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有无 作者:书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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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同稹逸言语那出,终于是此时才放下心慌来,到底还是同他讲了一句:“爷,其实有果儿也挺好的,瞧着喜庆,大家也都盼着。”

    皇上闻言眉心微微一震,却只深深看我一眼,便垂目看向池中锦鲤翻动,是久久都未答话。

    我回握紧他的手,拉了拉:“哎,皇上,今儿庙里的和尚劝我喝茶呢。”

    这话叫他立即抬了头看我:“……你喝了?”

    一见这是把他吓了个实在,我乐起来:“没有,没来得及呢。稹逸那小子抓了花儿就嚷嚷着冲过来了,差点儿没把我吓死。”

    可皇上闻言却没了笑,只是敛眉看着我,言语含着丝暗恨道:“那若要是他没冲过去,你是不是还真想喝茶忘俗了?”

    我细细回想方才快要端茶的时候,老老实实道:“方才听那小沙弥吹他的茶有多妙,好似也真有那么一时片刻的光景,我应是差点儿就要拿茶喝了,但手还没挨着杯子、稹逸也还没嚷起来的时候——我却忽而又不想喝了。”

    皇上听了,微微偏头来凝目细看着我的脸,就跟怕我是说谎哄他开心似的,低声问我:“为什么?”

    我抬了手又折下他手里一小枝花儿,再度笑起来往他头上插了,慢慢儿讲道:“我的爷,因为我不渴啊。那茶的滋味儿再好、喝了再好又怎么样,我不渴,我用不着喝。”

    说着我手滑至他颊边捧了他的脸,凑上去啄了他一口笑道:“况你把我养得多好啊,我还得同你赖一辈子呢,要真断了俗,那岂不是便宜你了?”

    这刻我话音落下,竟见得皇上眉梢一抖,瞬时他眼底已浮起丝薄红。下刻他抬手把我揽入怀里,我耳边只听他沉沉哽咽未有言语,不禁也觉着鼻子有些酸了,强拍了他后肩道:“嗐,爷,咱们老人老脸的,你这是做什么?我又不走,我真不走,打死都不走,你——”

    “稹清。”他忽然出声打断了我,环在我肋下的手亦愈发收紧了,像是要把我勒进他高大身子同他长成一处似的,喑哑声音只徐徐在我耳边喃喃:“我知道,我知道……”

    “那你也听我一句话罢。”我在他肩头蹭了蹭脸,强自清了清嗓子道:“爷,你看看这园子里头,你是把这天底下最好的物件儿能给的都给我了——够了,我觉着足了,往后你也得多留些给自个儿,也得……也得好好儿在宫里多待些时候。爷,你的果儿……是天底下多少眼睛都盼着的,能有也是好的,我……我有花儿就成了,真的,花儿就挺好了。”

    皇上下巴抵在我颈边,抱紧我沉声道:“清清,我是不想你受委屈。”

    我笑起来劝他:“爷,我有这么多东西了,我还委屈什么。我说了往后要疼你的,你总不能拦着我……况有些东西我这辈子是没法子给你……如若有人能给,能叫万事圆满,我自然也是替你欢喜的。”

    我偏头在他鬓角亲了亲,一手同他十指紧扣,狠心真意道:“我是真欢喜。”

    第102章 山色有无

    【廿陆】

    二哥带着二小子回京时,京中恰下着连日的雨,是将家里未尽的海棠都打落了,却润得墙角一株石榴花渐次开起来。

    大哥大嫂走后,爹也逐步少管事务,家中拜祭一类便总是我与二哥一道儿操持。然年初时二哥在乡下老宅害了场寒病,我便也想由他好生歇息,故备办事项都一力应下,竟也还觉顺遂,如今请来的经书业已抄好,等来了他,便好同车前去看娘。

    前几年家里娃娃还小,也不便跟着上山拜祭,我与二哥又无妻儿可聊,自身同侄子们的话头说来说去也就那几样儿,故每每上了山去替娘燃过香烛挂纸我二人倒也少话,一车来去间难得几句冷暖亦都是他问起朝中事儿,我问起田里事儿,相交嘱咐自然不怎得趣儿,不出七八来回也就作罢。如此,每逢他临走我才惦记应同他多谈及什么,可到头来却又着实无甚多可谈及,终究每每到他要走的当日,我能做的便仅是心有欠欠地赶着清早未亮天光起了床来,着徐顺儿驾车载我同他一齐出城门去送送他,这般一来一往一年数度,竟也快四年。

    时至今日,爹已开始替稹逸寻开蒙的先生,二小子亦能满嘴童言无忌,两个娃娃尚同从前在南跨院儿里一样儿打闹,我觉着这大约也算作个好。

    原以为今年去拜祭娘同往年也是一样儿这般了,岂知扫墓当日我在宅中独睡到四五更时,徐顺儿竟忽而进来摇醒我道:“爷,方叔来传话了,说老爷忽定了今年要同去呢,还让二爷把少爷们也都带上。”

    迷混听了这话我瞌睡全散了,干脆起来去书房里点完了台里积起的文书,见着是日出时候,便着徐顺儿装好了备办的祭拜物件儿,去了爹家里与父兄侄子们汇合一处,便同他们一道儿打西城门出去上了山路。

    这尚且还是家里头回凑足了三代男丁去山上看娘,只可惜是缺了我大哥。

    爹是依旧没续个姨娘的,我私心里自然也并不真愿意他续弦,朝中上下偶有旁敲侧击来问起此事儿的,我也就尽都推拒,心道他若真有这心思自也会提及,待他提及我也留意想与他寻个安生善意的妇人,可我爹说过不寻不寻,竟也就真一次都没提过此事儿,反倒一有机会便敲打敲打二哥成家,可总也是无果。

    实则二哥倒也不是有什么顾虑心结,我问过他多回了,他说他单就是不想成家罢了,并无什么旁的由头。

    可二哥同大哥不一样,他惯常说出来的话大约都说一半儿,另一半儿他是不会告诉爹的,甚也不会告诉我,许多事儿只压在心里头,一压就是很多年。然他同我再是不交心,却也是我哥哥,那如若兄弟间有些心境能够相似,则我以为,大概这二十年来国公府的事儿压在他身上,应总是家事拖累多过团圆相暖,他理应该是心累了,又何以还能再肩负一次?当初领着二小子住去乡下,那已是他没有办法的办法。

    实则我有一回浑起来,曾问他难道就没有过忘不掉的姑娘。二哥闻言,却竟似从前笑话我那客商大梦般笑起来,说还真没有过。他说年岁正当肖想的时候,他从不敢想,总是怕多连累什么人,而如今能叫他想想了,他却已过了肖想的年岁,不再愿意去想了。

    我二人的话总是说到此类处断下的,而这回上山拜祭因还多了爹与两个侄子,便更连这些浑话也不曾说过。尚在等着方叔、徐顺儿几个下人将铜盆儿挂纸搬下来,我二人立在爹后头,见爹竟弯了老腰抓起铁剪子,已蹲在娘碑前要开始剪草。

    我同二哥见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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