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大营之内,周武抓到了两个斥候活口,经过严酷的审讯,这两名斥候终于说出了‘实话’。只不过这些实话,都是一路上陆慕下令连普通兵卫都要死记硬背的东西,更别说是这些斥候了。但周武得知大哥周龙所部遭受伏击全军覆没之后,悲愤之下顿时挥刀斩杀了两名敌军斥候。要不是澹台明月强行压制,周武都要率兵去夜袭小剑山。

    所有将士在紧张的气氛之中度过了一夜。这一夜,段琅是片刻未眠。连一向运筹帷幄的澹台明月,也陷入了沉思之中。眼看着即将天亮,段琅与澹台明月依然站在峡谷的高处远望着夜空。

    澹台明月看着面容肃穆的段琅,轻声说道,“琅,我总觉得有些疑惑。北明对摩罗国的消息,一直掌握的很精准,但这突然冒出的第二军团,为何一点情报都没有?况且这第二军团主帅赫连查哈,在摩罗国根本就没建立过什么功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吃掉周龙所部,又能打个时间差派人袭击陈七的战车营?琅,我总觉得这里面有诈,看样子还得再抓几个活口,我亲自来审问。”

    段琅目光中带着血丝,冰冷的说道,“不管对方是谁,天亮之后,我们杀过去。”

    段琅虽然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却坚硬如铁。澹台明月轻叹一声,“琅,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月儿身为大历国兵马大军师,该说的我还是要说。如果征求我的意见,您决不能这样做。根据口供,对方有六万兵力,别忘了目前咱们只有周武及禁军营。”

    “足够了,两万多兄弟,照样能讨回这笔血债。月儿,如果不打,我对不起周龙,更是无法面对周武及这些兄弟。没什么大不了的,当年我历都城大军也只有区区三万人马,不是照样穿越大漠,杀的陌坤与西宁侯丢盔卸甲吗。”段琅沉声说道。

    澹台明月摇了摇头,“琅,这不一样。当年你们是在大夏腹地,不管你们杀到哪里,至少百姓视你们为亲人。但这里是摩罗,一旦大军击散了,恐怕连百姓都不会放过咱们。”

    段琅眼神中带出了一丝怒意,“那又如何,难道就这么干等着?”

    “不!”澹台明月轻轻握住段郎的手臂,“琅,咱们现在要做的有三件事。第一,首先要保存好剩余的实力。如果小剑山真的来了六万兵马,加上马麦亚城龙牧的大军,咱们必须要尽快撤离。但不必跑远,利用咱们的快速反击能力,以游走的方式与对方周旋。第二,就是尽快与张如明取得联系,别看张大哥不善于激战,但敌军想抓他也不是这么容易。第三,周龙所部即便中了埋伏,我相信总有活下来的人。只有彻底摸清了这个第二军团的实力,咱们才能知己知彼。琅,盲目的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让敌军更加猖狂。身为大历国国君,一军的主帅,越到这种时候您应该更加冷静。”

    段琅略微发红的双目看向澹台明月,“可是,我心中犹如有一团火,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琅,如果连你都不支持我,你让我如何镇得住下面的兄弟。记得你曾经给我说过,当年在凤鸾山之中你与大熊几次遭遇狼群的围杀。生死之间,正是你的冷静挽救了你和大熊。现在的局势,咱们周边狼群窥伺,一个不谨慎就会遭到灭顶之灾。琅,就算不为自己想想,你总不能把兄弟们送入虎口吧。”

    段琅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澹台明月说的很正确。但要不让他去小剑山厮杀一场,段琅心中这口怨气憋的实在是难受。

    “唉!要是大飞在就好了。”段琅叹道。

    “琅,以大飞的速度,用不了六七日就可以回归。这段时间咱们可以暂避锋芒,要想赢得这场胜利,大家都必须要冷静一下。”

    明月知道以大飞的速度,快则六七日就能赶回来。毕竟这次只是返回中都城,不像上次还要寻找北寒之地活捉火蝠。即便上次大飞寻找火蝠耽搁了时间,来回也只不过半月之久,那还是大飞身受重伤。

    段琅看着澹台明月,问道,“月儿,你觉得阿龙那边,还有活下来的兄弟?”

    “一定有,周龙训练出的这些兄弟,其战斗力不亚于墨兰城八千勇士。就算是遭遇了伏击,这些兄弟发起狠来也能撕下敌军的一层皮。两万余人,我不相信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只有彻底问清楚当时发生的情况,我才能对这个赫连查哈有个初步分析。”

    “可是,敌军斥候不是说,除了被射杀的人马,其他人等都掉入大河。身穿这身盔甲一旦掉进大河,根本就不会有活口。”

    “一家之言,漏洞百出。如果不是周武太过激动,或许我能问出点什么。”

    “漏洞百出?”段琅一怔。

    澹台明月点了点头,“如果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摩罗国主武波尔汗得知大历国与北明联手杀进了摩罗,定会倾国之力来迎战。况且于都城咱们击溃了摩罗十万兵马,武波尔汗必定会派出最精锐的力量。龙牧所带的大军,符合战前得到的情报。但是冒出这个第二军团,我有些怀疑它的真假。”

    “兵马就在小剑山摆着呢,难道这还有假?”

    “不,我是说这支兵团的战斗力。主帅赫连查哈名不见经传,按说不应该有这样的指挥能力。摩立大哥与摩罗交战多年,对摩罗军中每一个将领都很熟悉。咱们从泰米拉城一路杀到马麦亚城,你何曾见过龙牧施展过计策。如果说这赫连查哈能力还在龙牧之上,武波尔汗也不会让太子跟随龙牧了。所以,我觉得咱们还是等大飞回来,相信周伯会把最近的情报简要送过来。”

    段琅双目微眯,看着天边出现的一道曙光,微微点了点头,“月儿,我可以等大飞回来,周武那边我去跟他说。但是,如果周龙与张如明真的全军覆没,那就别怪我段琅再疯狂一回。到时候,哪怕大历国砸锅卖铁,我也要把所有兵马都调派过来,一举踏平摩罗国。”

    这一次,澹台明月没有反驳,”好,我也同意。到时候不光是大历国兵马,连同北明所有力量全部用上。”

    澹台明月看到段琅听从劝说,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她就怕段琅一怒之下,带着周武这些心怀愤恨之人前去拼命。到时候万一中计,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天色一亮,小剑山内紧张了一晚上的陆慕,心情略微平静下来。满战带着三万兵马追击上官玄武至今未归,陆慕也担心段琅一怒之下前来疯狂的报复。虽说陆慕布置了埋伏,但他深知段琅这些人的夜战能力,真要是打起来,陆慕也不敢说能不能扛得住。昨晚他连夜派人给马麦亚城的龙牧送了消息。相信今日一早,龙牧会带着大军倾巢而出,去围剿段琅剩下的残余人马。只要龙牧那边一出手,不管段琅是战还是逃亡,对于陆慕来说都是个不错的结果。

    满战临追击之前派人送来了消息,陆慕知道满战虽然没有击杀对方多少兵马,但是焚烧了大批的战车及粮草。这里是摩罗而不是大历国,对于缺少粮草的段琅来说,陆慕相信他们坚持不了多久。如果是在大历国,段琅残余兵马可以四处躲藏让他们无处可寻。但是摩罗地界,山野村民都会视他们为敌,不管段琅这两万余人躲藏在哪里,总会有人看到。在连续的追击之下,陆慕相信再强悍的兵马也有被拖垮的一天。

    峡谷大营之处,段琅召集千总以上人员,正与澹台明月耐心的做着他们的工作,就看到一名斥候来报。

    “启禀段帅,马麦亚城龙牧,率领大军来袭。敌军距离此地,还有不足五里。”

    周武等着泛红的双目,“段帅,杀吧,痛痛快快的杀一场。”

    段琅看着周武,又看了看其他千总将领,包括谷凡向天等人都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段琅犹豫了一下,狠心说道,“不,全部撤离,执行命令!”

    周武眼中充满了不甘,却是无奈的喊了一声,“末将得令!”

    龙牧大军从东面杀来,而西侧的小剑山又有敌军第二军团,澹台明月只能下令向南撤离。好在他们都是骑兵,没有战车等物资拖累,即便是道路坎坷也挡不住战马的脚步。

    龙牧大军扑了一空,看到段琅匆忙之下残留下来的不少物资,龙牧不但没有失望,反而是非常高兴。看样子,陆慕确实没有骗他,要不然段琅不会撤的这么匆忙。

    龙牧没有下令寻找线索追击,而是派人去小剑山告知陆慕,前来峡谷一叙。龙牧对这位西越大都督神交已久,对方能够在昨日一天之内消灭了周龙所部,这对龙牧来说也有些不可思议。

    龙牧大军占据了峡谷大营,段琅的战略转移,却让陈七与张如明派来的人,错过了见面的机会。陈七虽然引诱着满战大军前去追杀,但在后半夜派出人马绕道前来寻找段琅。张如明更是带着弩车,一头扎进了北部连绵的山区,却也派人前来寻找段琅。只是他们俩人派出的人手,赶到之时,峡谷早已被龙牧占据。

    一天之后,陆慕大军留守峡谷附近,龙牧则是带着摩罗兵马开始按线索向段琅所部追击。陆慕告知龙牧与武巴图,只要有线索就一直追下去,绝不可给段琅留出喘息的时间。等满战大军回归,陆慕也会根据龙牧送来的情报,展开对段琅所部的围猎。

    两日之后,满战率领着兵马,一个个无精打采的回到了峡谷之处。经过追问,陆慕得知满战不但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让陈七所部偷袭了几次,损失了三千多人马。陆慕问明详细情况之后,也没有责怪满战。既然这样,陆慕只能暂时放弃上官玄悟那边,全力开始追击段琅。但是段琅这些人马,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别看段琅人马不多,战斗力却是极其强悍。撤离之中,还时不时打一个快速反击,总是能够在大军包围之前穿过对方的包围圈。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陆慕渐渐的发现,段琅根本不是在逃亡,而是一直围绕着马麦亚城附近转悠。看样子,段琅像是在等什么人,陆慕猜测,或许大历国开始往这边调派援军。陆慕不敢大意,只能告知龙牧加快追击的速度,一定要在援军到来之前拖垮对方。

    八天的时间过去,段琅与周武等人也是极其疲惫。陆慕的计划非常得当,十几万兵马轮流围堵段琅,就是不给他留出休整的机会。周武所部在逃亡之中,还要去周边郡城掠夺一番。要不然,大军只能饿着肚子四处奔波。但即便这样,将士们没有任何怨言。经历了大漠历练,这点苦难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而且众人相信段琅与军师肯定有所谋划,不然不会只在马麦亚城附近四处游动。

    第九日,段琅的呼唤,终于迎来大飞的回应。看到大飞的那一刻,段琅有一种见了亲人的冲动。大飞轻轻用脑袋摩擦着段琅,段琅也是温柔的抱着大飞。在大飞脚部的竹筒里,李建山向段琅做了简要汇报。但是澹台明月却有些失望,因为情报简要上说,除了摩罗国之外,南平西越都很平静。特别是西越,韩风在大宛城内么有发觉有任何调兵的迹象。

    段琅已经顾不得这些了,赶紧与大飞交流起来。连续奔波了数日的大飞,根本没做停留,马上振翅高飞,率先飞向了小剑山方向。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大飞就来到了小剑山。空中的大飞不听的鸣叫,它知道只要是有自己人,不管隐藏在什么地方,肯定会给它做出回应。对于历都城兵马中的老人来说,大飞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根据段琅的意思,大飞要寻找周龙所部活下来的人员。但是大飞没有听到任何的回应,盘旋了数圈之后,大飞开始向张如明撤离的方向飞去。

    此刻,距离峡谷大营不足百里的一片山林之中。张如明正啃着兄弟们猎杀的野味,眼神中充满了迷茫。他派去的人马已经返回,张如明没想到峡谷大营已经被摩罗兵马占据。他不知道此刻段琅身在何处,但张如明坚定的相信,段琅绝不会被摩罗兵马所灭。

    “麻痹的,一点盐味都没有,再这样下去,老子连屎都拉不下来。段琅这个王八蛋,你他妈就不知道派人来寻找老子。”

    张如明嘴里骂着,周边兄弟一个个低着头,只当是没听见。弩车营的兄弟本身就不多,二百辆弩车只有八百人配制。目前弩车都被遮盖了荒草,张如明也不敢带着这几百兄弟出去掠夺。万一遭遇敌军围堵,他们几百人可不是人家对手。现在张如明所能做的,只能是派出人去寻找段琅。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鹰鸣传来。张如明等人一个个都没在意,该吃的吃该喝的喝,毕竟这里是连绵的山区,有鸟叫非常正常。他们没有发现大飞,但是大飞锐利的眼神却发现了张如明那个光秃秃的脑袋。大飞一个俯冲,对着张如明飞了过去。

    正在啃肉的张如明,忽然感觉天空中来了一道黑影。张如明一抬头,啪嗒一下,手中的烤肉掉在了地上。

    “大飞,飞兄,我说哥们,你可算来了。”

    张如明激动的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刚落下的大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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