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宫花事 作者:玉胡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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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玉柔讶异:“娘?你打哪儿冒出来的娘?”

    小麟子因着他的讶异,越发自信地点点头:“嗯,她长得可漂亮,她就在宫外头等我呐。”说着就下了台阶,沿窄高的巷子往回走了。那台阶矮下去,将她条长的身板儿一晃,怎显得那般寞寥。

    宋玉柔俊气的脸上便难掩惆怅,贪恋而纠结地看着她的背影,连自己也形容不出那份奇怪的难割舍。

    便在她身后扬嗓子道:“听着,你得记着回来看我,带你的娘来玩儿。我就住在安和里大街门面最耀的那座侯爷府,你报我的名儿门房就晓得了。”

    还怕听不见,又重复了一遍地名。

    “嗯,好~”小麟子点头应他。那下人住的旮旯院子旧墙面红漆斑驳,她拐了个弯,影子便看不见。

    八月十五那天,皇帝楚昂带着各宫主位去了城外的东苑,东宫皇储随行。御膳房里的厨子也跟去了一大半,往年的中秋大伙儿忙得脚不沾地,今岁倒是难得的放轻松。

    午后天空蔚蓝,零星飘着几朵洁白的云,秋天的紫禁城总是显得别样宁静。内廷之下鲜有闲人走路,遇见曹碧涵是在从衍福门到昭华门的那条幽长宫巷里。小碧伢穿一身淡绿,正手摸着宫墙徐徐走路,她的眼神儿迷离带笑,脸上满是对皇家宫廷的憧憬。

    小麟子从她对面走过去,她起先还不认识,走到了跟前才逐渐愣住。

    似乎甚意外,挑剔地打量着小麟子的脸与髻,少顷那柳儿眼里便浮起藐视。

    小麟子只是淡定地让她瞟着,依旧还是那句话:“他不喜欢你。”

    轻轻的声儿,女孩儿的清甜不掩。那微微上翘的樱桃小口,也在昭示着她原本的绝丽。

    曹碧涵反应过来,便有些酸妒,挑着下巴自傲道:“你怎知道他不喜欢我?我兴许将要成为他的良媛。”

    “那他为何不带你同去?”小麟子问,然后便从曹碧涵的身旁擦肩而过。两个相似的年纪,她比她略矮小些,乌亮青丝松松绾成双螺髻,虽才十岁,那褂子马面裙下的肩儿腰儿,姿态怎就已那样好看。

    曹碧涵凝着她的纤影,便默默地咬住一点唇。想起楚邹出宫前,那刻意忽视自己渴切目光的俊脸,表情便遮不住一丝落寞。

    一条窄长的宫巷,素日少有人走动,再往前走就稀薄了方才的憧憬。走到仁泽门外,怎生忽然穿出个尖脸太监,对着她弓腰讪笑一声:“这位可是曹姑娘?有人叫你跟我走一趟。”

    太监都没个好货,江南织造府的提督就是太监,她也是敏感,顷刻便愤怒而抗拒起来。因着坚信自己父亲是个被陷害的清官,所以在楚邹跟前是自信而配得上的,并憎恶所有这些贪赃阴暗的势力。

    “呜——”那太监单臂钳起她,她被捂住嘴挣扎踢打不停。太监不管不顾夹着她走,忽而一扇院门推开,那院子里李得贵着一身亮绸曳撒,正把脸背对着门慵懒而坐。门下站一道熟悉人影,也穿一声亮绸衣裳,半哈着腰,脸上横肉隐隐勾勒着旧年痕迹。

    她正要开口骂,他早已心惊胆战。唯恐被李得贵听见,叫她一声:“碧伢,快给你爹住口,再下去要闹人命噻。”便拖住她的手,叫她给李得贵的后背下跪。

    连声音也陌生了,无了先前在江淮时的清骨。曹碧涵一愣怔,这才认出来是“冤死”的父亲。

    那廊檐下还站着个小妇人,怀里抱着个满周岁的小胖墩。曹奎胜略尴尬地解释:“这是你弟弟……和你的小娘,你爹正打算去接你哩,你自个倒跑来胡闹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就是她爹去京城下监那段时间生的。清骨都是假的,她一直引以为傲的高洁瞬间便被污了浊气,有些东西便在心中崩塌了。

    楚邹的出事就是发生在这一次的东苑骑射。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皇九子楚鄎的出事。

    似乎他的出宫总是与血有关,头一次是自己,再后一次是孙皇后,这一次便轮到了楚鄎……总是逃不开他挚切关爱的亲人。

    第102章 『壹零贰』谁曾动心

    秋日的天空总是旷达而高远,骑射场上凉风习习拂人面,楚邹紧拽缰绳高坐在马背上。那一袭玄袍在风中劲舞,叫贵女千金们的眼睛纷纷抛来爱羡。少年的心中是受用的,英姿飒爽,意气风发。

    虽不常出宫,然而骑技却甚好,下江南时便常一个人在官道上骑马巡视。四岁的楚鄎仰望着太子四哥,小脸蛋上满是崇羡,渴望与他同骑。迈着碎步子随去他的马背后,彼时人多,他个儿矮小,无有谁注意到。

    楚邹正挥鞭欲行,那西域骏马扬起后蹄子,一脚便蹬在了正走过来的楚鄎小脸上。马尾巴横扫进他黑亮的大眼睛,身子被踢得整个儿朝后甩。等到奴才们惊惶地把他抱起来,便只见口眼鼻三窍淌血不止,小身板儿恰磕在石块上,抱回宫时已经不能出气。

    申时的东华门,两排金吾卫着黑色彪纹袍,头戴尖顶飞碟帽,像神兵天将般一动不动矗立在门下。忽而便听耳畔车马凌乱,看见御驾直打门外进来,皇帝怀里抱着个昏沉的幼子,胸前沾染血渍,一下辇便大步往乾清宫踅去。

    “咯噔咯噔”,皇太子楚邹策马紧跟其后,身上一样沾着半干涸的血污,“迂”一声从马背上掠下,便要跟着随进去。老太监张福拂尘一伸,却将他拦在那高红的门庭下,弓腰道一句:“殿下还是等在外面吧。”

    苍老沙涩的太监嗓音,不掩怅然与无奈。

    楚邹顿在门前,那两扇红门洞开,怎生却像一堵无形的墙,又将他生生排斥。看着御路石上皇帝怀揽九弟的身影,那般的冷隽而萧索,便如同看到了九年前的一幕……总是伤害他的最看重。

    楚邹便明白过来,痛苦地抿了抿唇。然后对着那背影,撩开袍摆重重地在汉白玉阶前跪下。

    紧接着整个宫廷便乱了,太医院、御药房,连带着御膳房都忙碌起来。

    小麟子原本正在给陆安海取药的路上,便见那不论放了假的、或留守在宫里值班的老太医们,一个个皆穿上官服,带着药童急将将地往乾清宫里赶。连负责晒药的直长魏钱宝都被派去了前头待命。

    皇九子楚鄎伤得很重,被踢伤的左眼和大半个脸都肿起来,胸骨腕骨和膝盖也伤得不轻。胸腔因磕在石块上,里头积了淤血,抱回宫时已经奄奄一息。

    小麟子从坤宁宫后门偷着跑进去瞧,只看见一盆两盆干净的清水端进去,端出来时已染了红,就如同当年楚鄎生出时的惶恐一幕。

    从八月十六那天傍晚回来,到十九日清晨了还是不能醒。高烧使小嘴巴干涸得结了皮痂,充血的眼睛也渐肿成黑紫。楚昂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头前,几夜也未曾阖眼,尽管张福提醒了几次太子爷在外头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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