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没有树林的庇护,土地被炽烈的高温晒得到处都是裂缝,若是凑近些看,便不难发现地表还会冒出丝丝热气。

    远处,一老一少两道风尘仆仆的身影逐渐凸显。老者气息平稳,动作轻盈不拖沓,每一步都会与前一步隔开丈许。而那名少年却大汗淋漓,艰难的跟随在后。

    “坚持住,到前面那片树林再歇息。”老者摇摇一指,顺着方向望去,大概距离此地五里左右果真有一片郁郁葱葱的绿林。

    强忍着由脚底传来的阵阵烫意,少年咬牙进行最后的冲刺。

    ……

    “呼哈~”林远依靠着粗壮的树干,胸膛上下鼓动,大口喘气。随手抹去额头上即将滚入眼眶的汗珠,用力蹬腿将脚上的布鞋踹飞,发现脚底板上又增添了两个豆大的水泡。

    犹豫片刻,他催动控火诀对匕首稍稍消毒,随后小心地将水泡戳破,又从须弥袋中取出一罐药瓶,往伤口上洒了些许粉末。

    嘶~

    钻心的疼痛让林远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而手下并没有闲着,掏出白净的膏布将脚团团裹住,又小心翼翼的套上布鞋。

    迷雾每天卯时与戌时都会定时袭来,除去午饭与中途休息,白天只剩下五个时辰,所以必须合理利用这段时间。

    “师傅,有没有什么闭气法诀,学会之后就不用怕迷雾了。”林远嘟囔道。

    “有啊。”哑伯认真的点点头,“只要达到先天境界,不仅能闭气还能辟谷,连续几个月不吃饭都没事。”

    林远哭笑不得,“是是是,弟子要是有先天境的修为,哪用得着走路呀,早就踏剑而去了。”

    “哼,这才走了几百里路就受不了了?”

    “弟子只是觉得光是走路对提升修为没有太多帮助。”林远硬着头皮道。

    哑伯沉默不语,抬头远眺。

    “师傅……”

    “上古时代,人族能从万族中脱颖而出,成为灵梦大陆的领导者,依靠的并不是灵法,而是武道!肉身成圣者横断山岳,武破虚空。可是如今的武道却没落不堪,许多所谓的习武大师甚至连拓脉八九重的小辈都打不过,你可知为何?”

    “为何?”林远想不通,既然武道那么厉害,怎么会被灵法挤下去。

    “因为太苦了。”哑伯轻叹一声。

    “太苦?”林远嘴角一抽,难道修灵不辛苦吗?

    “武道最重视炼体,流传于世的主要有六大境界,想必你早有所耳闻。举个例子,古人若想将身体提高到‘铜浇铁铸’的层次,必先置身于滚烫的铁砂,沉浮于奔腾的江河,行走于尖利的石子上,反复折磨自己,令肉身千锤百炼。无大毅力者,基本都会选择放弃或者在这个过程中承受不住痛苦而死亡。”

    “弟子虽然听别人提及过炼体的辛苦,可万万没有师傅说的这般恐怖啊!”林远蹙眉,不解地问道。

    “那是因为如今的修士拥有灵力时刻温养筋骨,无形中帮助改善体质,又有大量丹药辅佐,难度自然比古代减少许多。”哑伯缓缓解释道,“灵法诞生以后,只需盘膝打坐就能吸收天地灵气化为己用,武道就渐渐消亡了。”

    “这也是优胜劣汰啊,不实用当然会被顶替掉。”林远说道。

    “不。”哑伯坚定地否定道,“天外有天,古籍上明确记载在上古年代有武破虚空而去的高人,可是自从灵法昌盛,修行相对更容易之后的万年时间内,人族中竟然再无一人可以突破这方天地的桎梏!”

    “天外有天吗……”林远震撼不已,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些隐秘,“咦,人族?难道大妖们可以?”

    “嗯,万年间共有三位大妖先后飞升而去。”哑伯点点头道,“历代大能们根据古籍推测,或许飞升契机与修士的肉身强度密切相关,因为同等级下,兽类的体魄确实比人类强健,而大妖们的肉身更是坚不可摧。”

    “不过最后一位大妖飞升也在三千年前了,为师无缘相见,所以了解的不具体。”

    哑伯握紧了拳头,双目炯炯有神,反应出内心的澎湃。

    “修为不代表实力,这个概念应该已经深深烙印在了你的脑中。低级战斗中,灵法、兵器、狠辣程度都会左右战斗的胜负。再往后,符箓、法器、丹药、阵法、傀儡、巫毒等等,千奇百怪,手段层出不穷,要是一根筋光靠灵力修为与敌人硬拼早死了。”

    “师傅准备传授弟子何种法门?”林远眼前一亮,好奇地询问道。

    “灵武双修!”哑伯郑重地拍拍他的肩膀,眼底似乎掩藏着一抹古怪的笑意,“现在的修士不愿承受炼体的痛苦,普遍不注重体修,往往会在近身战中吃大亏。难得你有宏图大志,为师很欣慰,必定会好好教导你。”

    “多谢师傅!”林远兴奋不已,却不知道前方的路是何其艰险,当然都是些后话了,暂且不提。

    “此次徒步实训的其中一个目的,就是为了锤炼你的肉身。当然,为师并没有打算让你一味地行走,只是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场地。”

    “这样吧,先传你一套心法口诀,在抵达目的地前务必背熟。”哑伯伸出手指,将一段长长的讯息传递给他。

    “立身期正直,环拱手当胸,气定神皆剑,心澄貌亦恭……掌托天门目上观,足尖着地立身端。力周腿胁浑如植,咬紧牙关不放宽。舌可生津将腭舐,鼻能调息觉心安……周天灵气自反转,经脉逆行必已通?”

    林远慢慢消化整理,发现很多内容都比较深奥,一些图像上显示的动作也是极难模仿。

    “这是‘逆灵诀’的心法要领,只要勤加练习必能将你现有的灵力再压缩不少。”

    “压缩灵力?”林远诧异道。

    “是啊,估计能压缩一半吧。”

    林远听完快哭了,压缩一半不就降级到拓脉二重了嘛。自己为凝聚灵脉的事情急得团团转,偏偏师傅还跑来帮倒忙。

    “你眼中的修为难道仅仅是灵脉的条数不成?为师替你连续打通十条灵脉,你就是拓脉十重境界了?”

    “我……”林远有些迷茫。寻常弟子都是因为经脉封闭,阻碍灵力的流动,所以必须将当前灵脉开拓完全后才能将灵力导入下一条灵脉中,同时意味着其境界的提升。而他则不同,他的灵力可以在灵脉内畅通无阻,假使将灵力分摊到十条灵脉中,自己就真的一跃变成拓脉十重的高手了吗?答案显然是否定的,这是自欺欺人。

    “每个人的灵穴大小几乎完全相同,空间有限,然而存储的灵力却可以不同。”哑伯顿了顿,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一旁的林远立刻会意,抬起头惊呼道,“将灵脉中的灵力不断提纯,去除杂质,从而拥有比相同境界的修士更雄厚的底蕴!”

    “孺子可教也。”哑伯颔首笑道,又喝了口酒。

    谈起他这个酒葫芦,得仔细提一提。进山已经快半个月了,没见哑伯少喝,自己也时常拿来解渴,份量很轻可仿佛无底洞一般就是不见底。

    其实这酒葫芦与须弥袋一样,同属储物灵器,据说含有空间奥妙,颇为珍贵。但是不能在里面存放活物,否则会触发其中的禁制,瞬间被绞杀。

    而且这类空间灵器可以隔绝灵念窥探,没有主人的允许,谁也无法得知里面有何物。

    传说,曾经有两个敌对的散修相约公平决战,一方突然从储物袋内召唤出援手,合力将对手围杀,犯下修行界大忌。

    从此以后,诸方势力达成罕见的一致,必须在储物袋内设置阻止活物进入的监视阵法,而且这种阵法非常高明,一旦生成极难破除。违反规定者,将受到所有修士的追杀。没有人会希望在生死搏杀至筋疲力尽时突然又冒出几个敌人,那真是绝望,几乎不用逃,妥妥地凉透了。

    “休息得差不多了,赶路吧。”哑伯催促道。

    林远嘟着嘴,不情愿的起身,双脚试探着踩了踩地面,适应一会儿后才跑动起来。

    ……

    时间匆匆而过,实训转眼便过去了半个月,两人又是冲出一方广袤的森林,来到坎坷的小道边。

    轰隆隆~

    未见其景,先闻其声。耳畔传来巨大的声响,像极了雷鸣,可这大晴天的,又哪来的雷声?

    抬头眺望,一条垂挂在半空中的银白色的巨型绸缎映入眼帘,汹涌的水流如万马奔腾,与顽石碰撞,水花四溅,在阳光作用下,五彩缤纷,令人叹为观止。路尽时,终究化作怒龙倾泻而下,犹似雷劈山崩,响彻整个山谷。

    越是靠近,越能领略它的磅礴气势。附近的植被墨绿茂密,欣欣向荣,鸟儿在林中翩翩起舞,发出动听的音乐,仿佛是在为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银河伴奏。

    要不是遥远的山林中隐隐的兽吼时时提醒林远,他还真当此地是世外仙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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