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官家,我明天就要回郑县驻地。”赵谦不自觉的就改变了称呼。到现在他才突然发现,把身为官家的老爹称为爹,是件非常不适合的选择。然而老爹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指出过,这实在是奇怪的事情。却也是赵谦决定学习的事情。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视自己为父亲的比例更高。

    “很好。”赵嘉仁应道。从西北‘度假’回来,大家都休息了几天,应该已经恢复了体力和精力。

    赵谦继续说道:“我现在认为,需要给人民生产资料,帮助退役军人成为各个单位的带头人。这也得看他们的努力。”

    “嗯,这个很难。”赵嘉仁点头表示赞同。

    “我反复思量,必须依靠学社。但是学社的事情不归我管。”

    “一步一步来,先把部队里面的政委体系改造好。以后大战的可能很低,部队里面反倒要加强政治工作。你一个人肯定是不够的,需要和那些希望通过劳动和学习改变自己命运的劳动者站在一起,你才能有力量。”

    赵谦此时觉得心思敞亮许多,他重重点头,“明白!”

    这次‘寻九尾狐’的行动本身其实也就那样了,不过是一场偶然的奇遇。真正让赵谦感到震动的是他终于有机会和朝廷里那些部长、专管的厅长们交流。赵谦感觉到这些人和自己其实非常类似,都相信科技能够改变大宋的未来,决定大宋的命运。如果有机会,他们都希望能够与赵谦合作推动大宋科技和工业发展。

    如此经历让赵谦原本动摇的心思再次稳定,他发现自己很久之前就从‘先贤教诲’中学到了‘得当个明君’的念头已经瓦解了。是不是明君,看的是能做到什么。然而一个人高高在上做皇帝,无论如何都没机会成为明君。

    赵谦又重重点头。他以前觉得自己永远不如老爹那鬼神莫测的能耐。这次亲自去寻九尾狐之后,赵谦明白老爹厉害在于他的知识和运用知识的理念。只要自己不放松学习,至少可以努力拽住老爹的衣襟,跟着他走下去。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反倒是依照科学,发展工业,才能一步一个脚印向前走。哪怕每次只能挪动一小步,日积月累也非常不得了。

    “去吧。我真正掌握朝政可是到了四十岁左右,至于十九岁开始在鄂州击败忽必烈。以你现在的知识和经验,易地相处,你也能做到。不用怕,只要你肯学习,学的下去,成就不会在我之下。”

    “是。”赵谦给老爹敬了个军礼,转身就走。

    看着儿子爽快的表现,秦玉贞想说什么,又忍住不说。当年赵嘉仁每次离家大概都是如此简介,从来执手相看泪眼。这态度反倒让秦玉贞莫名的觉得分离只是相聚的开始,会抱着希望和期待。如今儿子终于有了丈夫的气派,让秦玉贞又是高兴又是感慨。好像看到家里的小燕子靠自己飞出去,然后越来越少回家。

    赵嘉仁就没有如此感动。赵谦出发了,国家的事情还多的很。部队里面的高官这次提出了一些人的名字,被彻底剥夺司法权的将军们可没有那么容易打发,他们当然不敢闹事,所以直白的表示,他们看不惯这些人。名单就在赵嘉仁的书房里,需要研究一下从哪些人开始剥夺这些人的官位。

    赵谦出发一个多小时之后,文天祥就到了赵嘉仁这里。看得出快六十岁的文天祥还没能完全恢复精力,他毕竟这个年龄,也没有火车、汽车的代步工具。不过赵嘉仁并没有要停手的意思,他直接问:“老文,我上次说的部长级别的官员最后一任到地方上做官,吏部有没有统一想法?”

    文天祥摇摇头。赵嘉仁早就说清楚了道理所在,以前做官多数都是因循旧例,年轻的知县不可能拿出看清楚一个县,并且拿出一个整体解决方案的能力。那些部长级别的高官们历练多年,应该是有这个能力,至少有这个眼光。

    只是问题的关键不在于此,部长级别的高官最后一任在县级工作,这是官员们根本无法接受的事情。生活条件,物质需求,派系利益,这些人都希望在人生的最后施展自己的能力,获得最高的地位。这是他们不肯退让的。

    文天祥只能挑最好听的讲,“官家,若是这些官员没有能解决问题,理顺地方,他们如何自处?”

    赵嘉仁应道:“切,千百年来,地方治理都不好。若是他们做不到,那就看后来人。若是做都不做,哪里会有机会进步。难道都指望我,或者蔡京、丁大全这样的人?”

    文天祥忍不住苦笑。赵嘉仁年纪轻轻就开了莆田的木兰陂。蔡京也是如此。甚至被称为大奸臣的丞相丁大全,当年开辟白鹤古道,解决了福建重要的交通问题。所以哪怕白鹤古道非常重要,利国利民,依旧被骂成是恶政。

    然而那些文官们可是连‘恶政’都不做。赵嘉仁这几个例子实在是有点辛辣。接着就听赵嘉仁继续说道:“我已经下了决心。想问问你,那些官员到底会不会辞官以抗争?”

    文天祥答道:“官家,臣以为这么做,总是会有争议。譬如臣就得率先前去某个县。”

    “我说过,宰相不在此列。”赵嘉仁果断答道:“难道你还怕别人背后说什么?”

    “怕自然是不怕。只是心中总有些不安。”文天祥应道。他并不是一个特别贪恋官位之人,但是这规矩一旦通过,以后文天祥就会是进士们的眼中钉。那些文人记载的各种笔记中,文天祥的形象只怕就彻底毁了。

    看着文天祥再没有以往的洒脱,赵嘉仁笑道:“我不为难你,是忠君,还是爱身。大多数人都选择爱自己。这个我明白。你选择哪边都不奇怪。而且我给你说清楚,选择哪边都不要觉得还有机会弥补。你若是执行朝廷命令,定然没机会再补救。一个忠于朝廷的宰相总是不会有什么好风评。你我对此都非常清楚。”

    说完,赵嘉仁心中也觉得遗憾。也只有新中国建立,并且培养起大量理工男之后,在‘工业党’们的讨论中,那些真正为国家利益服务的人才得到了真正的正面评价。除此之外,在文人当政的漫长时代中,为国家利益服务的人都被各种污蔑贬低。这是非常容易理解的事情。

    文天祥在赵嘉仁时代的名声不是靠他如何力挽狂澜,而是因为文天祥无法污蔑诋毁的气节。文天祥一旦跟着赵嘉仁走,以后的历史书中,文天祥的名声99%会完蛋。如果文天祥站在那帮封建文化的文人那边,他才会被长久讴歌。

    赵嘉仁很少用私人感情看待这个时代的人,但是对于文天祥、张世杰、陆秀夫,赵嘉仁实在是狠不下心来。

    “官家,再给臣几天时间。此事也不至于如此着急。臣想通了,立刻回复官家。”文天祥有点艰难的说道。

    “好。”赵嘉仁爽快的答道。

    离开赵嘉仁的住处,文天祥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马车里。千古艰难惟一死,然而死后被万人唾骂,大概是比死更可怕的事情。文天祥自问一生守卫道义,却没想到自己人生暮年居然要面对如此局面。

    官家恩重如山这种说法在进士们而言那是开口就来,然而没人真的把这个当回事。只是文天祥却不能无视赵嘉仁这个寄托他所有希望的官家。特别是赵官家如此优容他的时候。以赵官家的威望地位,文天祥便是辞官不做,有的是人会出来接任吏部尚书。然后坚定执行赵官家的政策。

    这次‘寻九尾狐’之行,文天祥也看清楚了局面。太多制科出身的理工男都本能的选择了同为理工男的太子赵谦。解决那帮进士老官员对他们来说毫无压力,甚至是他们衷心期待的事情。

    干脆辞官不做,或者请辞。那样的话,文天祥的名声能得以保全,而且退休之后的待遇也不会损失分毫。这倒是个非常好的选择。不然的话,文天祥实在是找不出其他选择。

    胡思乱想的回到吏部,文天祥刚坐下,代理部长就进来,“丞相,官家真的是下定决心了?”

    “是。”文天祥不想隐瞒。

    “那岂不是要有许多人起来闹?”代理部长紧张的问。

    “是。”

    “然后官家要对那么多人解职不成?”代理部长愁眉苦脸,如果赵官家的决定实施,他也得到县里去工作。

    “你有何办法?”文天祥想借用别人的智慧。

    代理部长咬咬牙,“我觉得既然如此,那就弄得好听点,任命钦差大臣。”

    “你觉得能骗住那些人?”文天祥苦笑道。

    “能不能骗得住,至少也是个办法。以前大宋设立山灵使的祖宗家法,不也是如此么?”代理部长只能这么回答。

    古代皇帝死亡,葬地所在称山陵。山陵使掌皇帝丧葬之事,唐宋为大礼五使之一,多由大臣临时兼充。到了大宋,皇帝晚年的时候也经常把一些臣子贬斥,以备给新君启用。现在赵官家身体健康的很,这一招不能用,哪怕是骗,好歹也给大家留点体面。

    “或者不是一个县,而是州府?”文天祥问。

    代理部长眼睛一亮,连忙问:“可以么?”

    若是大臣放到地方州府为官,那就完全没问题。这可是大宋规矩,宰相们到州府为官,上上下下乃是常态。甚至是不管有无过错,只要一位宰相在位太久,就要下放。

    “能不能让他们在州府之时,专门以某个县为意?”文天祥问。

    听了这话,代理部长脸色又变得黯淡。这个从道理上能说的通,实际上完全不可信。那些部长级别的官员眼高过顶,谁肯再为一个县费力气。这么做的话,只会引起反效果。让那些人觉得自己是真的被贬斥了。再无启用的机会。所以代理部长应道:“丞相,若是如此,还不如直接说让他们去县里。至少这些人还能名正言顺。这么敷衍,他们心中对朝廷不满,只会弄到地方上混乱。”

    这才是吏部的见识,冷酷精准。在吏部的都是老狐狸,对于人心的理解足够透彻。文天祥看着代理部长,心中再次生出干脆退休的念头。这件事不管怎么做,都是在宣布那些部长级别的官员的政治和官员的道路彻底终结。只要触及这一点,反对者们是一定要坚持对抗。哪怕是赵官家这样的官家,也不会轻易得手。

    不,赵官家要么彻底解决这帮官员,然后得到无数骂名。

    “”

    古代皇帝死亡,葬地所在称山陵。山陵使掌皇帝丧葬之事,唐宋为大礼五使之一,多由大臣临时兼充。到了大宋,皇帝晚年的时候也经常把一些臣子贬斥,以备给新君启用。现在赵官家身体健康的很,这一招不能用,哪怕是骗,好歹也给大家留点体面。

    “或者不是一个县,而是州府?”文天祥问。

    代理部长眼睛一亮,连忙问:“可以么?”

    若是大臣放到地方州府为官,那就完全没问题。这可是大宋规矩,宰相们到州府为官,上上下下乃是常态。甚至是不管有无过错,只要一位宰相在位太久,就要下放。

    “能不能让他们在州府之时,专门以某个县为意?”文天祥问。

    听了这话,代理部长脸色又变得黯淡。这个从道理上能说的通,实际上完全不可信。那些部长级别的官员眼高过顶,谁肯再为一个县费力气。这么做的话,只会引起反效果。让那些人觉得自己是真的被贬斥了。再无启用的机会。所以代理部长应道:“丞相,若是如此,还不如直接说让他们去县里。至少这些人还能名正言顺。这么敷衍,他们心中对朝廷不满,只会弄到地方上混乱。”

    这才是吏部的见识,冷酷精准。在吏部的都是老狐狸,对于人心的理解足够透彻。文天祥看着代理部长,心中再次生出干脆退休的念头。这件事不管怎么做,都是在宣布那些部长级别的官员的政治和官员的道路彻底终结。只要触及这一点,反对者们是一定要坚持对抗。哪怕是赵官家这样的官家,也不会轻易得手。

    不,赵官家要么彻底解决这帮官员,然后得到无数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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