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建章宫,张越就回了家。
    只是这个家,暂时来说,还有些陌生。
    “主公……回来了……”田苗恭身将张越迎到正厅,拜道:“这些日子,主公不在家,小人就自作主张,按照主公的意思,去扶荔宫要了两千斤葡萄回来,与诸位师傅,一同装缸酿酒……”
    张越听着,微微点了点头,这个事情是他吩咐田苗去做的。
    葡萄酒的酿制,其实很简单。
    算的上是最容易酿制的酒类了。
    只是……
    “两千斤?”张越微微有些惊讶:“今年扶荔宫葡萄产量这么高?”
    “是呢!”田苗恭身答道:“据说是因为今夏光照足,所以扶荔宫里的葡萄,比去年多产了数万斤……”
    张越听着,微微皱眉。
    这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了。
    关中夏季持续的酷暑,让几乎整个关中的农民都陷入了灭顶之灾。
    哪怕现在,国家进行了干涉,实施了配给制度。
    但其实也只是保证了基本的民生需求而已。
    百姓的日子,依然受此影响很大!
    旁的不说,因为土地产量锐减,百姓的口粮因而严重不足,只能买米维生。
    由之导致了一笔对于自耕农和佃户而言的巨大支出。
    哪怕国家进行了限价,但,一石粮食一百钱,一个月就要支出数百甚至上千钱!
    普通农民,哪里有这么多资金?
    只能想尽办法,去打零工赚钱来养家。
    甚至不得不卖掉一些土地和不动产来维系家庭的支出。
    等到明年,关中的贫富差距和土地兼并情况,可能会进一步扩大和恶化。
    这也是小农经济的脆弱之处。
    在没有工业化前,农民基本没有太多的赚钱门路。
    手中资金不足,储备不足,稍有风吹草动,就是灭顶之灾!
    这还是国家进行了强力干预和组织,尽了最大的努力后的结果。
    可以想象,若没有国家干预,今年的关中,一定会是一片哀嚎。
    数十万人将沦为破产的农民,变成他人的奴婢。
    但……
    扶荔宫里的植物,却反而因此,长的非常好,产量还提高了许多!
    没办法,再穷不能穷皇家,再苦不能苦刘氏。
    对吧?
    真真是讽刺!
    “得提高农民收入啊……”张越在心里想着。
    这个命题,哪怕在后世,也属于天天讲,年年谈的课题。
    能把这个事情做好的,基本都能坐火箭,升官如尿崩。
    好在,具体到如今,还算好做。
    无非是发展第三产业,特别是发展农民可以就近工作和赚钱的副业。
    譬如,马上要搞的水利建设,就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但问题是,这个模式恐怕很难套到天下去。
    新丰能大搞水利建设和基础建设,那是因为,新丰作为一个特殊的政治试点,有这个资本和资源。
    而其他地方?哪怕就是新丰隔壁的那几个县,谁有这个资本和资源?
    想要学罗斯福,靠着基建翻身,暂时来说,还是有难度的。
    资源和资本,都需要时间来积累。
    所以,这次回去,张越打算探索一下,看看能不能发展出一条,能适用大半地区的道路。
    心里面也有几个想法,只是不知道,合不合实际,能不能行。
    带着这样的念头,张越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这个新家的书房,特别大。
    几乎相当于,两个张越在宫里的那个堪舆室了。
    藏书更是无比丰富。
    数百上千卷,张越刚刚从太学化缘来的简书,摆的密密麻麻。
    这次,张越是打着‘学术交流’的幌子,从董越哪里搞来的。
    不止有太学生们平时阅读和学习的简书。
    还有着百余卷当世大儒们平时研读和注解的书简。
    就连看张越不太顺眼的夏侯始昌,也将他平日读书的几卷手稿和几个得意弟子的书稿送来了。
    美其名曰:请侍中斧正。
    实际意思就是来示威。
    想要让张越认可甚至赞同他们的理论。
    只是……
    他可能怎么都想不到,张越要他的书稿,只是拿去当肥料的……
    但其他人的书稿,就不是这么好处理了。
    因为……
    张越扫视着整个书房,嘴角微微抿起来。
    “这是让我当批卷老师啊……”他微微叹着,有些皱眉。
    这些书稿大都是董越、栾大、赢公以及欧阳高、林尊、杨何等今文学派大儒送来的他们的弟子的手稿。
    人家送来的时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愿请侍中不吝指教。
    言下之意呢,就是让张越打白工,给他们的门徒批阅一二,给些意见。
    毕竟,张越现在的名声很大,至少在理论这块,在今文学派内部都属于公认的天才大牛。
    人们普遍认为,他的理论水平已经和贾谊贾长沙,终军终童等曾经的天才少年相差无几。
    现在,他主动提出想要看一看年轻学子们的手稿‘共同进步’。
    这些人都快高兴疯了!
    马上就塞过来一大堆门徒的手稿。
    甚至,张越可听说了,很多大儒门下的弟子们,都以自己的手稿能送到他手里面而骄傲。
    甚至,许多人都是翘首以待‘等候侍中公斧正’。
    哪怕是出于为未来考虑,也不能伤了这些年轻人的心。
    得仔细审阅、批阅,给些意见。
    没办法,想要持续不断的肥料供应,他就只能硬着头皮,干起这阅卷老师的活。
    而另外一个,张越也明白,这其实,也是一场对他的考试。
    其他人很轻易的就能从他的批阅里,看出他的屁股坐在那里?
    甚至说不定,还能有聪明人轻松从中窥出他的真正主张。
    这也是个麻烦事情!
    张越自己心里面明白,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公羊学者。
    对于公羊思想,他是欣赏,但绝没有什么虔信或者深信。
    他真正想做的,只是借公羊学派和董仲舒的虎皮套套,挂羊头卖狗肉。
    公羊思想里,他喜欢的才会接受,那些糟糠与陈腐之物,当然是会被毫不客气的丢掉。
    董仲舒要活着,估摸着能把他脑浆都喷出来。
    拿起笔,张越坐下来,叹了一声:“也是麻烦啊……得玩cos了!”
    好在,他可以回溯后世的大量文献,笔记,代入一下梁启超、谭嗣同、康有为。
    只是,这是一个技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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