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良撑起那座浩渺阵法,神魂契合其中,凭借着那道御旨加身的天地气运,一气扶摇九万里,神魂镇压一周界。浩渺天地之上,一袭白衣飘飘的神仙站在一朵云彩中间,他望着下方地界,笑看人间。

    “当年只以为师父羽袖飘飘,扶摇而上,是为了增进修为,为了自己能攀上大道机锋,修得长生果,证得大道通。”他说道此处,微顿片刻,似在思索。过得片刻,他又说道:“可是现在贫道爬上了封仙台二楼,才知道这楼风景虽好,但是独独少了些人间烟火的生气。”他自顾言语,神色动容。似乎自己方才所言与往日所思,大不一样。让他也觉得自己颇有些荒谬之处。

    “而今一扣长生界,成了世人眼中所谓的神仙,成为了那种翻手覆手有法意的真人,可我还是觉得没有牵着她的手相偎相依的好。”他自言自语,眼中露出愁思怅恨,似在追忆往昔的深深情意,又似乎下埋怨现在的自己。他许是觉得烦躁至极,神色不耐的伸指点点了下方密布的阴云,一道紫光闪过,陡然拨开云月透光亮,一界大起浩然风。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天地阴郁沉重为之一隐,遮天蔽日的阴云被清风缓缓吹散开来,露出了一条盘结一团头生两角长五指的金黄长蛟。

    大蛟过河,气势骇人。它睁着一双金黄圆眼,凝视着下方地界,威严目光来回扫过,游离不定。

    黑虎血盘大口既然已经递到了袁宽亮面前,此刻已经箭蔟离弦,哪能收?虽然察觉到了身后气机有如长刀出鞘,锋芒难收。可在林中经历过千般厮杀,见识过万种磨炼的黑虎又岂是寻常泛泛之辈。他不待长蛟邻近,锋利长牙已然抓住开山猿的肩背就要咬下,不料空中云层炸裂,露出了一个悬浮高空而不语的身影。

    男子白色道袍鼓荡,目蕴神光,他立于万丈高空之上有如谪仙临世,高不可攀。他手上紫意浩荡,如执天雷。好似要将这污秽的人间彻底洗涤一番。

    黑虎不安嘶吼,迫于身后那道让攀上封仙台二楼的自己也大觉不妙之时,终于止住攻势,转而看向了温知良。

    它喉中咕咕作响,似乎对这个白衣道士有一种天然的畏惧,仿佛那个立于九天的身影前世也曾这样一袭白袍当空而立,也曾这样手执天雷震四方。

    “你是,你是……”黑虎轻声询问,颇为和气。哪曾料到来人竟然不理不踩,只是凝目扫过四周,最终那道威严的目光柔和的定格在了少年和少女的身上。道士轻声一笑,衣摆飘摇。

    “又是你,又是你?你怎么又来这装神弄鬼,故弄玄虚。告诉你,本姑娘可不怕你。”小姑娘跳脚叫道,颇为愤怒。似乎在众人眼中的得道神仙,不值一提。倒是少年对温知良惧意颇深,深知他脾气秉性,想着此刻若是将这温知良惹得不高兴,那么他觉得,这个人会让身在此间的所有人都不高兴。

    少年一步走出,将少女护在身后,警惕的看着衣袖飘飘,风流难言的道士,既不言语,亦不退后,就这么看着他飘摆的衣袖,看着他紫意流露的面庞。

    金黄长蛟不依不饶,死死咬住黑虎钢尾,使劲后拖,毫不留情。至于那条一向畏首畏尾,只会逞口舌之利的河鲤这次却没有躲在少年身后,而是摆动着两条长须,望着金蛟,有些不知所谓,又有些熟悉难言。

    “你,你是?”鲤鱼轻声发问,游摆不定。金黄长蛟爱理不理,摇头摆尾,对黑虎不依不饶,纠缠不休。似乎不将黑虎镇压俘获,它就不会止住自己动作,就不会放手松口。

    道士无奈一笑,看过四周,等到将四处状况全部概括于腑,这才挥摆衣袖,伸出左手凌空虚指,做出往后扯过的手势,不等袁宽亮抗拒反应,他高大身子已经被道士扯过身后,站在了洛雨等一行人中间。

    袁宽亮神色焦急,他看着并不随自己一起被扯回的红衣女子,有些欲言又止。等到自己终于站在张许等一行人中间之时,他终于扯破了喉咙喊道:“红衣”

    女子凄婉一笑,消散在了茂密幽林之中。

    道士隔空取物,轻描淡写之间便打断了黑虎凌厉攻势,无须他开口言语,众人自然也知道了这道人绝对是人间罕有的真人仙人。此刻哪敢言语反应,聚成一团,静等衣袖飘摇的道士吩咐话语。

    张许在众人之中最为识得大体,不等这等前辈高人出言询问,他当先走出,朗声道:“在下张许,是横舟镇中颇有名气的风百集,风大侠的徒弟。至于身后人群都是在下同门师兄弟。我等谢过仙人救命之恩。”汉子一口气说完话语,满含期望的望着道士,似乎是希望自己一番言语能够让这真人神仙有所触动,哪怕他不说话结个难得善缘也好。可温知良沉默依旧,倒是神色之间多了些许疑惑。

    不用多说,他此刻神情无疑向众人表明了态度,这所谓的风百集,风大侠自己不认识,也没听说过。

    张许无奈一笑,不敢言语。倒是刘巍神色颇有些打抱不平。哪怕你是世间难寻的真仙,自己如此尊重的师父,你哪能没有听说过呢?

    道士自然不曾琢磨汉子的心思,他荡起大袖,看着众人顾左右而言他的说道:“来了就出来,如此藏头露尾,岂不是惹人轻视笑话。好歹也是打破玄关,证得道果的千年大妖啊!”道士面色威严,不在看着那头磨爪轻嘶的黑虎,手中的漂浮的紫意对着林中藏头露尾的白发老妖迅猛而来。

    “不愧是温大真人,这一指之力较之尊师也是不遑多让,甚至有所过及。”他同样伸出一指,卸去了温知良手下力道,这才啧啧道:“看来你们这一脉相承的玄通道法确实颇有门道。”一个高大身影不知何时来到此处,他慢步而来,不慌不乱,与黑虎大不相同。

    老翁面色慈和,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尤其是他身上穿的那一袭白衣,更加衬托出了他的书卷芳香气,朗朗精气神。

    老人晃晃悠悠,不疾不徐,毫不急躁。只有他腰间挂着的一小节青绿竹枝偶尔摆动,随着起伏的坡度摇晃轻点,似在探路。黑虎看着老翁从林中缓步而来,原先畏惧的神色转为委屈,使劲摆脱那条长蛟,快步到老人身前,蹭了蹭老人垂下的衣袖。面色讨好如黑猫。

    不等黑虎言语,道明原委,慈眉善目的老翁轻喝一声,他枯瘦手指快点而下,一把抓过黑虎硕大头颅,手下用力,脑浆四迸。

    “你不要怪我不给你机会,不给你改过的时间。”老翁轻声一笑,伸指弹开粘在衣上的浆液,看着黑虎不解的森寒眼眸,笑着说道:“我给了你机会,也给了你改过的时间,可你完全不明白老夫用心所在,所以你也别怪我心狠手辣过河拆桥。”老人嬉笑言语,转而去看一脸肃然的道士。他唏嘘感叹说道;“初见你时,你虽然修为有成,可也只是个满脸厉色无甚道果的汉子,哪像什么世间仙人。那时我还嘲笑赵青峰说他瞎了眼,怎么找了这么个只会杀人不会救人的徒弟。可老夫现在才明白,不是他赵青峰不识货,而是我老人家瞎了眼,那时没有亲手送你赴黄泉。”老人神色惋惜,懊恼摇头。

    道士不言不语,神色悠然。

    风声轻动,四周皆沉。

    温知良不言不语,静默而应。似在等待老翁下一句话语,又似在等待他接下来的行为。可道士不言不语,神色悠然依旧。只是他眉心的那点紫意愈发浩荡,呼之欲出。

    “唉!看来你还是信不过老夫啊!”老头呵呵一笑,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虽然温知良浴火重生,因祸得福,爬上了封仙台二楼,做了笑看人间的天上人。可咱自己好像也是一千多年的修为,好像也爬上了封仙台二楼不是。

    老翁呵呵一笑,揉了揉丝毫不显老态的老脸,堆满了笑意。又以商量的语气说道:“温仙人,现在还不到撕破脸皮的时候,若是你今天就此罢手,见好就收。老夫不敢保证太多,至少可以保证在陇海郡内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妖互食的场景,至少不会再有人妖想斗相杀的场面,怎样?”老翁依旧是笑眯眯的表情,见温知良神色不改,毫无变动,他再次耐住性子,压低声音说道:“我再退后一步,将这头黑虎元神俱毁,剥皮抽经,绝了它今生来世,再无翻身的可能。你说怎样?”

    道士雨打寒霜,面色稍稍阴沉。老翁肉疼说道:“好好!我怕了你。虎尾虎鞭虎骨这些宝贝都送你,都送你温大仙人壮阳补气,助你百尺杠头更进一步,行不行。”

    “你别不知足啊,我这是最大的退步了”老翁说了许多,看着道士毫无变动的神色,眼中也终于露出了几分不耐之色。他随即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老脸上再次堆满了笑意。

    道士的脸如寒冰,万年不化。

    “你他娘的倒是说句话啊。老子这等退步还不大!”老头气愤说道,终于被他撩起性子,撸起了袖子,几乎就要跳脚大骂。

    道士两指需合,做提剑之状。

    “别别!我怕了你这个大真人了,你到底想怎样?”他抬高嗓音,多了几分委屈,在少年听来,好像这个一掌就可击毙黑虎的老翁此刻倒是有些低声下气,弯腰姿态。

    道士似乎吃了秤砣铁了心,手上紫意暴涨百余米就要与他一分高下,一展高低。

    “温知良!你他娘的真不是个东西。这等天地奇珍你都提不起兴趣。莫非你这个大真人有些私密难言,怕与人说。”他嘿嘿一笑,脸上多了几分猥琐。

    道士按捺不住,似乎终于蓄力已毕。他挽手上步,指划琉璃。

    “这就是贫道的道,这就是贫道的理!”温知良终于开口,一如往昔。

    老头见温知良一指点来,他不躲闪也不避,而是挽起衣袖,握住拳头只等道人。两人虽未出手,气机已然对撞,密林之中杀机起伏。

    “大真人瞧瞧我这一拳。”老头同样五指握拳,同样对着温知良打来方位一拳打下,劲气相撞,波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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