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八章

    午后,尔芙一行人乘坐的三顶小轿,缓缓停在了二门外。

    庆喜身上的酒气,已经被徐徐的小风吹了个干净,面白无须,任谁也看不出他之前还红头胀脸的醉猫儿样。

    只是尔芙是实打实的喝醉了,虽然瞒过了其他人的眼睛,却瞒不过那些伪装成轿夫的护卫,生怕府里冒出什么传言的赵德柱,一路上就在琢磨该怎么才能封住那些丘八老爷的嘴。

    别说,还真让他想出了个主意。

    只是一路上,他也没有机会和瑶琴、小文她们通气,一直到二门口,他知道不能在拖下去了,忙对着瑶琴使了个眼色,拎着一个点心匣子就追上了去安顿护卫的庆喜,边走边从袖管里取出了张百两不记名银票,塞到了他的手里,笑嘻嘻的说道:“庆公公,这点小心意,您千万别嫌弃。”

    庆喜是个知恩图报的,虽说他也知道赵德柱并非是施恩不望报的人,但是也没有什么反感的,毕竟蛋糕就这么大,一旦他跌下去,那些个眼巴巴盯着这块蛋糕的人就会踩死他,所以他对赵德柱的印象,还是蛮不错的。

    “这次还多亏了小兄弟帮忙,不然咱家这脸面就要彻底丢干净了!”两好合一好,赵德柱上前搭话,他也没有露出冷脸来,笑着接过了赵德柱送上的银票,看都不看就塞在了袖管里,压低了嗓子,微微拱手说道。

    “这些点心虽然不起眼,但是是兄弟的一份心意,老哥一定得收下。”庆喜很是上道的反应,引得赵德柱眼睛一亮,忙把手里拎着的点心匣子送上。

    庆喜有些不解的看了眼赵德柱,但是还是伸手接过。

    这一接过来,他就明白了,这点心真瓷实,沉甸甸地足有十五六斤的样子。

    “咱们主子是个好性子的,知道这次辛苦那些护卫兄弟们了,这点小心意是给他们喝茶的!”眼见庆喜嘴角一扬,赵德柱又从袖管里掏出了三五张银票,塞到了他的手里,小声说道。

    “侧福晋为人宽厚,哥哥早就耳闻啦!”这次庆喜没有含糊地接过就算,低头瞄了眼银票上的数字,抬手拍了拍赵德柱的肩膀,一脸“这事就包在我的身上”的淡定笑容,缓声说道。

    这事不是个能挑明的事情,得到了庆喜不算明显的暗示,赵德柱心里一松,又陪着庆喜往前走了一段,说了些不咸不淡的闲话,便寻了个借口,一溜烟地往西小院的方向跑去。

    ――――

    护卫在二门外就把抬轿的差事,交托给了内院的那些大力婆子就回到候差的倒座房里,这会儿,正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块,一边喝茶,一边说着是非,很是嘈杂,若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呢!

    庆喜与赵德柱一分开就找了个地方,将点心匣子拆开了,看着里面银灿灿的一排银锭子,嘴角的笑容更真实了些,又将赵德柱最先给他的那张银票,拿出来瞧了瞧,最后才把赵德柱托他转交给那些护卫的银票拿了出来。

    看着数目不等的几分a href=javascript:void(0); class=dashangBtn打赏/a,庆喜暗道一句:这西小院的主子真是会来事,便拎着满满登登地点心匣子,来到了护卫们候差的院落,有些蹑手蹑脚地招呼过了这帮子护卫的统领林少奇。

    “林哥,这里。”

    正在和人下棋的林少奇闻声看去,笑着对庆喜点了点头,便丢了手里的棋子,大跨步地来到了庆喜的身边,低声问道:“怎么这会儿得闲来看老哥了?”

    “兄弟来给老哥送礼啦!”说着话,庆喜就扬了扬手里的点心匣子,拉着林少奇往另一侧一间空屋子里头走去。

    林少奇就算是和庆喜关系不错,也很是不习惯他这种鬼鬼祟祟的行事风格,进门后,连门都没关上就拧着眉头,沉声问道:“有事就说,这副贼眉鼠眼的样子,真是让人瞧着别扭。”

    庆喜无所谓地笑了笑,推着林少奇坐在了一侧铺着毡子的大炕上,转身又关上了门,这才重新回到了林少奇的身边,将手里的点心匣子,放到了林少奇的跟前,示意他打开。

    点心匣子里,满满登登一匣子的银锞子,或大或小,堆砌在一起,迎着阳光,闪耀着银灿灿的光芒,甚是打眼,加之上面都雕刻着精美的吉祥图样,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林少奇,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这是西小院那位主子送过来的a href=javascript:void(0); class=dashangBtn打赏/a。”说着话,庆喜还从袖管里将那五张赵德柱后塞给他的银票,递到了林少奇的手里。

    “平日里,咱们兄弟也经常跟着主子们出去,这次的a href=javascript:void(0); class=dashangBtn打赏/a是不是多了些呀?”林少奇不是个见钱眼开的,虽然那份足以亮瞎人眼的a href=javascript:void(0); class=dashangBtn打赏/a就在眼前,他还是很理智地问出了心里的疑问,同时用一种打量的眼神,紧紧盯着眼前的庆喜,打算从庆喜的脸上看个究竟。

    庆喜那是个什么人物?那绝对是个久经考验的战士,哪里会在林少爷这样子的粗人莽夫跟前露怯,一脸平静地笑着迎上林少奇直白的眼神,缓声说道:“要说今个儿这位主子出去的时候,在外头碰了点意外,过后老哥从您手下那些兄弟嘴里,定然能听个明白,所以老哥就别担心兄弟给您挖坑了,这份赏钱就是份封口钱。”

    说着,他就把尔芙在外醉酒这事告诉了林少奇。

    林少奇满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眸子,反问道:“那位怎么这么糊涂?这事可是可大可小,别怪老哥没给你提醒,这什么钱能收,什么钱不能收,你可得心里头有数!”

    “兄弟像是那些要钱不要命的人?”庆喜察觉到林少奇语气里的关心,心里头一暖,原打算压在心里头的话,也就这么顺着嘴,溜达出来了,“你知道那位女主子是和谁在一块喝醉的么?那可是咱们府的男主人――雍亲王爷。

    便是旁人想说咱的是非,那也得说得出去呀!”

    说完,这庆喜还神秘兮兮地眨巴眨巴眼睛,直引得林少奇这个七尺大汉都起了八卦心思,这才把尔芙怎么在百味居遇到四爷的细节,一一说了出来。

    其中还不忘掺杂些他自己个儿的猜测。

    作为四爷府的护卫统领,林少爷虽然很少说是非,但是消息来源却比庆喜要多得多得多,甚至一些阴私事,庆喜不知道,他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会儿八卦心泛滥的他,也有些管不住嘴了,联想到之前从其他护卫那听来的消息,眼泛精光地低声说道:“早知道有这样的乐子看,今个儿老哥就和你一块去了。

    不过你说的那个什么邻国公主,不会就是前一阵来京中进宫的朝鲜国的那位嚣张跋扈的野蛮女人吧!”

    要说这男人八卦起来,绝对不比女人差。

    庆喜这个小太监,那更是个中强手,只不过之前碍于身份,又觉得议论主子们的是非,危险太大,这才一直压抑着天性。

    这会儿见林少奇都打开了话匣子,让他有一种找到了同盟军的感觉,也顾不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忌讳了,笑嘻嘻地就坐在了林少奇的身边,低声说道:“可不就是那位,老哥没去是没瞧见,兄弟隔着门缝看得清楚,那人还没进府就迫不及待地给西小院那位下马威了。”

    “啧啧啧……

    怕是这内院里有热闹看了。

    兄弟,你是不知道,老哥之前听那些在其他地方当差的兄弟们说,那为可不是个善茬子。据说那位邻国公主,虽然相貌不出奇,但是察言观色的本事,绝对是一顶一的。

    不但在那几位斗了大半辈子的宫妃里左右逢源,连宫里那位贵妃对她的印象都很好,更是亲自出面求咱们万岁爷为她指婚,这是多大的殊荣。

    要是真让她顶着赐婚的名头进了府,怕是咱们府里的几位女主子都要低她一头了。”要不说,这酒桌上是最容易套消息的地方,这些话就是林少奇和几个兄弟在桌上吃饭的时候听见的。

    之前,他也以为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

    这会儿,听庆喜说那位都当着四爷的面,下西小院那位侧福晋的脸面,林少奇不禁有些惊讶了。

    “管他呢,总之不牵连到咱们前院就好。

    不过老弟合计着,那位到底是番邦的公主,就算是进了府,估计也就是风光一时罢了。”庆喜挠了挠光溜溜的大脑门,笑嘻嘻地说道。

    林少奇之前听庆喜话里话外对那位西小院的侧福晋印象不错,不禁心里头有些担心,忙出言提醒道:“你说的也对。

    这些事总有别人操心,咱们就关好自己这摊就是了。

    不过老哥还是给你提个醒,别和内院那些个人走得太近,四爷是个什么性子,你该了解的,到时候别好处没捞到,惹上一身是非,把命都赔里头。”

    说完,也不管庆喜听没听进去,抬手一拎点心匣子,笑着丢了一句“咱们兄弟的嘴严着呢,保管不会有什么闲话从咱们这边传出去。”,便走出了房间,去招呼兄弟们分银子去了。

    当然,那份大头,林少爷自己个儿已经留下了,与庆喜一样,留下了一张百两的银票,塞到了大襟内的兜子里,便把其他的银票和银锞子一块送到了弟兄们的眼前,最后又分了一份,这才交代大家伙儿管好嘴,别把不该说的话说出去,就独自一人出了府门。

    ――――

    另一头,尔芙坐在软轿里,迷迷糊糊地回到了府里,听着外面一连串的请安声响起,总算是睁开了半眯着眼睛,不用人扶地走出了软轿,进了西小院的门。

    瑶琴小心地扶着尔芙在东次间的罗汉床上坐好,又将几个软枕一股脑地塞到了她的腰后,这才接过了古筝送上的浓茶,温声说道:“主子,您喝杯茶醒醒酒吧!”

    “恩!”尔芙抬手揉了揉浑浑噩噩的脑袋瓜,接过苦茶一口饮尽,总算是清醒了些,之前莽撞犯下的过错,也就一股脑地拥到了脑子里头,忙抬手从衣襟里掏了掏,将一枚金灿灿的铜钥匙,交到了瑶琴手里,哑着嗓子说道,“去库里取些好东西,让赵德柱给庆喜和护卫们送去,别让那些人到处说今个儿的事情。”

    说完,她也不等瑶琴说话,便踢掉了脚上的鞋子,歪在了罗汉床上,默默地为今个儿没有接上婉蓉公主那些话生闷气。

    其实,尔芙并不是个嘴笨的人。

    只是有的时候情绪一上来,这嘴上就不赶趟,再来她也怕真气急了,会冒出脏话,丢了四爷的人,这才忍了又忍,闷了又闷,把火气都窝在了肚子里,闷着头喝闷酒,直把自己个儿灌迷糊了。

    “唉!”越想越窝囊的尔芙,望着房顶上的苏州彩绘吊顶,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翻身从罗汉床上坐了起来,朗声唤道,“古筝,把之前我丢在一边那些我不爱看的话本子都拿过来,我要好好地补补课!”说完,尔芙就趿拉着鞋子往内室的净室里走去。

    古筝有些犯晕地看了眼瑶琴,见瑶琴无奈地点了点头,便满头雾水地钻进了厢房翻书箱子去了。

    冰凉的水,驱散了尔芙脑子里最后的浆糊,无声地坐在了朱漆恭桶上,自我反省着:其实她最大的性格缺陷就是喜好太明显,不然也不会弄得她连半点宅斗经验都没有。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那自然是有原因的,别看她在现代的时候就是个喜欢看小说的书虫,但是她格外不喜欢看那些勾心斗角的宅斗文,只喜欢看主角打脸文,秉承的原则就是能动手,尽量别吵吵,所以才会造成她的今天的巨大短板。

    而且她一直没有认识到她的缺点,即使来到了这个时代,看话本子,也绝对是按照她的喜好来,对于那些夹杂着各种宅斗情节的话本子,本能的反感,只堆在书箱子里落灰生虫,从来没有翻看过。

    这次,她决定要忍着恶心,好好补补这方面的知识,起码要让自己个儿变得能说会道起来,早知道有这天,她就该多看看那些什么说话的艺术,怎么做个会说话的人之类的书籍,绝对不能在做个傻笑的陪客了。

    不得不说,这人都是这样的,不吃亏,绝对不会认识到自己个儿的缺点,比如此时的尔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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