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

    二十日的调养,令晏珵清减了几分。看起来比以前更加羸弱,实际却比以前好了许多。

    说来也巧,宫中正好来人赐药,见状,嘱咐他仔细着点身子。

    送走内监,好不容易见到他的严福凑了过来,心疼无比。哭诉着要去他身边伺候,又一度被他敷衍过去。

    洗风苑如今为他的心腹重重把守,并非信不过福叔,无奈云水别庄里被安插了许多探子,他无暇去筛选辨别,又唯恐福叔为人利用,不若连他一同隐瞒。

    荀语方晒好药草,晏珵便回来了。

    “手。”

    晏珵伸出手,见她时而蹙眉,时而舒展,心下疑惑,道:“可有何不妥?”

    荀语摇头,并无不妥,却也算不得好。二十日的调养,效果远不及她预想。到底是孱弱凡人之身,纵她有万般手段,仍如无米炊的巧妇。

    若以此状态进入下一步,风险将增大几分。

    “既无不妥,可是有为难之处?”

    荀语颔首,“你身子太弱,我不敢下重药。然,徐徐图之,终是时日太短,效果不及我所想。若就此按计划继续,你必将承受更大的风险。”

    晏珵挑眉,“有多大?”

    “原本你有七分生存率,如今只有五分。”药汤所带来的地狱之苦,不是意志坚定就能承受得住的。日日生不如死的煎熬痛楚,足以将磐石摧毁,何况是人。

    “而治疗方法有二。一是全面的治疗,二是逐一治疗。”荀语并未卖关子,直接道:“两种方法所需承受的痛楚和效果无二,区别只在于时间长短。只是,全面治疗需得废除武功。”

    “废除武功?必须得如此?”晏珵瞳孔骤然一缩。武功于他的重要性,非同一般,若非如此,他当初何必选这等饮鸩止渴的办法接续经脉。

    荀语说:“必须如此,你且仔细考虑。”

    ***

    明月高悬,星辰隐于雾霭。

    夜风幽凉。

    晏珵只着深衣,静默立在大缸前。

    “脱了,进去。”荀语催促。

    晏珵睨了她一眼,脱掉深衣,风撩起发丝,露出后背大片烧伤。左胸划至右腹的剑伤,静默陈述着往昔的凶险。

    他刚抬起脚,就被荀语提醒,“裤子。全部都得脱掉。”

    晏珵的脚僵在空中,盯了她一会儿,他神色古怪,放下脚,“荀小姐不回避一下?”

    荀语奇怪,“为什么?”万穹大陆之间几乎无男女大防,且医者眼中无男女,故而她不懂晏珵为何迟疑。

    晏珵:“……”

    他脱下长裤,自大腿蔓延至脚踝的伤疤,撕痛目光。手腕和脚腕处的伤痕,明显是挑断手脚筋所留。

    一身伤痕,触目惊心。

    晏珵踏入大缸中,身体不受控颤抖了一瞬,冷汗滚落。他眉目凛然,硬扛着撕心裂肺的痛楚,浸入药汤里。

    荀语看了会儿,将手中的清心丹收入纳戒里。

    “你必须保持神志清醒,两刻钟后我再过来。”

    这种药汤非晏珵头一个浸泡,却无人如他,哪怕疼得浑身颤抖不止,仍一声不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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