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冷的星空洒落霏霏细雨,迷魂之音越奏越弱,邪魁先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戾气逐渐变淡,仿佛眼神又恢复了本有之平静。

    仰望着远际的星辰,一粒又一粒严如频密炮弹的水滴恨恨地砸在他的脸上,雨水划过的血迹,是无数次鬼哭神愁的悲鸣。

    模糊如纱的雨花,更像似一台即将结束演出的帷幕,很快的将邪魁隐入雾雨之中。

    刚巧的是,埃维勒斯和阿八公公也在附近。

    近日来,阿八公公带着埃维勒斯到天地日月神教的总舵查探,希望找到当年的同窗好友,以便把八云剑交托给自己剑家的后人。

    怎知听到教众说他这位生前脾气古怪的好友,临终前断绝与家人来往,並曾有一段时间独自住在开阳峰那里。

    后来是何时逝世的连家人也不知道,传出噩耗消息的是长期看守开阳峰与他比较熟络的哨兵,见他已有整整一个月没有外出,才去他所住宿的小茅舍寻找他。

    赫然发现茅舍杳无人跡,似乎已有一段时日无人打理,经过推敲与分析,确定了他可能早已不在人世,说不定给让什么深山老虎或者妖怪给吃掉了。

    说到妖怪,天地日月神教的教众又与他们俩分享数月前发生的怪事。

    话说开阳峰有只山妖姥姥作怪,群尸乱舞,结果被一个蓝色精灵给歼灭掉,当时在击杀山妖姥姥的刹那,天空中出现八个怪头的巨蛇形象,煞是诡异万分。

    过后有人传闻其实那八头蛇是一柄从地下窜出的宝剑,至于事件是真是假,也只有那些上级长老们知晓。

    “蓝色精灵?该不会是……”阿八公公与埃维勒斯面面相觑的沉吟着,好像已经猜到获得八云剑之人的身份。

    两人在互打眼色心领神会之后,也就趁夜离开了天地日月神教,再次回到白马城,打算休养数日后,就往北上寻找“仙人”。

    凑巧的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歪打正着的遇见了这一宗灭门惨案。

    不由分说,阿八公公是最为感同深受的幸存者,回想当年惨无人理的悲剧,如今此地血肉狼籍的惨景更胜从前。

    带着幽雨的劲风也像火焰一样吹得猎猎作响,让人听得闻风丧胆,浑身被吹得立扎起来的寒毛,也不由自主地想脱离。

    不知道是命中注定,抑或是有所感应,原本已离去的邪魁又折返而回。

    邪魁突然傲立在八卦门的正门,舌尖往右轻舔唇边上的血迹,双眸从漆黑的雨夜中散发出尤如困锁在牢笼内多年,而刚刚破笼而出释放森寒的杀芒。

    目露狰狞的模样像似冷冽的寒雨,淋得在内正在搜索生还者的埃维勒斯回头一瞥,心灵也抵不过他这么一瞪,遭受破碎而战抖着。

    此际的阿八公公已深入府邸察看,仍不知外头只剩下埃维勒斯与突如而至的邪魁,即将展开一场惨烈的正面交锋。

    雨,越下越大。

    但,仍然无法浇熄埃维勒斯心中对邪魁这种肆无忌弹虐杀的熊熊怒火。

    埃维勒斯本是弓着腰的身子,使力将拐杖让身体缓缓向上移,视线全神贯注落在邪魁的身上,那怕一点点的晃动,也可能是随时出击的先兆。

    “嗤”的强烈一响,邪魁破雨率先发动攻击。

    速度快得连倾盆的雨滴只能轻掠而过却不沾其身,好一手绝妙罕见的轻功。

    只是这一幕飘飞的身影太过熟悉,似曾相似,好像……

    大战在即,别说一般对决,像这种实力悬殊的差距实在太大,埃维勒斯又怎可在此刻分心胡思乱想呢?

    果不其然,原本邪魁蓄意向埃维勒斯左胸膛横扫攻击的一爪,瞬即转为厚实的拳头,即使埃维勒斯以过往的武斗经验闪过首袭,仍旧被重拳硬硬的捶入右肺,顿时觉得呼吸急促,好不难受,为方才的“分神”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邪魁一击得手后,立即转身手肘顺势一扫,雨水随劲气飞溅射向埃维勒斯的双目,令其眼前刹然朦胧胧一片。

    “轰”的一声闷响,又被邪魁近身狠戾地肘击脸庞,移首喷划出一道穿梭雨夜的红采。

    遭受重创的埃维勒斯在半空中旋身半圈后,翻滚跌落在地,叫苦连连。

    邪魁见状后,跟着旋飞半圈后又蹲下身子,以狂风扫落叶之姿,朝地面横扫数圈,刮起无数凌厉四射的水花。

    紧接猛劲用力一踹,重腿直袭仍倒地不起的埃维勒斯,将其踢飞至数丈之远的残瓦,还引发破墙粉碎倒塌之危,尘烟不灭。

    邪魁嚣张跋扈的施施往前,来到了埃维勒斯正努力让自己爬起来的破瓦颓垣之处。

    一步,又一步。

    一步一惊心。

    邪魁所踏出的每一步,激起泥泞湿地那狂漫四射的泥浆,更像是一场即将从埃维勒斯身上抽出满天溅血的好戏而作出的预演。

    埃维勒斯痛得咬咬牙,深忖邪魁的下一击必是无法抵抗的致命杀招。

    在阿八公公还未及时相救之前,自己又该如何自保呢?

    就在身体摇晃前倾,单足勉强站立起来的同时,过往与父亲对练时的那一幕憬然闪入埃维勒斯的脑海里。

    当时年幼的埃维勒斯尚未艺成,却自认是西洋异岛中最具剑艺天赋的孩子,每次练武时都心不在焉,对博大精深的武学更有贯微动密之能力,还时常自作聪明的分析招式当中的虚与实。

    结果理论上虽头头是道,可实战上剑法修为极为有限,还不时被其父责骂他眼高手低,好高骛远。

    那异岛小国的埃维勒斯是何时突破自身的臻境而脱胎换骨的呢?

    话说有一次,小小的埃维勒斯在书斋里读书,由于天资聪颖自负学习过人,上堂仅过了半课,竟觉得无聊而径自开溜出来消消闷。

    看见地上有几枝折断了的树枝,便以“木”代剑,耍起了父亲平日所传授的剑术。

    就在耍得兴起的时候,张老师,也就是从中土大陆飘洋过海到来,方才授课的老师,为了教训他的无理离堂,也从地上捡起了一根幼细的树枝,随手一招就把埃维勒斯那看似凌历无比的剑势给化解掉。

    接着木枝顺势斜斜撩出,即将其手中侧闪的树枝给打飞掉。

    埃维勒斯年纪虽小,却从未如此轻易落败过,而且还是败给这个看起来大腹便便与待产孕妇身栽没两样的张老师。

    这种输得莫名其妙,一塌糊涂的郁闷,让他立马就躲藏在亭子的石桌下,羞涩的小桃脸也不敢见人了。

    张老师缓缓走近石桌,从底下的角度望去,一个稳如泰山的身影骤然停下了脚步,笠立着,并语重深长地对他说道:”小斯,剑不是这样玩的!”

    也不知何时,小埃维勒斯竟然窜了出来,十分不服气的藐视道:“老师也仅是赢我一次罢了…可别太嚣张了…”

    张老师垂视不语,勉强挤压那春光乍泻白花花的肚子,弓下身来,又拾起了地上一支稍为偏短的树支,树枝直指着小埃维勒斯晃了一晃,挑衅道:“来……”

    小埃维勒斯瞧见后勃然大怒,一边杀气腾腾地捡起一支粗大的树枝,一边谩骂道:“是张老师您想吃苦头的,等下输了可别哭丧着脸说些什么不甘心之类的蠢话!”

    张老师轻狂的朝空笑了笑,胖乎乎的肚子还在那令人讨厌的隐隐振动,喜孜孜道:“如果你没有另闢蹊径,而这就是你所谓的“剑道”,你永远也赢不了我这个老师,哦不!是赢不了我这个“张胖子”,对吗?什么“老师”,“张老师”的,你平日私底下和同窗闲聊时不是以“张胖子”称呼我的吗?。”

    小埃维勒斯被人拆穿平日假客套的面具,面容瞬间通红,七窍生烟,迅速沉下马步,运足全身之劲,像是一个注满真气即将爆发的炮弹,蓄势待发。

    张老师一手轻握树枝的右手向前探出,另一只左手往后一摆,一副泰然自若防守的阵势由此开展。

    小埃维勒斯深感亢奋却不言语,肩膊“磕磕”数声扭动起来,仅提足腿离地半分,就有如在冰天雪地下滑雪一样,一溜雪的劲头往张老师左侧后方直扑而去,旋动的影子极其辛辣的连发三剑,剑剑皆向张老师后腦袋不同的位置刺去。

    张老师不慌不乱,肥肿的身形完全不阻碍他作出自然的骤转,见他的身法好像慢了一拍,却又好像恰到好处般的一一把刺剑挡在攻击范围之外,防御之姿如闭境自守,让被打飞三剑的小埃维勒斯顿时气劲受阻,气不成气,难以发出连环追击的招势。

    即然据可以守,那进是否能攻呢?

    只见张老师表面旋割而来,实则转身反手发劲一扫,悉数将小埃维勒斯刚才全劲刺来的气,又全部顺势引导,直袭其自身空门大开的小腿部位上。

    树枝以迅雷般的手法,“砰砰砰”狠辣阴毒的连砍三下。

    若不是张老师点到为止的功夫拿捏有度,其力道之强简直可以断筋截骨。

    小埃维勒斯腿足一疼,顿失平衡翻了个身,宛如遭人戏弄让其双足朝天的“王八”,好不尴尬。

    比试过后,张老师这才把他扶了起来,並告诉小埃维勒斯,他所谓的“另闢蹊径”,不是要他与众不同,其实对他的性格来说正好相反,是要他放下高傲孤僻之心,还元返本,回归每套剑法本有之灵性。

    而他适才所使至柔的剑法原来是叫“太极剑”,其先前宽松的防御架势是特意诱引小埃维勒斯使剑时大开大合,露出攻击中的空隙,进而再将对方卸下落空的劲力反馈予对手,是一种“四两拨千斤”之技法。

    小埃维勒斯这才开始意识到什么叫“天外有天,剑外有剑”,一种之前从未领略之境界。

    他还很少见的静谧心神,聆听张老师对太极剑法奥秘的详解,还默默揣摸他的无私教导。

    这对当初毅然决定来到中土大陆闯荡江湖的埃维勒斯来说,或多或少也是受到张老师这一堂临时传授“剑课”的影响。

    如今异地同景,不知道以这些地上的破枝烂木使耍太极剑,又能否迫得邪魁“引进落空”,以其之力,完完全全的还施其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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