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师步出村长家,一路带着柳家的丫头回家抓药。恰好遇上落隐正猫在那屋外的树丛里,踮起脚往那柳沁儿的闺房窗口张望。便干咳了一声,唬得落隐连忙猫腰蹲身,四下里张望。

    “不用看了,是我!”张医师厉声喝道。

    落隐这才看到树丛外的张医师,站起身来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尴尬地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躲在人家姑娘的窗下,鬼鬼祟祟,成何体统?”张医师道。

    落隐支支吾吾道:“我......我找沁儿有事......见你们人多,也不好进去。”

    张医师略一皱眉,冷哼了声:“这两日我看你们两人成日厮混在一起,回来时不是衣裳湿漉,就是灰头土脸,这又到哪里去闯祸了?”

    落隐心说坏了,难道行踪都被张医师给发现了?这张医师虽是号称个医师,但实则更是个不得了的珈蓝黑袍术士,只是他生性孤傲,也不爱管那世间大小事,自从十多年前厌倦了那些刀光剑影的生活后,便一直隐居在此,安安心心研究他的那些草药和救人之术。

    “没......没有,我们俩也就是......上山捕了个鸟下水抓了个虾而已!”落隐含糊道。

    “哼,捕鸟抓虾?”张医师已经注意到了落隐脸上、肩上还有手臂上的那些大块大块的淤青,心知必有大事隐瞒,却也不动声色,只是悠悠道,“今日你不必去找沁儿丫头了,她病了烧得厉害,需要好生休养。”

    “病了?”

    “对,受了内伤,非半月不能好。”张医师诈道。

    “这......”落隐闻言,一时沮丧,心内懊悔不已,“该死,都怪我。”

    张医师都看在眼里,接话道:“哦?怪你?”

    “啊,啊,不是......我的意思是......意思是我不该贪玩拉着她那天在海里游的太远,那天我们碰上了一条一人多长的怪鱼......直冲我们而来,我俩跟鱼搏斗来着,沁儿被鱼尾打中了肚子......这个是我不好,我没保护好她!”落隐胡乱编道,不敢道出那骇人的实情。

    “果真如此?”

    “千真万确!”

    张医师嘴角翘了翘,用手捋了捋下巴上的一小撮胡须,知他在说谎,那内伤分明是内力所致。他也不再多问,只是摆摆手,要落隐暂且回去,等柳沁儿伤好了再来。

    落隐只好失望地离去,边走还不时回头瞄瞄柳沁儿家窗口。回到自己的屋前,鱼泡儿骑个竹马跑过来找他玩,他也不搭理,也不说话,只是坐在那窗下的竹条凳上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和同样灰蒙蒙的大海发呆,心里想的全是柳沁儿受伤这事。

    这小小的珈蓝渔村乃是曙光大陆的最南端,而此刻在这片广袤的大陆的最北端,穿过重重原始森林,再翻过一道横亘东西覆盖着厚厚冰雪的忘忧山脉,便到了舍生族世代居住的高原。这里一年到头都是寒风凛冽,霜雪纷飞,茫茫的积雪终年覆盖着大地和山丘,放眼望去,无处不是白兮兮一片,甚是荒凉。

    此时在原始森林和忘忧山山脚相接处,舍生族的先锋军前哨营地的将军内院大堂外,一只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霜狼,有气无力地半眯着眼趴在大堂的门侧,而在堂内一个满脸血迹,护甲破损不堪,右臂受了严重骨折之伤的暗影骑士,正斜倚在一张石椅上,一个巫医正在给他矫正骨头,钉上用以固定骨头的夹板。周围侍立了不少狼牙武士,都满面疑惑又带有些惊恐地看着负伤而归的暗影骑士。一位通体穿着黑袍,带着黑色面具的人,坐在大堂正中的将军座上,开口问道:

    “暗影队长,究竟发生何事,为何就你一人回来,而且伤得如此惨重?”他的声音并不洪亮,有些沙哑,却莫名有股摄人心魄的感觉。

    “禀报墨丘利将军,我等几日前完成搜寻任务,却不想在回程途中,刚出珈蓝山界就在峡谷处遭到伏击,那来者看不清面目,蒙着黑纱,功力远在我等之上,我的同伴被杀,我侥幸逃了出来。”暗影骑士回道。

    “那人使用何种兵器和法门?”墨丘利问。

    “未持任何兵器,招式皆是近身杀招,中招后顿时似有一道禁锢之力游遍全身,浑身竟如有火烧,剧痛难忍,筋骨麻痹。似苍炎火门又不全然相似,看不到半点火气和光焰,最可怕之处在于,一旦中他拳脚之力,下一刻便手脚酸软,身形滞重,行动变得极为迟缓。”暗影队长回答到,“正因如此,我等毫无还手之力。”

    “竟然有此等厉害角色?”墨丘利将军不免也吃了一惊,道,“据我所知,那南黎明海边不过是一些村落,住的都是渔民,至多也就是二等珈蓝护卫驻守而已,何以能伤你们暗影骑士分毫?”

    这位墨丘利将军就是舍生大军的先锋大将,人称幽鬼,只因他一身黑服包裹全身,无人知他的面目,更因他拥有幽灵一般神出鬼没的能力。幽鬼率领着五千舍生战士常年驻守在舍生领地的南部边界,以随时观望和刺探曙光联盟的大军动向。

    “属下也是这样认为的。”暗影骑士回道,“初时,据我们的探查,那些村落确实只有些功力平平的二等护卫。在任务执行中,我们也确实遭遇到了几个护卫,不过被我等轻易地就解决了。”

    “不是说过不要暴露行踪的吗!”墨丘利一拍石椅的扶手,呵斥道,“此次只是要你们前去南黎明海寻找四象石,不可让曙光联盟任何人察觉到我们的行动,为何不听军令?!”

    “将军息怒,并非我等故意,而是事出有因,我们......我们在潜伏途中遇到了点意外......”暗影骑士负罪道。

    “意外?如实道来!”墨丘利有些不满地说到,显然他对于身为一流杀手的暗影骑士是不容许有意外的情况发生的。

    “是。六日前,我等领命赶赴南黎明海按照古地图搜寻埋藏有四象石的海神庙所在,但搜遍图上所示的海域,莫说神庙,连一片岛屿都没有,只有茫茫的大海。也因为搜索海域迟迟没有收获,所以我们隐匿在了渔村几天,期间属下不慎......不慎遗落了兵符,故而又返回找寻,不巧海上碰上了两个巡海的护卫,只好将他们杀了。后来不曾想兵符却被珈蓝族渔民所获,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兵符被人激活,释放出信号,循着信号我们才在半夜里追寻,赶到时发现几个珈蓝护卫,于是我等只好再次解决了那几个护卫,欲夺回兵符,但让人费解的是却并未在他们身上搜到兵符,最后我们将尸体扔入深海,以防行踪暴露。”

    “失踪了多名护卫,珈蓝半岛上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迟早会查出来的。况且你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不然为何会被这来历不明的高手尾随?!”墨丘利怒道。

    “属下离开渔村时,确实有小心留意,未曾发现有人跟随。况且当晚出事之后,我等趁着夜色即刻撤离,却不知这神秘的高人从何而来。”暗影骑士低头回答。

    难道是黑袍法师?不对不对。墨丘利暗自否认,最出色的出自苍炎的黑袍法师战力也至多与暗影骑士打个平手,况且在速度上,黑袍法师完全跟不上暗影骑士。又难道是月光骑士?那曾与我交过手的珈蓝族月轮祭司手下倒是有一批战力和速度都极高的月光骑士,不对不对,从暗影的描述来看,来者更像是法师的身手而非骑士。那会是何人呢?墨丘利凝神仔细思虑着,不过从他那戴着黑面具的面庞上看不出任何动静来。难道!忽然间一个名字从墨丘利的脑海里闪过——难道是苍炎的红袍法师?想到这里墨丘利似乎又否认了这一判断,因为虽然一直流传着红袍法师曾在战场上如鬼魅般降临,有灭天毁地之力,斩杀舍生猛士形如切菜,但据说他们总共只有六人,肩负着时刻守护曙光大神和苍炎先知的重责,轻易不会出动,连打了数百年的激战里都未曾见任何红袍法师露面,又何况只是这不值一提的渔村刺探。

    “身为我族一等一的精英战士,这个大陆上堪称无二的影子杀手,居然被人轻易斩杀,又何脸面狡辩?!”墨丘利又是重重拍了一下石椅的扶手。

    “是,属下无能,甘愿受罚。不过......”暗影骑士吃力起身,由一旁的狼牙武士搀扶着,从后背上取下跟霜剑绑在一起的法杖,献给墨丘利道,“不过我们在那几个死去的护卫手里发现了这个,依属下拙见,这恐怕是个不凡之物,故带了回来。”

    墨丘利接过法杖,冷哼了一声。然后拿起法杖端详了片刻,注意到杖身上极为繁复却精巧的符文,以及均匀镶嵌在杖头周围的四颗红绿蓝黑的长条形透明宝石,思忖道:“这却是个不凡之物,不过却与通常的法杖又有所不同,依我所知,无论是珈蓝还是苍炎的法师,都是用一块完整的血精石来制作法杖,从没有见过这种周身镶嵌奇石的。想必此物并非珈蓝所有,也不知那几个护卫从何处获得。”

    此刻堂内安安静静,众人也都不知这来历,加上墨丘利此时怒气未消,故无人敢再吭声。暗影骑士托着受伤的右臂,也肃立在侧,强忍疼痛不敢坐下。

    “也罢!此行任务虽然失败,却也不算毫无收获。关于四象石的遗址,也想必只是传说之物罢了,不知为何巫妖护法大人如此笃信在那南黎明海上......算了,你先好生休养罢,待我禀明护法大人,再做下一步定夺。”墨丘利将法杖交与身后的贴身狼牙护卫收起,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都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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