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二三行 作者:凤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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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子肿着一只眼的延半江见要去奉茶的小少年等在门前,问拾京:“你要想见南柳, 就接那个呆毛小子的差,到花厅去, 挨个倒个茶鞠躬请他们品茶就能见到。待你见了她,再决定跟着我找你爹,还是跟着她找你爹。”

    拾京扭过头,问她:“阿娘,住这么大的房子?住的过来吗?”

    “你别管,这叫气派, 懂不懂?就是让你这种野林子里来的土孩子惊叹折服的。土儿子,还去不去?”

    “去,阿娘等我回来。”拾京把头发甩到身后,挽起袖子接过了呆毛小子的托盘,跟等在院外的仆役走了。

    延半江摇着手上的破扇子,晃脑袋道:“我还等你做什么,改日见,傻儿子。”

    拾京到了前厅,远远地就能望见花厅里的围坐在长桌前的人,他在那群人里面寻到了一身浅紫春衣的南柳,她正在打哈欠,侧着脸托着下巴,跟旁边一个又白又软的小女孩说话。

    拾京正看的出神,脸上带笑,前面带路的仆役停了下来,拍了拍手,旁边涌出几个侍卫,一个个拿起杯子擦拭。

    仆役拉过拾京,检查了一遍全身,给他端来一盆水,让他把手洗了,擦干后看着他捧好托盘,不准他再碰茶碗杯子。

    其实进王府时,门卫们已经摸过一遍,这几日了解完储君和公主的重要性之后,拾京对他们神神叨叨往人身上摸的行为表示理解,很乖的配合他们。

    仆役说:“你这脸,就是这么个妆?”

    拾京点了点头:“端茶倒水妆,吸引人。”

    拾京一直在花厅前站着,等那个唱茶戏的名角儿唤茶来时,拾京高高兴兴端着托盘上的茶杯走了过去,却把名角儿吓了一跳,想说怎么是你,这个场合又不敢说,只好行云流水般沏满了茶,好心伸手,给拾京指了个方向,让他先从主位送起。

    名角儿不说主位在哪,拾京也能看出来。

    因为北舟太显眼,在座的只他一人身披厚厚的狐毛披风,抱着小手炉,坐在软椅上,病怏怏的样子。他这些日子着实清闲,自打醒了之后,家国大事皇帝也不敢给他了,只让他好好养身体。于是北舟这几天享受到了二十多年来未享受过的清闲安乐,每日只管陪女儿玩,陪南柳玩,陪这些世家子弟们玩,以养身子为由,消磨时光。

    他和南柳就像掉换了个。

    以前南柳玩,他忙朝政。

    如今皇帝明显是要让南柳接他的储位,每日听朝,之后到王府来,看望他的同时,向他取经。

    今日是皇帝听说陆泽安和傅居也在,又是给储君贺喜,大发慈悲地允了南柳的假,让她出宫来王府好好玩。

    然而南柳心烦,根本无半点喜悦之情。她要找的人没找到,在座的往近处看是陆泽安,往远处看是傅居,不管看哪儿都是个烦,她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的逗着封泽,昏昏欲睡。

    拾京端着茶走过来时,北舟呆了一呆,涵养极好的未说话。

    拾京牢记仆役说的不让他碰茶杯,走过去把茶盘端到北舟鼻子底下,知道这是南柳哥哥,也看出来长的相像,情不自禁地就笑了笑,说道:“请品茶。”

    北舟总觉得眼前这人和茶戏的戏子都不搭调,却又不知道哪里不搭,暗自思索着取了茶,也不喝,放到一旁。

    南柳趴在桌上捏封泽的鼻子玩,封泽的圆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拾京,好半晌脱口而出:“雪妖怪!”

    南柳嗤笑一声,懒懒测过头看了一眼,附和道:“唉哟,好白的脸,你们茶戏是要涂……”

    话说的一半,拾京送完茶,移开,要去那头给陆泽安送。

    南柳霍然起身,伸手拽住他辫子就把他拖了回来:“你转过来看着我!”

    拾京忍不住哈哈笑出声,手上不稳,茶盘一倾,茶杯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在座众人惊愣不语,侍卫们都拔刀了,却听南柳道:“好啊!我说怎么找了一个多月找不到人,原来掉面缸里去了,现在想起我了,才从里头爬出来气我不是?!”

    陆泽安惊讶不语。

    傅居探着脑袋去看。

    拾京笑道:“南柳,你想我不想?我要给你道歉,我那天不是要掐你,我知道那是什么了,我喜欢你,还想要……”

    南柳大吼:“快闭嘴别说了!”

    “……你。”

    北舟手上的筷子掉到了衣服上去,他回过神,边捡筷子边说:“对不住,刚刚风大……南柳,这是你一直在找的那个?”

    南柳脸上惊喜和想揍人以及羞愤快速交替着,磨牙道:“去,把脸洗干净,回来见我兄长。”

    拾京道:“我见过了……”

    他伸出手,指着北舟,完全还是不懂身份差别,说道:“你俩特别像,我一下就猜到了!”

    见他一脸自豪,南柳气的牙根痒,想把他拎起来暴揍一顿解气。

    封泽不相信这就是她姑姑说的月中仙,她跑到北舟这里,悄悄跟北舟咬耳朵:“父王,他真掉面缸里了吗?”

    北舟上下仔细把人看了,笑眯眯道:“应该是吧。”

    他放下手炉,抱起女儿,下巴倚在封泽的发顶上,问拾京:“你手指怎么了?”

    拾京竖起拇指:“这个吗?断掉了。”

    南柳听他这么说,忽然想起这茬,拍着脑袋,也顾不上揍他,拉着他离了席,不顾身份大吼道:“刘医师呢!刘……算了,我们自己去更快点。”

    见南柳不管不顾跟丢了魂一样拉着人离开,北舟低头笑了笑,说道:“我们继续?这回,就以……璞为题。”

    众人尚在疑惑是哪个璞字,只听傅居道:“璞玉浑金,这字妙。”只是这人仍是一副无人能让我提起精气神的要死不活状态,眼神就像脱了水快要渴死对世界不抱任何希望的鱼。

    陆泽安见北舟点头,心中默念了这个字,看着南柳离开的方向,挑了挑眉,未发一语。

    他不说话,傅居也不搭理他。

    沉默中,北舟也不觉气氛怪异,转起玉勺盘,笑道:“老规矩,停向谁,谁就先解。”

    重上了夹板后,拾京丧失了整只手的自由。

    刘医师把他袖口朝上捋了一把,露出手腕给他把脉,却见他手腕上三四个血点,当下一愣,看向南柳。

    南柳此时还未反应过来,拉着他手腕离近看了,问他:“新伤?”

    拾京点头:“刚来的时候他们拿长铁针扎的。扎了一下没扎好,血流的慢,还没流出来就结痂了,又扎了好几下才出血,最后一下差点没止住,阿娘差点和他们打起来。”

    南柳理解错了,她从见到拾京起,就以为他被人拐进了茶楼当了小相公,这才来给人端茶倒水涂个大白脸,此刻又听到有人拿针扎他,冷声问道:“谁扎的?”

    “京城门口的兵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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