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寒风停了下来,漫天的雪花却依然不断地从昏白的天空飘下,越来越密。

    这样的天气卧在厚实的积雪中不会是让人感到舒服,但十五名迭戈游骑兵没有一人发出丁点的抱怨,就连一路上牢骚满腹的皮耶罗也没有。尽管他在打着冷颤。

    斗气的好处此刻再次体现出来,文森特将冰霜斗气御满周身,冰冷的积雪便不会觉得那么难捱。

    宽大的白色披风将他们的身躯严实地包裹住,与此时天地的色彩融为一体。隔着茫茫白雪,十余米开外已经很难发现他们,这让游骑兵们感到安心。经过一夜外加一个整个上午的急行军,他们终于抵达计划中的预定地点。现在文森特面前,三箭地外就是巴萨戈人的大营,如果被识破行踪可不会是件好玩的事情。

    这种大雪天气里,巴萨戈大营竟然一副热火朝天的场面。无数的马车在已经结冰的维尔瓦河面上往返,数十台战争傀儡也在河岸边来回穿梭,黑压压的数万人群如同蚁潮一眼望不到边,拥堵在河岸两旁,呼喝声、嘈杂声不绝于耳。

    佩特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在积雪中翻个滚,来到文森特身旁。

    “如果这是该死的巴萨戈人补给线,那么法布雷加斯亲王就应该率领整个东部战区全军来偷袭才有胜算,而不是只派来我们。”

    “我打赌,你年老的时候,一定会很难看。”皮耶罗讽刺道。积雪沾满了佩特的络腮胡须,让他看起来很是滑稽。

    文森特则安慰佩特道,“不用在意,反正你现在的模样也好看不到哪里去。”说完回头看了眼佩特,发现确实很有喜感。如果他现在穿着一身红,活像位圣诞老人。

    “情况有点不对……”仓鼠嘀咕着,“巴萨戈人怎么好像是在向河对岸搬东西?”

    皮耶罗仔细观察一阵,不太确定地说,“怎么看起来巴萨戈人像是在撤退。难道是我看错了?”

    肖恩打趣道,“或者他们想着回家去过雪封节。”

    伯格斯接口:“那是不是早了点,不是还有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到雪封节吗?”

    肖恩笑着耸肩,“这里离巴萨戈人家太远呗。再说冬季的道路到处都是积雪覆盖,会耽误赶路的时间。”

    听着他俩人的闲聊,文森特再次望了望巴萨戈人的动向,确定他们是在撤退,就扭过头说,“关于巴萨戈回家的问题,还是留给他们自己考虑吧。我们出来的任务是观察他们的动向。你们俩这么有闲心的话,不如回去把老头子叫来,让他看看这里的情况。”

    肖恩卧在雪中向文森特比了一个军礼,“是的,兵长大人!但您完全可以派伯格斯回去。”

    “凭什么?!为什么不是你?”伯格斯立即反驳。

    “我可以免去你欠的一瓶酒钱!”

    伯格斯有些意动,但仍尝试着坐地起价,“如果是三瓶酒全免的话,我倒是可以考虑?”

    “那算了……”肖恩不无遗憾地说,“唉,还是我自己回去通知好了,还可以活动下冻僵的手脚。”

    “等等,一瓶就一瓶,我去。”

    伯格斯未等这话说完,人已经在向后退去,嘴里还不停碎碎念,“你给我记住了,你个小白脸,最好下次你别有事求我,不然有你好看!”

    肖恩自然不将伯格斯的威胁当回事,佩特却冲着文森特说,“你们队上军士间的关系似乎‘不错’啊。”

    面对佩特的挖苦,文森特十分认真地回道,“是的,我们彼此亲如一家。”

    兰斯洛来的不慢,可巴萨戈人的动作更快。当老头子与文森特并肩趴在雪地里的时候,巴萨戈人已经有一大半人撤走了,比起刚才人声鼎沸的场面,现下就有点稍显冷清。

    “现在是什么情况?”

    未等文森特与皮耶罗回话,佩特就抢先调侃道,“头儿,你来的有点早了。如果再晚来一会,我们就可以直接去巴萨戈人的大营去转转了。”

    佩特在兰斯洛面前嘴贱是出了名的,这可能也是与老头子的好脾气有关系。但今天鹅毛飞雪的天气,显然影响到了老头子的心情。

    “是吗?那可真遗憾!”老头子冷笑着说,“佩特,这次任务回去后,你自己去军法官那里领三军棍!”

    “头儿,我能问明原因吗?”

    “因为你的胡子,让你今天看起来很滑稽。”

    “这……”

    “如果再废话,我是不介意将要打在你屁股的军棍数翻倍!”

    这威胁很管用,佩特为防止自己真的再说出点什么,将头一下扎进雪里。而周围的游骑兵卧在雪地里的身躯,因为憋着笑而一阵抖动不已。

    皮耶罗调匀气息,才向兰斯洛说道,“巴萨戈人在撤退,头儿。照目前的情形来看,他们至少是在今早就已经开始了。”

    “头儿,我们该怎么办?”皮耶罗问,但兰斯洛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用他褐色锐利双眼死盯着对面巴萨戈人的动向。

    文森特这时也正将注意力关注在冰封的维尔瓦河道上,那里一台战争傀儡踏破了冰,连带着将几名巴萨戈士兵全都一起下了水。突如其来的事故,让巴萨戈撤退的队伍一下子骚动起来。

    不过可惜的是,那附近有名军官指挥很得当,先将人群驱散开,而后派人打捞战争傀儡,还将落水的士兵一起救了上来。

    看到现场没有一名巴萨戈士兵溺水而亡,游骑兵们都有些泄气。

    这时,文森特听到,兰斯洛问他,“文森特兵长,你说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文森特没有想到老头子竟然会问他,稍稍怔了下,而后想了想,说,“回去报告普约尔军佐大人,一来一回,怎么着也得个把钟头的时间。最好还能让他们就这个问题再次深入讨论下,等到有结论出来的时候,巴萨戈人走光了,我们也可以回托斯米尔去了。”

    “你这是在变相抱怨吗?”

    “绝对没有。”文森特赌誓说,“不用卧在这冰冷的积雪里,也不用冒险跟巴萨戈人厮杀,而且还能有热奶茶喝。您看,这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兰斯洛不由笑着对众人道,“那还等什么,现在全体回到森林里去。至于文森特兵长,你得跟我去普约尔那里汇报军情。”

    文森特点着头,“如您所愿,头儿!”

    普约尔听到文森特汇报上来的军情后,表现出的种种反应,都未出游骑兵所料。他先跟身旁的副官耳语了几句,那名副官点点头,就走了出去。

    文森特等人明白,那副官是去确认他们回报上来的军情是否准确。巴萨戈人撤退了,对他们每个人都是好消息,但同时也是个令人不可置信的好消息。

    在等普约尔副官回返的时间里,文森特再次混上一杯热奶茶,能在这天寒地冻的环境里喝上这种东西,绝对算得上是人间美味。单凭这点,文森特对普约尔的官僚做派就不反感。

    文森特边喝着热茶,边压低声音问兰斯洛,“普约尔会不会因为巴萨戈在撤退,就借机冒险对其做出偷袭?”

    兰斯洛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这绝无可能,普约尔出身贵族,他的父亲听说在最高统帅部任职,虽然在那里职位有些低,但军功对他这样的人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他也不会为了自己履历表的好看而选择毅然冒险。”

    文森特放心地点点头。

    果然,当普约尔的副官回来后,这位官僚做派的军佐大人不负众望地开起了军事会议。期间第十军团的军佐副官中途来了一趟,提出趁着巴萨戈人渡河撤退时,要联合第九军团发动奇袭。

    “要在对方还留有三十台战争傀儡殿后的军队发动奇袭?你们的军佐大人,还真是拥有令人羡慕的勇气。”普约尔和声细语地说,“不过是不是太危险了?那可是三十台重装傀儡,即使我们合兵一处,在没有重型武器的支援下,这无异于去送死。请转告你们的军佐阿贝罗亚大人,第九军团不会拿着士兵的无辜鲜血去冒险……”

    “普约尔大人,您不觉得,您这样做很是缺少军人的血性吗?”

    普约尔笑道,“你是想说我是一名懦夫?”

    这名第十军团的副官并未回答,可脸上的表情不言而喻。

    “呵呵,可我至少不会为了仕途而用士兵的性命去铺路。”

    “你……”第十军团的军佐副官涨红着脸,面上那道新伤疤尤显猩红。“懦夫,我们回去会向统帅部弹劾您畏战!”

    “请便。”

    看着这名气质骁勇的军佐副官负气而走的背影,蒙卡感慨地说,“阿贝罗亚可是个英雄,出身平民,作战英勇,很受普通军士爱戴。加入近卫军前,我还想着去他麾下服役呢。幸亏当时他没看上我,不然我早死在战场上了。”

    最终第十军团仍没有放弃突袭,当然结果不太好,在巴萨戈人无意于他们作战的情形下,仍然折损了近一半的兵力。

    而第九军团则不然,因为普约尔的畏战,全军出征的人员,除了有一人在夜晚行军时,落进树洞里摔断腿外,再无一人战损。

    至此让众人这阵子倍感焦虑的“夜莺计划”,随着巴萨戈的后撤回维尔瓦河东岸而告终。虽然这份军事计划并没能真正实施,不过烧掉军需后,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巴萨戈人无补给而被迫撤军。

    现在巴萨戈人将这活儿自己就给做完了,所以不管怎么说,仍是东部战区一次“伟大”的胜利,尽管这份胜利来得很是让人莫名其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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