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本纪 作者:蔡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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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着头脑了。

    “王公明?”成去非果然也觉诧异,“他来府上了?”

    赵器皱眉摇首:“没,他人没到,是家里下人来,说务必请您亲自去一趟。”

    这就更离谱了。

    大公子再不喜端四姓的架子,终究是朝中重臣,就是常人,如此要求,亦有无礼处,更何况那小厮还在外头候着,等着引路,王朗家早搬出了城,不知在底下哪个旮旯拐角住着,赵器不明就里,只看着成去非。

    成去非脑中忽闪过一念,疾步朝门口去了。

    府上那两只大灯笼正随风飘摇着,福伯见两人出来,忙见了礼,冲底下立着的小厮摆摆手:

    “快过来!”

    小厮是老实人,灯影下,一副面呈菜色的寒酸样,见着人就呵腰作揖,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整张脸耷拉在阴影里头:

    “小人见过大人,小人家公子请您去家里一趟,有要事跟您说。”

    “你家公子,是不是病重了?”成去非试探问。

    那小厮立刻抬起脸来,咧了咧嘴,尽显丧气,拉扯出一声哭腔:

    “我家公子……他,他快要死了!”

    说罢竟呜呜哭起来,赵器连忙下了台阶,掏了帕子给他:“你莫要伤心。”小厮并未接帕子,抽抽搭搭撩了袖子往脸上胡乱蹭了一把,扑通一声朝成去非跪了下去:

    “求大人看我家公子一回吧!”

    赵器只得把他赶紧扶起来,上头成去非沉吟片刻,朝福伯打了个眼色,福伯早有备无患备好了车驾,一个手势,便一切就绪。

    “你来带路吧!”成去非正欲打帘而上,小厮却支吾起来:“小人的驴,小人的驴可怎么办?”

    “你骑驴来的?”赵器四下看了看,小厮忙不迭点头,赵器扫了一圈也没见驴子的身影,“驴呢?你栓哪儿了?”

    小厮上前讪讪道:“小人的驴不让进乌衣巷,栓两里地外的桥头了,小人托酒肆老板给看着的。”

    成去非心底暗自叹息,示意他上车:“我会安排人回头把你那驴送去,你只管放心。”

    小厮犹疑了下,才上了马车,待坐定,成去非便问:

    “你家公子既已病重,缘何等到这个时辰来报?”

    “公子昨夜里就说要见您,天蒙蒙亮,小人就上了路,只怪小人是个蠢货,半途还迷了路,一直等这抹烟了,才知道乌衣巷在哪儿……”小厮只顾絮絮叨叨回话,赵器却早听出不对,忽打断了他:

    “王公子家住何处?”

    小厮一愣,很快接道:“在建康县底下洪蓝镇的黄鸟圩。”

    听得赵器又气又无奈:“你家公子倒也真是……这烟灯瞎火,路途遥遥,你还认得路吗?”

    小厮看他面有厉色,吓得不敢多言,只把头点得鸡啄米一样。

    成去非用眼神止住赵器,掀了帘子,对赶车的小厮道:“让这人也坐上去带路。”

    “大公子,底下的路不好走,怕是走上一夜也指不定,您看,要不然明日再赶路?白天也方便些。”赵器犹豫着提议,心里想着那王公子病重,却要折腾我家公子一宿不能歇息……

    话刚说完,马车一个趔趄,两人都没防备,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赵器慌得连忙成去非,果真是他们的大公子被□□着了!

    成去非以手扶额,疼的后劲一时还过不去,前头赶车的小厮早吓得魂飞魄散,呵停了马,扭头掀了帘子一脸愧色请罪:

    “不知路上哪来的石头,硌着了,小的领罚!”

    他无声扬了扬手,小厮便看赵器,会意继续赶车去了。

    好半晌,成去非才缓过来,兀自又掀了帘子,想看行程,外头灯火渐渐冷落,建康城宵禁的时辰很晚,明显是到了城郊处。

    借着隐约的光亮,只觉眼前一片建筑占地颇大,仔细瞧清了,竟是一所宅子,可这么大的宅子,门前至少该挂上灯笼的,一眼望去,烟黢黢卧在如墨的夜色里头,像沉睡的一头兽,不认真辨别,根本瞧不出来。

    再往周围看,便是农田了。

    赵器见他凝神往外看着什么,还在忧心不知他伤得可重,只听成去非道:

    “你这几日有空,来给我查查这个宅子怎么回事。”

    话虽如此说,脑中已联想到一些,目光便和夜色融为一体了。

    车马开始颠簸起来时,两人心下都明白,这是彻底出了京都。

    而此刻,黄鸟圩里,王朗正挣命咳着。

    前一阵他染了肺病,如何也不见好,半夜昏沉间清醒,心头跳得凶,身子乏且沉,脑中却是清醒的,咬牙撑起身子,吩咐仆人去成府请成去非,仆人踟蹰,他苦笑,是啊,常人去乌衣巷特地拜访且不敢说能见到大公子,这个时辰让成去非亲自上门岂不荒唐?仆人料定他是病昏了头,瘦骨伶仃的模样看着真是可怜,王朗猛咳一阵,脸颊上病态的嫣红一直不散,几乎是低吼:“让你去便去,就说是山东王朗请的!”

    这一发力,全身散了架似的,婢女忙从身后拖住他,勉强灌了药,倚着靠枕歇息半晌,才觉得心底那口气又慢慢缓了过来。

    王家宅子甚小,院落却整整齐齐,幽静冲和,等成去非到时,天色已朦胧,隐约看得清青石板小径,半片竹子掩着柴扉。有人过来行礼,接过灯笼,在前引路。

    屋子里汤药味粘稠,成去非蓦然念及父亲,来不及多想,就听里头剧烈的咳嗽声骤起,快步靠上前去,只见王朗半散发着伏在榻边,往昔白玉般的面庞如今看着倒像座坟墓了。

    细细一算,他上次见王朗,竟都是三年前的事了。

    “您来了,朗就知道,大公子会来,”王朗抬首看见他的身影,嘴角动了动,焦枯的笑艰难聚拢:“朗不能行礼,失敬。”说着摆手示意婢女退了,袖口上已落了点点血渍,被他不动声色拿袖子掩了,成去非看在眼中,顿生不忍:“怎么病这么重,既病了,为何不去府上告知一声,也好请个好大夫来。”

    “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何况人呢?”王朗轻轻笑起来,“我怕是快要死了,夜里醒来忽然烦躁得很,唯恐命不待人,竟等不到天亮,让您来,朗冒失了。”

    成去非皱了皱眉,只低声说:“我已吩咐下去,早饭后便有大夫来,公明不可消沉作此语。”

    “生有时,死有时,我自年幼便不离药,早不避讳这个,”王朗说到此,面上有些惨淡,“天命不可强求,纵然朗心怀天地,却也有心无力。家父旧事,想必您也是知道的……”后面话音低下去,几近呢喃:“家父临死前十分落魄,王家也许本不该南渡,离了故土又有何依傍?”

    他面上并无戚戚色,只是分外的孤寂,最初南渡而来的北方几个家族,皆受江东排挤,王家子嗣稀少,成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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