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大的崇德殿内,当庭之上,群臣瞩目中,此番受命被皇帝刘宏诏入京师的三人,随伏泉一起恭敬立于当庭。

    “凉州乱事,大汉心腹之患,诸卿皆为大汉肱骨,望此番西征,振旅还师。”大汉皇帝刘宏,坐于堂上,看着堂下诸人,振声说道。

    堂下诸人齐齐行礼道:“臣等定不辱命,西征凉州,振旅还师。”

    随后,便在皇帝眼神示意下,中常侍张让当庭宣布此番征讨叛乱的旨意,旨意宣完,诸人齐齐退去。

    雒阳城西门之外,汉军一万余步骑,集结于此,刚刚得到朝廷赏赐不久的兵卒们,脸色有喜有怒。

    一方面,有的人对于刚刚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不能享受太多安稳日子,就要往苦寒的西方远赴数千里,去凉州平叛而不满;另一方面,有的人却是对又可以平乱立功充满欣喜。军心士气,高低不一,尚需各部兵将安抚。

    伏泉带着三人到了军队出,先是当众痛斥凉州汉羌叛军不忠大汉,祸乱西州,羌人屡降屡叛,不思尽忠,他受皇帝刘宏任命,讨伐凉州,而后便一声令下,命令大军出征。

    军队缓缓行进,伏泉和被皇帝指派来为大军送行的伏完、马日磾等人告别后,便转身上马,带人直奔西方。

    “君侯,平西将军已走,莫需挂怀!”见身边的伏完,依旧望着前方,那个他渐行渐远的侄子,马日磾开口安慰道。

    伏完摇头笑道:“孤之陋样,倒令马射声见笑。”

    “此人伦常情,君侯言重。然此番平西安归,君侯必当为万户侯也,到时一门双侯皆万户,此必吾大汉佳话!”马日磾笑着安慰道,毕竟是自己亲侄子,有这样子很正常,马日磾倒对伏完这样子有什么不满。

    “谢马射声吉言!”伏完摇头苦笑道,虽然凭白升了食邑是好事,但一想到这是他那侄子,用命换来的,他只是跟着受用,伏完心里就沉甸甸的,感觉对不起他那早亡的兄长。

    两人话中,所讲的平西将军不是别人,就是伏泉,他此番被刘宏任命为平西将军,假节,统辖凉州、三辅诸兵,与副将中郎将皇甫坚寿、张猛二人,出兵讨伐凉州叛乱。

    至于马日磾口中,伏完万户侯一事,却是事出有因。昔日征讨鲜卑后,伏泉受功,被刘宏封为万户阳都侯时,因为自己的万户食邑比伯父伏完不其侯的三千六百户食邑多,从而开始拒绝,逼得皇帝刘宏后来改了命令,缩减了食邑才让伏泉接受。

    这次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后,刘宏明显吸取了教训,为了害怕伏泉继续拒绝,他先是以先帝桓帝无子,自己愧得大位,应照顾桓帝女为由,直接加了刘华丈夫,桓帝帝婿伏完的不其侯食邑三千户,凑成六千六百户食邑,随后再赏封追加伏泉的阳都侯食邑,凑成五千胡,如此也就使得伏泉在接受赏赐时,顺理成章的接受,从而没有拒绝。

    在马日磾看来,以伏泉以往的战绩,即使此番平定凉州叛乱困难,但至少也不会无功而返。而无论是皇帝刘宏还是朝臣都明白,只要伏泉不让凉州叛军继续扩大,造成前三次汉羌大战的影响,甚至缩小叛军影响规模的话,即使不能彻底平定,但对于朝廷来说,也是大功一件,到时必然好会继续受赏。

    而受赏的话,伏泉的阳都侯食邑还是要继续加的,这样看来,刘宏为了保险肯定又会继续提升伏完的食邑,这才有马日磾提前向伏完道喜的事情发生。

    冲开了一丝家人离别的哀愁,伏泉带着一万余人,一路慢行,前往长安。

    因为军中兵卒的情绪不一,伏泉没有贸然令兵卒死命奔赴凉州,赶在开春前平乱,他知道,想要速战速决,那无疑是找死的行为。想想看,三次汉羌大战,都没有速战速决的事情发生,凭着自己,就可以速战速决吗?更何况对面的凉州叛军里,可有那个智谋不低的韩遂,这也是个被低估的老怪物。

    所以,这一路上,伏泉行军很慢,主要做的就是命令将领,安抚好诸军情绪,那些对于又有战事,可以继续立功的兵卒除外,伏泉针对性的要求各部将领调节那些平定太平道黄巾蛾贼后,没能和家人团聚多久,心情低落的兵卒情绪。

    连他这个主将,早在雒阳城内和家人团聚了一月有余,现在出征,心情都有所失落,更何况那些和家人短暂相聚,甚至有的还没回过家的兵卒情绪,伏泉不敢想象,如果这些兵卒带着这种情绪上战场,会不会让自己的军队内部,出现崩溃。

    就这样,本来急行军三日便可到长安,愣是让伏泉走了七日,期间路过华阴时,伏泉有所停顿,由张猛和其他一众兵将,去张奂的墓前祭拜了一番。

    朴素的墓碑前,并无太多装饰物,唯有那个刻着“汉凉州刺史、度辽将军张公之墓”,显得如此显眼。

    与“凉州三明”的另一人皇甫规一样,张奂当年征讨鲜卑前,便已经嘱咐后事,遗令若有不测,诸子得其尸首,必素服薄葬,这朴素墓碑若非那张奂的名字,恐怕在如今实行厚葬的汉代,恐怕没人会相信这是一个汉代名将的墓碑。

    众人祭拜过后,伏泉和闻讯赶来的张奂长子张芝见面,并打了招呼后,便在墓碑一侧凝思。至于张奂次子张昶却是没来,他不在华阴,因为当年征讨鲜卑的功绩,如今却是在关东某郡任一郡太守,想来可以算是大汉朝廷对于张奂这位名将的补偿吧!

    张公,好久不见,此番除了路过看你,就是和你的前半生,和皇甫公、段公的前半生一样,去为大汉的凉州边事奋斗!

    你可知道,当初你和皇甫公建议安抚的羌人,如今却是又反了,在大汉历经太平道黄巾蛾贼的大乱下,又狠狠的扎了大汉一刀!

    这就是你和皇甫公想要的安定吗?我想,这不是,此番如有可能,希望你能看到,我会继续使用当年段公对我说的话,无论羌人如何,胆有反抗者,必杀之,就是将凉州染成一片赤地,鲜血让西北全是腥味,也要如此!

    哪怕用一年、两年……十年,我也要保证这羌乱至此不复发生,因为以后,你们“凉州三明”誓死捍卫大汉,将会乱了。而大汉乱了,西州再乱,大汉失去的西域,甚至如今若即若离的河西四郡,以及整个凉州,都将可能远离大汉怀抱。

    这一点,我不允许发生,自汉武帝以来,便一直在大汉手上的西域,必将回到我们手上,而我要的不是这样,还有更远的地方,无论路上、海上……也许你认为可笑,但熟知历史的我不认为,相信我,大汉如今蠢蠢欲动的世族豪强,如果有了大汉之外那广阔土地的吸引力,绝对会断了内斗的心思……他们是隐患,也是王牌!

    再见,张公!希望下一次,还有机会来看你,虽然对于你过往诸般决策我有过异议,但是观你一生,为汉族所做的,的确不该因为汉末这场党争之乱,只留下“凉州三明”的事迹而已,若是后人知道这场汉羌大战,从前汉就开始的话,一定会对你和皇甫公、段公二人有所敬佩吧,否则西域必失,凉州不保,又何来有汉族在丝绸之路上的种种辉煌呢?

    告别张奂墓碑过后,伏泉谢绝了张芝邀请众人去张府,他将设宴款待的邀请,而是转而带领大军继续行进,终于,进入了京兆尹地界,这也预示着,前汉的帝都长安,也将不远了。

    京兆尹,故秦内史,其以以内史掌治京师。后前汉立国,高帝元年属塞国,二年更为渭南郡,九年罢,复为内史。武帝建元六年分为右内史,太初元年改右内史为京兆尹,分原右内史东半部为其辖区,因地属畿辅,故不称郡。其职掌相当于一郡太守,但可参与朝议,治所在长安。

    提起京兆尹,就不得不提“五日京兆”一事,其典故,源于汉宣帝时期的京兆尹张敞。

    前汉时,长安流传着一句话:“前有赵、张,后有三王”,说的是五位有名望的京兆尹,其中的张,就是指张敞,其字子高,乃前汉茂陵人。

    中宗孝宣皇帝五凤四年时,平通侯杨恽被腰斩后,有官员上奏认为张敞是杨恽的同党,而且关系密切,不宜再担任京兆尹。汉宣帝当时爱惜张敞这一人才,将奏书扣了下来。

    尽管奏书留中不发,但大臣们参奏张敞的事情还是在京城传开了,京兆所在地就是这样一个环境,有许多事情还没有形成定议就传的满城风雨,这种对张敞很不利。

    此时,张敞布置一个主管捕贼的手下去办一个案子。这个贼捕椽姓絮名舜,姓很稀有,名和上古的圣贤挂者钩。絮舜也得知张敞已经遭到弹奏,并认定其一定会被革职查办,便将肩上的挑子一撂,回家歇着去了。有朋友劝絮舜说,张京兆平日里待你不薄,你这样做不是落井下石吗?

    絮舜听不进去他先是说,我以前为张敞干了不少事,够尽心的了。有些像员工跳槽时的口气。然后很有把握的预言到,现在他张敞自身难保,顶多也再当五天京兆,哪里还顾得上管我的事。

    张敞闻讯后,随即派人,将絮舜抓了回来,罪名乃是擅离职守。

    这时已经接近年底,冬天即将过去,春天就要来临。按照惯例,每当一年覆始新春到来之际,身为一国之主的皇帝都要办一件善事,派使者到民间和首都周围的各个监狱中去查访冤情,大赦一批犯人。此案如果不能在新年到来之前结案,絮舜必赦无疑。

    有关人员根据张敞的指示加班加点突击办案,要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将絮舜搞定。七查八问终于抓住把柄将絮舜定为死罪,决定执行弃市。

    临行刑前,张敞让人传话给絮舜,你不是说五日京兆干不了什么事吗,冬天已到尽头,你还能再活下去吗?

    几天之后,皇帝派出的使者下到基层查问冤情。絮舜的家人用车拉着尸体,将张敞的那番话写在竹简上挂在车前,喊冤告状。汉宣帝认为,张敞此举也就是量刑不当,可以从轻处置。张敞被免去一切职务回归到初始化阶段,成为一个普通的老百姓。

    张敞在家闲着,新任的京兆尹的工作却很不得力,打架群殴、盗窃抢劫一类案件频发,长安城中又乱了。汉宣帝重新想到了张敞。

    来自皇宫的人到达张敞的家门口时,他的妻子和儿女以为大祸即将临头,相抱痛哭。张敞大笑,他说,我只是一个贫民百姓,如果要治罪的话,来上两个县衙的小卒子就可以绑起来押走,不至于劳驾皇上身边的人。你们赶快收拾东西,我将受到重用。

    还好,后来宣帝问明原委,认为这算不了什么大事,想叫张敞设法逃脱。于是先宣布了以前关于他同杨恽有株连,不宜再居其位的奏状,将他削职为民。受到这样的处分,张敞也明白了宣帝的用意,便缴还印绶,知道后来继续复出为官

    “五日京兆”一词,就这样,慢慢的流传了下来,一般都是指为官不会长久。

    当然,关于张敞,还有一件广为流传的故事,那就是他亲手给自己的妻子描眉。这本来是自家的私事,不只怎么搞的传了出去,长安城中许多人都津津乐道的评价说:张京兆描的眉妩媚的很,当时称为眉妩,可见张敞也是个闺房情趣中人。

    负责监察工作的官员认为描眉一事,有悖于朝廷大员的道德行为准则,就参了一本。汉宣帝亲自过问此事,张敞回答说,我听说在私房之内夫妻之间的事情远不止描个眉毛。

    在这方面,汉宣帝的体验比张敞要深的多,也就一笑了之,而张敞的画眉之事,也被后人经常以“画眉之乐”来表达夫妻之间的天伦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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