物一般,看着幽云觞,然后不发一语的走出营帐。而闻向迟,钟嗣涵,秦远神色坚决,表示了自己的决心。
    “落儿最在乎那个女人了,如果知道她嫁到这么远,一定会难过。”这是闻向迟的理由。
    “闻将军留下,我就留下。”这是钟嗣涵的理由。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一切,都听统帅指派!”这是秦远的理由。
    听到大家的话,幽云觞冰冷的面容上浮出几许温度,向三人沉沉的点了一下头。
    而此时,茶国丞相府中,一片喜庆,虽然婚礼安排在一个月之后,但所有事宜早已准备好,好像只要主人一高兴,就可以立马成亲。
    “对这里的布置,还满意吗?如果不喜欢,还可以再改。”轩辕灏看着枫舞细细的观察着房中的摆设,语中有着温柔。
    “轩辕灏,你为何会对我如此执着,我何德何能,让你费尽心思的想要得到?难道,就因为我像你曾经崇敬不已的四皇姐?”
    枫舞转过身,还未寻到轩辕灏的身影,整个人就被压倒在床上,低呼一声。
    “枫舞,你太小看自己的。”轩辕灏压在枫舞的身上,伸出一指在枫舞的脸颊上缓缓滑动着,“的确,一开始我对你只是兴趣而已,觉得你会是一个难得的对手……可是,到后来,看到你好像怎样都无法打倒,宛如一个女斗士的样子,让我的这里,忽然变的很满。”
    轩辕灏拉过枫舞的手,按在心口,“我是个失去七情六欲的人,这里,一直都是空的。但是,你,却能把这里填满。你说,我能放过你吗?”
    枫舞沉默的看着轩辕灏,看着他轻咬着她的指尖。
    “那深不见底的空虚……”
    “我,怀孕了。”枫舞抽回手,平静的说出这件事实,也打断了轩辕灏的陈述。
    轩辕灏却是波澜不惊,只是移动了下身子,不再压着枫舞,转而轻吭她的脖子,“恩,很好,我很期待我们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看来,我还需要多请一些嬷嬷和产婆过来,好好照顾你。”
    枫舞皱了一下眉,“这是我和幽云觞的孩子……”
    话刚出口,枫舞痛叫一声,脖子上传来刺痛,然后是温软湿濡的舔舐,耳边传来低哑的声音,“是我和你的。枫舞,你记住,以后你身上的每一个地方,都会是我的,孩子也好,头发也好,没有我的容许,不许再有一点点的伤害。”
    轩辕灏抬起头,脸上的面具忽然掉下,落在枫舞的胸前,她的瞳中印出他的容貌。
    “怎么会……”枫舞声音不稳,无法控制自己,伸出手抚上那狰狞的伤疤,凹凸不停,宛如严重烧伤一般,遍布在眼睛四周,覆盖住脸的上半部,本该是一张妖魅的脸,如今却变得骇人。
    轩辕灏猛然起身,将面具戴回,背对着枫舞,“只是余毒留下的后遗症而已。”
    “还……痛吗?”枫舞坐起,表情有些忧伤。
    轩辕灏转过身,眼中有着孩子吃到糖一样的惊喜,双手捧住枫舞的脸颊,“其实,你对我并非完全无心,是吧?不然,你不会一直保存着我的那只耳坠。”
    “轩辕灏,你认为这样的我,还有心吗?”即使还有,那也是她肚子里孩子的心。
    轩辕灏的眼眸黯下,“就算没有,你也要给我找回来!竹尘飞死了,展紫虚也死了,幽云觞不要你了……而你,只剩下我,也只有我!你的心……注定只能是我的!”
    说完,轩辕灏松开双手,离开床边,语气又恢复和缓,“现在,你什么都不要去想,只要好好的安胎,然后,一个月后,成为我的妻子……”
    枫舞看着轩辕灏走出房间,然后缓缓躺下,闭上眼睛。
    她会毫不犹豫的和轩辕灏走,的确是带着报仇的打算。
    是他设计,让她和幽云觞掉下沟壑,然后幽云觞失忆,娶了另一个女人。
    也是他设下圈套,间接害死了展紫虚。
    可是,看到他面具下的一瞬间,她居然心软了。因为正是她,害的他会变得如此。
    仿佛都是一个轮回。
    到底,是谁先害了谁?到底,是谁在报复谁?
    一切都在命运的轮盘当中,谁也看不见,谁也看不清,只能沉沦于此。
    好累,真的好累。
    为什么到这个时候,她还会如此的清醒,如此的理智,还在不停的分辨对和错。
    罢了……罢了……
    一个月后,茶国丞相在皇宫中举行大婚,众臣道贺,一派喜气洋洋。
    枫舞站在镜前,由宫女伺候更衣,一身华贵喜服,与当年她嫁给幽云觞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在宫女准备给她带上头冠时,外面忽然传来骚动。
    “不好了!莫国偷袭,直接打进皇宫来了!快去禀告丞相!”士兵慌张的声音传了进来,枫舞全身一颤,打掉宫女手中的头冠,向外跑去。
    远远的,就看到同样一身喜服的轩辕灏,站在数百级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打成一片的人马。幽云觞居然直捣皇宫,还真是不可小觑。
    “轩辕灏!”枫舞大声叫出。
    轩辕灏转头,看到狂奔的枫舞,眼中有着不快,身影一闪,来到她的面前,紧接着一个回旋,回到了原来的位子上,将她抱在怀中。
    “跑这么快,摔倒了怎么办?”轩辕灏一手按在已经凸起的肚子上,语气是责怪的,动作却是轻柔的。
    枫舞看着下面的情况,心惊胆战,幽云觞全身浴血,有他的血,也有别人的血,眼中是冷然的狂暴,出现在他面前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倒下,而他身上的伤痕,也一道又一道的出现,好像不知道疼痛一般。
    “住手……轩辕灏,让他们住手!”枫舞挣脱开轩辕灏的怀抱,抓着他的衣袖,激烈的恳求道,她不想再看到有人她面前死去。
    “嘘……不要这么激动,动了胎气怎么办?”轩辕灏将一指放在枫舞的唇上,柔声安抚,“枫舞,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该住手的应该是幽云觞吧,我明明已经放了他一条生路,可是他偏偏不走,非要送到这鬼门关来。”
    “轩辕灏!放开她!”幽云觞抬头,看到轩辕灏和枫舞穿着喜服,而轩辕灏正半拥着枫舞,一手还亲密的放在她的唇上,让本来就已经杀红了眼的幽云觞,仅剩的理智顿时灰飞烟灭。
    轩辕灏一偏头,只见一道剑气逼来,猛然抱起枫舞闪到一边,而他的面具却在剑气下分成两半,露出狰狞的面容,让赶来的士兵倒抽了几口凉气。
    轩辕灏却完全不在意一般,看了看怀中惊魂未定的枫舞,将她交给两个士兵,“带本丞相的夫人回房,好好保护,如果少了一根头发,就用你们的命来赔!”
    “是!”两个士兵架起枫舞,快步离去,而第一次看到那样的幽云觞的枫舞,惊恐的忘记了挣扎。
    轩辕灏轻点足下,红色身影很快的加入到那场混战当中,和幽云觞面对面的单打独斗,两人不分敌我,凡是靠近的人,都被他们一掌打飞或是一剑劈成两半。
    两个士兵将枫舞带回房里,然后关上房门,守在门外,一只苍蝇都不敢放进。
    枫舞呆然的坐在床边,脑中一片空白。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好想消失,好想就这样消失。
    够了,一切都够了……她已经无法再承担了,如果一切可以重新来过,她情愿不要做这样的自己,不要做这样的竹枫舞……
    枫舞从怀里拿出那把短剑,没想到,最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
    “枫舞,难道,你忘了肚子里的孩子了吗?”
    一个清冷却又温和的声音忽然在安静的房中响起,枫舞拔剑的手一顿,惊醒一般将手中短剑扔在了地上。
    是啊,她怎么可以自杀?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怎么可以剥夺这个孩子的生命!
    想到一半,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视线迅速的扫过房中的每一处,心中一阵狂跳,这个房间除了她根本没有其他人!
    “是谁?”
    枫舞从床上跳起,走到中央,却找不到任何藏身之处。
    “是吾……”
    这一次,清冷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青色光晕出现在枫舞身后,枫舞转身,呆愕住,向后退了一步,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长相怪异,且打扮奇异的男子。
    “你……你是谁……”
    “吾乃龙神本尊。”
    龙神面色虽然显得冷傲,但是声音却是温和的,宛如一道清流,可以洗涤人心。
    枫舞张嘴说不出话来,这是怎么回事?龙神本尊?这不是神话中的人物,居然真的存在?
    “枫舞,我们相处过一段时间,只是你不知道。这样说来,我们也算有过一段世缘。”
    清冷的面容露出一抹淡笑,柔化了那过于奇幻和冷然的五官。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明白,可是每个字组成的话,她就不明白了。
    “现在,你明不明白都不重要。吾来,是给你一个机会,就要看你如何选择。”
    “什么机会?”枫舞迅速问道。
    “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枫舞心中一跳,“什么意思?”
    龙神深深的叹出一口气,他终于找到了玄女的元神,在“那个世界”,原来她的元神在她死后回到了原来的世界,在那里找到了新的身体,过着幸福的生活。
    他还会是无法理解玄女到底在想什么,从头到尾都不明白。她就像一个喜欢开恶劣玩笑的小孩,把每个人都戏耍的团团转,等她玩够了,就去找另一件好玩的事情,留下一片残局。
    既然如此,他为何也不如此,想到此,龙神的笑意加深。
    “我可以让你离开这里,去过令一种生活,从头来过。”
    “离开这里……”枫舞低喃重复着,然后问道,“那我要去哪里?”
    “一个你一直都很向往的地方。”
    “你是说……”枫舞眼中神色一亮,却又有些不相信。
    “是的。不过,你要用一件东西来换。”
    枫舞愣住,眼神黯然,“我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跟你交换了。”
    她现在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不,你有。我要你用心智来换。”
    “我的心智……”
    “是的,失去心智的你,要在那样的世界如何生存,也是对你的考验。如果可以通过考验,你就能幸福的在那里生活,如果不能……那么,也只是更加痛苦而已。你愿意吗?”
    “那我的孩子……”枫舞双手轻按住肚子。
    龙神微微一笑,“只要你通过考验,你的孩子自然也会跟你一起……”
    枫舞低下头,眼睛慢慢闭上,过往的一切,一件一件的在脑中飞逝而过,一种顿悟油然而起,然后抬起头,一脸平静,稳声说道,“好!我愿意!”
    龙神别有深意的一笑,缓缓伸出手,指向枫舞,只见枫舞的手腕发出一阵亮光,随之抬高,腕上的玉镯一点点的飘离,亮光瞬间变大,枫舞被这亮光刺的睁不开眼,然后她的世界顿时变成一片空白……
    而外面,只剩下幽云觞和轩辕灏打的不分上下,当那道亮光迅速蔓延开来,扩散到整个天空时,两人同时不由自主的停下动作,惊讶的看到枫舞的幻影居然漂浮在空中,一个奇异的男子横抱着她。
    “吾送枫舞去另一个世界,汝等想要找到她,各凭本事,只有第一个找到她的人,才有资格真正拥有她。汝等好自为之。”
    话音随着光芒越飘越远,直至完全消失。
    命运的轮盘飞快的转动,掠过一道道光景。
    山崩地裂,海枯石烂;灭亡,重生。
    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然后慢慢的在某一处停下。
    高楼大厦,车水马龙,人头涌涌,这是一个热闹非凡的街头。
    灿烂阳光下,一个身穿白色碎花连衣裙的女子仰高脖子,看着贴在墙上的巨大海报。
    “哎……”
    女子歪了歪脑袋,动作显得十分稚气,声音娇甜,带着些痴傻,而她的样子却宛如一个洋娃娃般可爱诱人。
    不远处,两个年轻男子早已注意到这位女子,似乎是商量了许久,终于有了决定,带着痞痞的笑容,走到女子的身边。
    “小姐,我们想请你喝一杯茶,能不能赏个脸?”
    一句老套到恶俗的搭讪台词,让女子转过身,露出天使般的纯净笑容。
    “嘻嘻……”
    女子笑的开心,抖动着娇小的肩头,更是看傻了两个年轻男子,直吸口水。
    “看来,你是答应了……”
    其中一个男子猴急的就要伸手拉女子的手,却抓了个空,只见一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女子身旁,一手保护性的环着她的腰,将女子拉离了数步。
    两名男子抬头看了看比自己还高一些的人,顿时张大嘴巴,眼中满是惊艳,口水不可抑制的流出。心中暗想,今天是什么日子,遇到的尽是美女!刚看到一个洋娃娃美女,又来了一个个性美女。
    但是他们都没发现,这名女子和海报上的人有着九成相似。
    其实这位身材修长的女子长相偏于中性,一头利落的短发服帖在脸旁,只是在那敞开的黑色长风衣下,紧身黑t恤包裹出那姣好的胸型,在胸前垂挂着一颗上好红玉,闪着温润光泽。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已经和我有约了。”
    声音十分温柔,而且谦和有礼。
    “没,没关系,我们,我们可以一起去喝一杯茶。”
    两名男子结巴的说着,硬是咽下泛滥的口水。
    “哦?”
    身材修长的女子挑了挑细眉,缓缓的伸出那纤长的手,握成拳,拳头不大,然后猛地打向一旁的墙上,再缓缓收回。
    “想要我同意,还得先问问我的拳头。”声音依旧温柔,甚至带着笑意。
    两个男子睁大眼睛,看着那显出条条裂缝的墙面,呵呵干笑两声。
    “我,我们忽然想起还有其他的事情,不好意思,打扰了。”
    说完,就飞一般的逃走。
    身材修长的女子冷哼了一声,才看向怀中的女子,不屑和轻蔑的神色瞬间变得极尽温柔。
    “你怎么会一人在这里?”她刚在附近拍完外景,就看到两个意图不轨的男人,真是让人生气。
    纯真女子偏头看了看海报,又抬头看了看眼前的人,然后痴痴的笑了,一把抱住她的腰,蹭在她的怀里,像极了一只撒娇的猫。
    身材修长的女子笑容更加宠溺,抚摸着怀中女子的发。
    “快给我放开她!!”
    忽然,一个怒气冲冲的男声从远处传来,然后越来越近。
    男子外貌冷峻,但是仅仅脖子以上是如此,脖子以下,居然还挂着一个婴儿。男子一手抱着小婴儿,一手抓着一个奶瓶,指着身材修长的女子,让他那冷酷的形象尽毁。
    身材修长的女子眯起美眸,语气不善,“我还没问你,怎么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她差点就被人调戏了!”
    “什么?”
    男子眼中闪过惊慌,看向纯真女子,而纯真女子只是眨着眼睛,更是抱紧了那纤细的腰。男子表情变得酸涩。
    “我,只是去开车,一回来,就找不到她的人影……”他差点被她吓死,自从找到她后,他的心脏每天都要承受这样的惊吓,即使每天她都睡在他的身边,却总是担心她会忽然不见。
    “我说过,如果你不能好好照顾她,我就会把她带走的吧。”
    “你,你还没放弃这个想法?你现在可是个女人!!”男子抬高了声音,让纯真女子皱起了眉,似是不高兴了,让男子的声音一点点的低下去。
    “那又怎样?我不介意去做变性手术,现在的科技很发达……”语气认真而又肯定。
    男子受到打击一般向后退了一步,“你这个女人,真是太变态了!”
    身材修长的女子还想说些什么,在看到男子身后的来人时,却笑了,笑的不怀好意,抬了抬下巴,“与其说我变态,还不如去应付一下更变态的人。”
    男子狐疑的转过头,看到走近的另一个男子时,脸色变的一阵青白,顾不得和女子纠缠,迎面走去,“你怎么又来了?”
    这是一个长相偏阴邪的男子,戴着一副无框眼镜,“我本来打算带姐姐去做产检的,没想到你们已经出门了,还好你们还没走远。”
    “我带她去就好,你来凑什么热闹。”男子嗤然。
    “毕竟我也是医生……”阴邪男子推了推眼镜。
    “你是外科医生,又不是妇科医生!”
    不屑的语气惹恼了阴邪男子,双手环胸。
    “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和我姐才结婚7个月,就生下了我的侄子,谁知道你是不是欺负我姐单纯,霸王硬上弓,然后不到半年,又让我姐怀了孕。既然精力这么好,不如去我的医院,做精子捐赠,会有很多想要孩子的母亲感谢你的!”
    冷酷男子气结,说不出话来,也许也是理亏,只能骂道,“你这个变态的外科医生!!”
    旁观两虎斗的身材修长女子冷笑了一下,柔声对怀中的女子说道,“热不热?”
    “热!”纯真女子娇甜回答。
    “我们去吃冰,好不好?”
    “好!”毫不犹豫。
    “吃完冰,就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似是知道她只能抓住最后一个字,女子诱哄道。
    回答当然是,“好……”而且带着兴高采烈。
    身材修长的女子满足而又温柔的笑了笑,拥着纯真女子转身离开,而那两个还在互斗的男子毫无察觉。
    就在走了几步后,一道身影和她们擦肩而过,那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渐渐走远的两个女子,眼神变得深远。
    “小灏,你认识她们?”
    那人身边站着一个长相俏皮可爱的少女,疑惑的问道。
    “不,不认识。只是觉得眼熟……”
    “哦,那我们快走吧,不然就来不急了!”
    少女拉起那人的手,走向街对面。
    这一瞬间,一个青色身影浮现在天空中,看着两个斗嘴的男子,两个相拥远去的女子,一个有着少女陪伴的男子,分别占据着三个方向。
    若隐若现的嘴角扬起。玄女,这个玩笑,开的是否比你更加有趣?
    命运的轮盘,重新开始缓缓转动。
    这,不是结束,而是……
    另一个故事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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