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面何其壮观!”
    杨信当街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端着茶杯神清气爽地看着前面。
    而在他前面大街上一溜长凳排开,明年的状元文震孟,进士王永吉,陈仁锡等三十多个举人和监生,就这样一个个趴在那里,而且……
    而且是去衣的。
    笞杖就是要去了下面衣服的。
    这个词包含两种刑罚,前者是小板子,用单手拿的竹片或者荆条来抽,类似于坡县的鞭刑,至于后者就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板子了。但无论笞还是杖,通常除非特别免除都是去衣的,所以这个对女人来说特别恐怖,一般打完基本上就回去自经……
    当然,这个看身份。
    对于那些本来就不在乎的,这其实没多大点事。
    但此刻几十个原本身份高贵的举人监生们,一起趴在那里当众受刑的场面还是堪称壮观,三十多个人就那么一字排开,在大街上一片白花花,那些围观的闲人们瞬间就激动起来,一个个很欢乐地评论着。
    当行刑者拿着竹板动手的时候,那就更加欢乐了。
    至于行刑的自然是荡寇军士兵。
    这些粗野的山民们两人一组,拿着刚刚从叶家找来竹子制作出的厚竹片,不断高高抡起然后狠狠抽落,伴着计数士兵的喊声,紧接着响起的就是响亮的竹板炒肉声,接着就是那些士子的惨叫和四周闲人的起哄。毕竟这种壮观场面对于南京百姓来说真是很稀罕的,而那些青虫这时候都已经逃得没剩几个了,话说再待下去万一杨信再出别的毒计就麻烦了。
    他们可不想挨打。
    更何况看着这些人挨打,以后见面也尴尬。
    还是赶紧走人最好,至于叶茂才……
    这时候谁还顾得上管他。
    这时候他们的勇气早已经荡然无存,倒不是说被挨打吓得,笞十下二十下都不算严重刑罚,他们怕的是那个革除功名,士子们不怕挨打,别说是笞就是杖几下他们也不怕,但一说革除功名就真立刻吓得变鹌鹑了。一旦革除功名意味着他们所有梦想,毕生努力荡然无存,一下子从山顶跌落深渊,别说是家境差的,就是那些世家子一听革除功名,也都吓得心惊胆战。
    他们是真害怕这个。
    而杨信也真有这个能力。
    说到底只要他抓住把柄,那么就可以上奏皇帝,而在方从哲这个奸相和魏忠贤控制内阁和司礼监的情况下,这份奏折肯定得到批准,剩下无非就是看礼科的给事中了。但礼科给事中如果不是南直隶人,肯定喜欢把这个科举第一大省的举人们刷下去一批,要知道大明每一次科举,南直隶的进士数量都是遥遥领先于其他省。
    把南直隶举子以这种方式刷下去一批,他们身后本省举子机会就更多。
    南京这些士子们很清楚,这是肯定会的。
    其他各省,尤其是北方各省士子,说不定还在内心欢呼呢!
    整个明朝南直隶出了四千多进士,而北直隶只有一千多,北方五个布政使司加起来不如南直隶加江西,这还是朝廷强制性限制录取比例的结果,当年因为一科进士全是南方人,甚至导致了北方士子集体罢考。那还是洪武年,敢在朱元璋手下这么干,北方士子愤怒到何种程度,那么现在指望他们不趁火打劫?
    开玩笑。
    谁还不知道谁呀。
    或者说谁还不知道自己这种人的节操啊。
    这种时候不跑,难道留下来让杨信找借口抓住,然后挨打或者革除功名便宜别人?
    赶紧走吧!
    于是那些挨打的士子,就在身后板子的落下中,悲愤的看着自己的战友们落荒而逃。
    而这里面最倒霉的,就是那个戴忠静冠的。
    他这个属于情节严重,忠静冠明确规定除了官员外不准戴,而且经过嘉靖万历两朝多次重申,他明知故犯,所以单纯笞已经不够了,必须得用杖,也就是真正的挨二十大板。虽然那些荡寇军士兵没有经验,不会那些老衙役几板子打死人的本事,只知道用蛮力,但随着刚刚赶制的板子落下,那倒霉的家伙也在不断发出撕心裂肺的高亢惨叫,而且很快就已经皮开肉绽,甚至疼的昏迷过去。
    “弄点盐水,浓一点的!”
    杨信端着茶杯说道。
    旁边锦衣卫早就准备好了,直接拎着水桶过去,半桶浓盐水一下子浇上。
    “嗷!”
    那家伙骤然间仰头嚎叫。
    “继续。”
    杨信端着茶杯满意的说。
    “杨佥事就不怕有朝一日落在他们手中?他们都是举人,监生,几个月后都要进京赶考,你就不怕他们中间出个状元进士?”
    陈道亨在一旁冷笑道。
    “杨某心中只有公忠体国这四个大字,杨某行事只管是不是对皇上有利,只要对皇上有利的我就去做,至于个人安危,从不在杨某的考虑中,陈副宪想来是不懂杨某对皇上的那份忠心。”
    杨信说道。
    “那陈某倒是要以杨佥事为楷模了!”
    陈道亨冷笑着说道。
    说完他拂袖而去。
    而此时外围的人群中,已经出现了不少红袍或青袍的官员身影,陈道亨直接走到他们中间,然后和这些人一同拂袖而去,很显然这一轮他们认输,毕竟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总不能真抢人吧?再说他们也没能力抢,士子们被吓跑,那些衙役和弓兵们更不可能冒死上前,难道还要他们自己动手?叶茂才已经落在杨信手中,这已经是事实,剩下就看他能不能扛住了。
    这时候杨寰也匆忙骑着马赶来。
    “怎么回事?”
    杨信问道。
    杨寰并没有带着援军赶来。
    “回叔父,南京守备常胤绪禁止荡寇军入城。”
    杨寰低声说道。
    “他也下注了吗?”
    杨信冷笑道。
    当然,说勋贵团下注也不准确,他们应该还是保持中立观望,但肯定向东林党略微偏一些,毕竟这些勋贵实际上已经士绅化,本质上他们也是南直隶士绅中的一份子,居住两百多年的他们早已经和士绅密不可分,他们不可能会偏向杨信这边。
    不过此时杨信暂时也没兴趣跟他们斗。
    这些勋贵能做的也就这些,直接加入东林党也是不可能的,他们都是明哲保身的老狐狸了。
    收拾他们是以后的事。
    “你先回去把那些犯人安置好,直接去找守备太监。”
    杨信说道。
    “南京守备太监高涌突然中风。”
    杨寰说道。
    “中风?真他玛有创意。”
    杨信忍不住笑了。
    也就是说高涌明确中立不掺和此事了。
    “不过织造太监李实倒是很懂事。”
    杨寰说道。
    “那就找他吧,既然高涌中风,那就先让李实代理着,这个回头我给你爷爷去封信就行,让李实在城外先找个地方,把这些犯人统统关押起来,你带着人把那里看好,这事情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还得继续斗。你告诉李实,咱们都是皇上的人,他的一切都是皇上赐予的,所以让他的屁股别坐错了地方。”
    杨信说道。
    “侄儿明白!”
    杨寰立刻行礼离开。
    “提督老爷,板子都打完了。”
    这时候黄三上前,就跟个汉奸翻译官般弓着腰说道。
    杨信站起身,拿着他那本红皮书走到文震孟面前。
    后者和其他那些士子都依然趴在板凳上,几个勇敢留下来的青虫,正在帮他们整理衣服,不过一时半会他们还没力气爬起来,尤其是那个挨板子的得抬走才行,好在因为那些士兵都没有经验,他们受的都是些皮肉伤。打这个里面有很多门道,并不是说用力猛就打得狠,甚至往往纯粹蛮力打反而伤害最轻,只是看起来血淋淋很吓人而已。
    “给他们都杀杀毒!”
    杨信说道。
    然后锦衣卫拿着浓盐水上前挨个浇。
    于是狼嚎一样的惨叫再次响起,这东西的感觉可是很刺激。
    “你们不要觉得我是在对付你们。”
    在这嚎叫声中杨信说道。
    “我其实是在对付你们所有人,看到我手中这本书了吗?
    这是衍圣公亲自撰写并且交由皇上恩准的《弟子规》,以后这就是天下儒生的规范,衍圣公认为目前大明儒生行为不端者太多,像服饰违制者,奢靡无度者,眠花宿柳者,甚至还有人公然宣扬异端邪说。
    简直是不堪入目。
    衍圣公身为孔圣之后,自然不能再坐视下去。
    故此撰写这份《弟子规》,以此作为儒生的行为规范,这次杨某和衍圣公前来南都,除了给岳圣立庙以外,还有就是一同来考察各处书院,整肃儒家弟子的风气。我今天笞杖你们,是因为你们违制,但这只是最轻的,接下来衍圣公和我还要以更严厉手段,对那些有辱斯文的败类进行惩处,不要以为我说的革除功名是吓唬你们。
    真有情节严重者,不但要革除功名,还要禁锢终身。
    这本书我会进行刊印,所有生员及生员以上者必须人手一本,要是让我查出手中没有,那一律笞二十。”
    他举着《弟子规》叫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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