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之路(青云婠) 作者:洛水落落

    第三章

    宝儿一早起来就没喝过一口水,吃过一口饭,走了许多路,小腿早就受不了了,这才蹲在路旁哭。见有阿婆过来,宝儿便问阿婆有没见过自己的娘。

    阿婆也是好心,问了是哪家的,她娘长什么样。宝儿毕竟也就五岁的孩子,让她说她娘长什么样还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至于是哪家的,宝儿也只知道自己姓杜,其他一概不知。这阿婆见实在问不出什么来,索不问了,只等人来找便好,可又见宝儿穿得单薄,这才把宝儿带回自己家去。

    阿婆家中没什么人,几个女儿早早地嫁出去了,儿子也都搬出去自个过了,老伴几年前也走了,这房子就变得空荡荡了。

    阿婆把宝儿带回家,立马升了火炉让宝儿在边上取暖,叮嘱宝儿不准乱跑后,自己进了后屋翻了件给几个孙子孙女做的衣裳。

    宝儿看着陌生的环境还是有些怕怕的,她很想娘,可又不敢自己跑出去,左右张望了下,还是乖乖地蹲坐在火炉旁,伸出小手取取暖。

    阿婆收拾出了件火红的大棉袄出来,立马给宝儿穿上了。宝儿有些不舒服,总觉得这衣服有些刺人,但穿着着实暖和,也就皱了皱眉忍下了。

    “婆婆,我们去找娘好不好?”宝儿穿暖了,吃饱了,便想娘了。

    “婆婆不是和你说了,你娘会来找你的,咱们在这儿等着就是了。”阿婆自顾着收拾碗筷,笑着想这人小胃口可真大,吃了一大碗呢,谁家爹娘这么狠心,竟然不让自家孩子吃饱。

    宝儿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热乎乎的番薯,她不认得这东西,只觉得闻起来香香的,吃起来也甜,就想着拿给娘吃。

    “那娘不要我了呢?”宝儿低声问了句,想着娘亲不要自己了,顿时泪盈于睫。

    阿婆却被唬了一跳,这年头还真有不要自家亲闺女的,这个万一也是,自己不就捡了个麻烦回来?倒不是她养不起,实在是她老了,养孩子也费心神,这万一照顾不周,把人家闺女毁了,这不是造孽吗?

    阿婆这么一想,就有些心急,忙扯着宝儿问她爹娘的事。

    宝儿一时伤心,只当自家娘亲不要自己了,阿婆这么一问,就说:“爹没了,娘也不要宝儿了,圆圆也不见了,呜呜……”

    阿婆一听,暗里喊糟,这要真是个被人丢弃的孩子,她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老太婆可怎么养得活。

    阿婆到了外头瞅瞅天色,这都快中午了,这要寻人也该找上门来了,这会还没动静,该不是真的是被遗弃了吧。

    阿婆越想越心慌,也不等了,拉了宝儿的手就往外头走去。

    “阿婆,我们去找娘吗?”宝儿小心揣着那还冒着热气的番薯,小跑着跟上阿婆的步子。

    “嗯,这就找你娘去。”阿婆拉着宝儿的手,越发骂宝儿的爹娘不是东西,怎么就这般狠心丢下自己的孩子不要。一边又想这宝儿的爹没了,不好对死人不敬,拍打了自己嘴一下,呸了几声。一边更恨起宝儿的娘来了,人家孩子爹没了,你这个当娘的竟然还狠得下心肠让自家闺女当孤儿,真是良心被狗吃了。

    阿婆心里是越想越恨,差点就破口大骂,无奈还碍着孩子,没骂出声。

    宝儿跟着阿婆在村中转悠,眼神在其中搜索,就是没看见那熟悉的身影,有些黯然。

    阿婆走出一大段,突然觉得这村中今天有些奇怪。她家住得偏,大家伙都知道这家中只她一个老人,没事也不会来找她,可她这都走出一大段了,怎么愣是没见着一个人?

    原是顾婶子找上里正,里正就召集了村中的闲散人去找人,自己带着队青壮年亲自去找了。这一下子,除了忙活农活的人,和实在老在家里走不动的人外,都出去找人了。

    一村子的人,很快就把村子翻遍了,就是没找到人。大家思量一下,就往村外头寻去了。

    阿婆这一下出来,正好和大家的时间错开了,人家都往外头找,她却在村中找起人来了,这自然是一个人都没有。

    阿婆迈着双老腿在村中转了半天,就是没见着一个人,心里打起了鼓。

    宝儿走了半天,热得出了身汗,想脱衣服,这手又被阿婆拽着,抽不回来。好不容易阿婆歇下来了,宝儿也蹲在地上不肯走了,拉扯着衣襟,扭着身子,总算扯出个口了,呼呼地大口吸气。

    阿婆没注意,一心想着这村里的怪异,心里不安地很,看了看边上几户人家,就上前去敲门。敲了第三户,这才出来个人。

    “这是咋回事,人都没一个?”

    “哎呦,你还不知道,这全村都去找人了。听说还是外头大户人家的闺女呢,今早走丢了,可把她娘给急坏了。哎,怪可怜的。”

    阿婆这一听,有门了,顿时来了神。

    “这是哪家闺女丢了?你给我说说。”

    开门的老妇人也是个长嘴的,听人跟她打听事,这说话的劲头就上来了。把宝儿他娘是哪个城里的哪户人家的大少都说得一清二楚。这大少听说是死了丈夫,这才搬出家来,到这村来了。可才一晚呢,都没安顿好,这闺女就不见了,真是命苦啊。

    阿婆也是心里有数,这以讹传讹,不免失真,但这闺女丢了,总不见假。于是打听了这落魄的大少家在哪里,这就寻了过去。

    宝儿被拉着走,再走不动了也得跟着走。

    阿婆见到了那户人家了,就问宝儿:“那可是你家。”

    宝儿才刚来这地方,在她眼里,这房子都差不多,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阿婆这急了,这孩子怎么还不认得自己的家呢,上前敲门也不见人,这可让她怎么办。

    “孩子啊,你真不知道这是不是你家?”阿婆有些不死心,再问了一次。

    宝儿歪着头看了半天,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突然灵光一现,抽出被拉着的手,推了院门就往里头冲。

    宝儿看到那堆乱乱的稻草,一蹦三跳地拉着阿婆进来,“婆婆,这是我家,我早上从这儿掉下来的呢。”

    阿婆总算安心了,就跟宝儿坐在大屋门口等着宝儿她娘回来。

    可这一等,就等到天黑。

    冬天的夜特别长,白天也就特短,这午时过了没多久,这天就暗了。

    宝儿等得肚子都饿了,阿婆就让宝儿先拿那番薯填填肚子,可宝儿死活不肯,只说给娘的,不能吃。

    三娘却是在隔壁顾婶子家歇了半天,缓过神来,就要出去找。可顾婶子的大儿媳林氏哪能让她出去,这路都不认识,别没找到人,倒把自己丢了。三娘也知轻重,没跟着出去添乱,只按捺着等了一天。

    这天黑了,还是没消息,三娘都快死心了,胡乱吃了几口,就说先回家去。

    那林氏不想放人,可也没法子不让人回家啊,这就亲自把三娘送了回来。

    三娘浑身无力地推开院门,远远地瞧见自家门前的两黑影,吓了大跳。

    “谁?”一声喝问。

    “娘!”

    宝儿听出是自个儿娘亲的声音,忙迈着小腿跑了过来。

    “娘,这个给你。”宝儿看见自己娘亲,知道娘亲没不要自己,顿时笑开了脸,把握了大半天的番薯献宝似地递到三娘面前。

    三娘这一惊一喜,抄起宝儿就打。

    “你说你这个孩子,你怎么就这么不省心呢,你要是不见了,你让娘还怎么活。”

    一时之间,手掌翻飞,啪啪声响起。

    林氏和阿婆一时傻眼,还没来得及上前去劝,宝儿的哭声却是震天响,让这傻眼的两人忙上前去拉三娘。

    三娘这一打,心里也缓过劲来了,直搂着宝儿哭,“宝儿,我的宝儿,是娘不好,娘不该打你这么重,哪疼啊,让娘看看。”

    林氏见不闹了,就把人劝回了屋子,让阿婆先看着,自己去家里过了个火盆过来,又端了几样吃食。

    宝儿抽噎着,见娘不打自己了,这才把番薯给三娘。

    三娘也不怎么认识这东西,直问哪来的。

    阿婆笑眯了眼,开口解释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就填填肚子,这闺女说这东西好吃,要留给娘呢。”

    林氏正巧进来,一听这话,直夸宝儿孝顺,有好东西都惦记着亲娘。

    三娘见宝儿身上的衣服,问了阿婆,知道始末,道了谢,又让林氏帮自己去喊那些去外头寻人的人回来。千恩万谢后,这才送走这两人。

    宝儿这一天也累了,没等梳洗就睡沉了,梦中还有那香甜的番薯。

    次日一早,三娘就跟顾婶子去了趟县城,买回一车的东西。卸了半车,剩了半车,亲自带着宝儿,挨家挨户地谢礼去了。

    到了阿婆家,阿婆不想收,可耐不住三娘那泪眼汪汪,就把礼收了进来。阿婆瞅着个空,拉了三娘在一旁说话,无非是昨儿宝儿说的那些娘亲不要她的话。

    “大闺女,我知道你不是那狠心的人,瞧你昨天就知道了,可这孩子怎么老说你不要她了,这是不是……哎,老婆子我也是多管闲事,这孩子是个懂事的,你可别让孩子心里存了事,这可不是好事。”

    三娘听完,愣神了片刻,谢过阿婆,便抱着宝儿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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