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就是一把刀,你给了别人,他就有了两个选择,捅你,或者爱你、保护你。同一件事情,想开了就是天堂,想不开就是地狱。你若将过去抱得太紧,怎么可能腾出手来拥抱现在。

    邺城,深夜,昏暗的卧室,刘祯抱着张与娘,两人深夜无眠。刘宽不由地又想起了自己多年前的一个失眠的晚上。

    那晚,刘宽下了这辈子最大的一个决心,选择信任与娘,因为这一天是儿子刘通的生日。

    那晚刘宽抱着与娘也是辗转难眠。那晚刘宽选择了信任,选择了向张与娘敞开心扉,选择了与前世决断,选择了接受现实。

    怀里的这个女人,一个蜜罐里长大的世家小姐,一个十七岁就为自己生下“妖孽”,单纯得满世界只有自己的人,一个承受了神神鬼鬼暗地里指责和无边无际担忧的人,我有责任将她不与人说,唯独我自己可以感受的重压,从她瘦小的身体上卸下来吗?

    我可以信任她吗?

    儿子幸好出生在皇族,如果是平民家里,不是作为异端被处死,就会作为神明被供奉了。

    作为皇族,本就自带光环,哦,那是街头巷议,百姓谈资的主要观点,却是远远的,如同事不关己的存在。

    而与娘出入的场合,不是皇家贵戚,就是世家高门,明面上的风轻云淡,一旦涉及自己儿子的某些只言片语,在与娘脆弱的心底,都会掀起波澜。

    刘宽抱着这个娇柔的以自己为天的女子,这个刚刚与自己云雨后,声称要为自己再生上十个八个儿子的女子,这个还在暗自自责生了个妖孽的女子,作为一个最具平等意识的后世法官,隐瞒伴随滋生了一种罪恶感。

    这个时代的世家小姐,这个时代为你生儿育女后的女子,就是长在你身上的肉,就是你的躯体腐烂了,也不会离弃,精神的伴随与躯体一同化为尘土成为最终的归宿。

    与娘啊,你虽然对待公婆一般恭恭敬敬地服侍三老,却敬少畏多,你虽然幸福地逗乐这儿子,却忧心忡忡……

    与娘啊,三位师叔伯不是鬼神,你的儿子也不是异端,而我,已经和过往断绝。

    你不能再承受这样的折磨了,我要给你一个明媚的天空,让你在美好的年华自由地呼吸。

    好吧,我信任你,我刘宽已经抛下了过往,让我来拥抱你,拥抱这不得不拥抱的现实……

    与娘,来,与娘,我给你讲个故事。

    将近两千年后,公元2017年7月28日(农历)。

    鹤鸣山中,刘祯、刘通、五行观、戴墨镜的神棍,还有那一场地震,都是在这一天,刘通的生日这一天……

    黑暗中,刘宽深情地抱紧了与娘,这个故事当年给与娘讲述过,与娘惊恐后,还是接受了这个故事,也更加珍惜这神奇命运带给自己的爱人和儿子。

    刘宽知道,与娘在儿子生日这天更加想念和担心儿子,是的,儿子已经失踪快两年了,过些天侄子刘北就要在洛阳大婚了,与娘将去洛阳主持婚礼,又要与自己分离。

    今天又是儿子的生日,这个时候,无论是与娘,还是自己,都更加思念刘通。大河,大河,你在哪里?如果可以再次选择的话,我宁愿作为一个平民,与你平平淡淡地生活着,也不要你离开我!今天,是你的生日,今天,我是否又得接受另外一个现实,一个失去了你的世界?

    刘宽无力地靠在床头,往事历历……

    2017年农历7月28日,刘通十岁生日这天,刘宽,哦,前世应该叫刘祯,正带着儿子刘通在四川鹤鸣山中旅游,不巧遇到了地震,从一块巨石上跌下了悬崖……

    地震后,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天,也许一辈子。

    刘祯悠悠醒来,却见雾气弥漫,天刚刚放亮,晨光照在对面崖坡乱土之上,崖坡剥离,土石毕现。

    刘祯慌忙寻找刘通踪迹,突感痛疼的身体下方有软物,侧身翻倒一旁,看见自己胸腹部隆起,显然是有肋骨断裂,同时看见刘通原来压在自己身下,嘴角身旁大片血迹业已干渍,刘通早已断气。

    刘祯推晃刘通,“通儿……”放声大哭。

    良久后,刘祯忍痛斜抱刘通上身,久久呆坐,抽泣无声,从凌晨直至当午。

    午后刘祯慢慢清醒,环顾四遭,见自己身处断崖边一石台上,石台从崖边伸向深谷一丈余,外围土石已经掉落,石台边缘留有青苔、草木残根,坠落巨石留有深痕寸许,刘通身旁有一具压碎白骨,崖体正中有垂直伸入的洞穴,因阳光耀眼,看不清里面情形。

    刘祯站起走向洞内,一阵晕眩,脚下一绊,向前扑倒,顿时几欲昏厥。刘祯隐约看见几个人形,细看只见四人围坐一圈,都是道士发髻,三男一女,身无寸缕,身边是衣物碎片,估计是日久见风,风化的衣物散落。四人盘坐,每人捏指各放于腿,像是在打坐。

    刘祯口称抱歉,转身看到绊倒自己的,原来是自己的背包,就打开背包,拿出自己和刘通的衣物,一件从前身披在那名女子身上,其余为其他三名男子遮住下体,一并将几位的双手也遮住了。刘祯找出手电,打开放在地上,光柱直射洞壁,满洞遂更加光亮起来。

    四人慢慢转醒,女子首先冲刘祯微微点头,只见她二十七八模样,四肢修长,脸微胖,面容姣好,甚是秀美。

    她左侧坐着一三十来岁的男子,身材矮胖,面部嶙峋,像是螨虫所致,也像是烧伤所致,女子右侧是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一米七五左右,国字脸,像个庄稼汉,不胖不瘦,甚是健壮。

    对面是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书生相貌,确是看不太清楚,只见他盘坐着,但头向前倾,像是萎靡软瘫。

    刘祯打量众人,女子看着他,矮胖者也久久瞪看,庄稼汉模样的男子却双眼泛白,显然是个瞎子,书生则一直瘫坐,不曾抬头。

    良久女子慢慢开口问坐在一旁的刘祯,“多谢居士,敢问居士,今是大汉何年?”刘祯一阵茫然……

    矮胖者提高声音问:“这位居士,今为大汉昭和几年?”

    刘祯精通三国历史,他们明明问的是东汉汉灵帝的年号,那是公元180年左右的事了。刘祯讷讷言道:“今年是公元2017年了,距离汉昭和年间已有近2000年了。”

    因不喜矮胖者语气,刘祯说罢便走出洞口,趴在刘通身旁不语不动,静待时光飞逝。

    却说这几人正是张祖张道陵次徒赵升的五位弟子。矮胖者正是大弟子华钧,女子是三弟子王冰,国字脸系四弟子张历、书生模样的却是五弟子杨博,白骨者乃是二弟子刘真。

    五人师承及自张祖、赵升而下三代的经历在道门却也不是秘辛,虽然时隔千年,后世道门多有深爱古籍,博学探幽的人,能知道个大概。赵升五徒后来去向不明,成为道门一桩奇案,却也有其缘故。

    话说当年赵升自创五行诀,授予五人五行总诀后,根据华钧数木、刘真属金、王冰属水、张历属土、杨博属火的不同五行属性分授御木诀、御金诀、御水诀、御土诀、御火诀。

    赵升飞升后,五人日夜修行不缀,并到处寻访灵物食用、孽杀灵气异类取其内丹服用,日积月累,五人灵气由黄而蓝,继而由青入紫,到达淡紫灵气后,五人修为难以再进,却也各有神通,容颜慢老,五十来岁的年纪都驻有二三十来岁的容颜。其中二弟子刘真最具慧根,率先临近深紫,面临渡劫。

    渡劫需遭受天雷,以去身体浊气,渡劫成功后可凌空飞渡,灵气外放数丈之远,摧物于无形,更可长寿难衰。

    然而修道者逆天而行,妄图以凡人之身修得真仙,上天就会降下天劫,天雷渡劫者,需身受数道天雷,避阴火焚化,天雷一道强过一道,受天雷越多,成就越高,而如着阴火,则阴火自本身涌泉穴下烧起,直透泥垣宫,五脏成灰,四肢皆朽,即使千年苦行,也俱为虚幻。

    所以自古以来,渡劫成功者十不足一。成功渡劫者往往是由渡劫成功的师长在旁护法。

    赵升飞升,五徒渡劫无人护法,华钧等人尤其重视刘真这次渡劫,如果刘真渡劫成功,今后其余四人渡劫均有深紫修为的师兄弟护法,成功便不再艰难。

    大师兄华钧遂召集众人商议,在五行观不远修行的五行洞中,由刘真在洞外法台上接受天雷,其余四师兄弟在洞中为其护法,四人修为不足,隐身洞中可避天雷阴火。同时决定由善于隐藏、精于凌空的五师弟杨博前去张道陵儿子张衡主持的鹤鸣山正一盟道观,盗取张祖法器雌雄斩邪剑来用于护法。

    雌雄斩邪剑盗来后,五人日夜在五行洞中修行,等候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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