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记:昨晚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说起了爸爸。我说我曾经很恨他,甚至担心自己晚上梦游会杀了他,于是阿拉雷说“你杀了他,我相信他也不会怪你,如果他知道你这样恨他,我想他会愿意自己解决掉。”“可是那是以前,我很爱他。”“哦?你不是说你永远走不出来的吗?”接着我对阿拉雷是一顿乱打,他把我轻轻拥在怀里,让我平复情绪,才知道原来阿拉雷只是想让我正视自己。是的,我终于走出来了,走出那大大小小的故事,可是那些伤痛留给我的思考却是永远的。
    安顿在书中曾写过“我一直非常相信,家庭带给个人的影响是无法估量也无处不在的。这种影响有时候更像是一种烙印,深藏在血缘的底里。无论人在成长过程中是否曾经试图摆脱还是干脆就希望继承,这种影响最终都会在一个人的行为或者思想里表现出来,当然,在表现的程度上会因为不同人的人生态度的不同选择而有所不同。”
    有位受访者曾说“有时候,家对我来说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她要求我必须以她的荣誉为重,必须按照她对我的要求去成长,我不是我自己,而是一个家庭的一种希望,在这个地方,我是没有我自己的。我曾经为这个非常痛苦,发誓一定要离开家,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找回我自己,我才有自由。可是更多的时候,家是我的靠山,特别是当我终于实现了到外地上大学,真正地远离了我的家庭和亲人的时候,我发现我最想念的还是我原来那个家,我最牵挂的还是我那些曾经约束我的家人,我有了困难还是首先给我爸、我妈打电话。我觉得我逃了那么远,在心理上其实我根本就没有逃。而且我知道我一辈子也逃不开的,我的家是我最后的一个归宿。”读着这段话特有感触,它几乎是高度概括了我想说的所有。
    这些年,我一直鲜少提及我爸爸,是挑剔,是不屑,是为恨,更是爱。是的,我很难用一个确切的词语来囊括我对他的感情。在高中时,我曾经问过坐在我前面的女生“你恨过你爸爸吗?”她几乎是用一种很惊异的眼光看着我,然后回答“我没有,我无法理解。”我给她做了个比喻“就好比你痛恨吸血鬼,却发现你自己就是个吸血鬼时,你会怎样?”没有人能读懂这个比喻,就好比没有人能明白这所有的一切。当我试图去说却发现无人可懂以后,我从此缄默,沉默是我唯一的语言。
    在租来的房子里,爸爸为我打钉子拉线晾衣服,为我用纸把没有玻璃的窗子粘上,做着这些阿拉雷都不会为我做的一切,我忽然有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眼睛有点痒痒的。
    曾经想过写写自转,可是我觉得我的故事那么凌乱,那么枯涩,我一直把它一拖再拖。童年,回忆,于我是多么痛苦的事情,我拒绝去回忆。昨天我和朋友晓春说的那句话“没有那些过去,就没有今天的我,人是由无数的昨天组成的。”我想这大概可以解释我下笔的缘由,那么多年我一直觉得那像一块大砖头压着我生疼,写下来就算是我要告别过去了,过去了,真的过去了,像一场噩梦
    我是在80年代出生的,小时候我就觉得我爸妈的感情并不好。在我印象中,他们经常的争吵,有时爸爸还会拧我的耳朵,但是不多会他又会讨好我似的和我说话。小时候并没有感觉什么,可是慢慢随着年纪的增长的时候我就开始不喜欢我爸爸。
    爸爸在家排行老三,底下还有个妹妹。爸爸是那种宅心仁厚的,对别人很宽容,对自己却很严格。正是由于他这种性格才会导致了我和妈妈所遭受的一切。我的大伯父在桂林教书,显少见得到他,据说我小时候是很招人喜欢的,长大后却日渐的我的二伯父一直在本地,可惜我从来不喜欢他,与他有关的记忆就是常常挨骂,而且在我爸爸面前也肆无忌惮。后来我忍不住问了妈妈“为什么二伯父不喜欢我?”妈妈回答说是我小时候很喜欢和他顶嘴。我所不知道的是一个大人怎么会和我计较这些。
    爸爸的家庭是很传统的大家族,每年过年都会聚在一起吃饭,可是这种年夜饭于我却也并不是愉快的记忆。每次的年夜饭大人都会说起孩子们的学习成绩,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让爸爸很不开心,因为他的女儿总是比不过别人,虽然我的成绩也很不错,可是我怎么能我堂妹和堂姐比呢?她们都是年级第一,事实证明我也从没有比赢过。爸爸总会在饭桌上问我堂妹的情况,那种感觉让我觉得她才是他亲生的,然后我伯父就用那种很鄙夷的眼神看着我“雯雯你考了第几?”没有人去照顾一下那个少女可怜的自尊心。我仍然清晰的记得,在过年时候二伯父给我打发压岁钱时那种冷冷的眼神和语言“说两句好听的,要不就不给你了。”我多想把钱甩回他的脸上,可是我忍住了,为了我爸爸。还有他换新币时,把钞票丢在地上给我妈妈的情景,我想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可是我爸爸有的只是息事宁人,没有维护过我们说过半句伯父,以致于他更加嚣张,我一直觉得爸爸太懦弱了,该出手时不出手。我的童年就是在冷嘲热讽与孤独中度过,没有人想过要鼓励我,年轻的心愈加自卑了。
    我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在学校没有和我一起劳动,在大院经常被人欺负。初中进了一所普通中学,然后落榜自费进了重点高中,从此我爸爸更加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了。他开始不许我在饭桌上随意说话了,怕丢了他的脸,我的语言能力恐怕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慢慢丧失的,我开始变得很抑郁,更敏感了,也更反叛了。这种后遗症一直延续至今,我在人多的时候仍会胆怯,无所适从。进了高中我开始逃课,顶撞老师,成了别人眼里的问题少女,我和爸爸的矛盾更加尖锐了。
    高一时,被发现得了甲亢,一种内分泌严重失调的病。得这种病的人眼睛突、脖子粗、手颤抖、心脏跳动快,汗多现在想想,得这种病多半是因为自己一直活得很不开心,郁郁寡欢。爸爸带我去一所卫生学校治病,那时候我们并不懂得这种病去大医院医治,以为没什么大不了,吃药就能好的,当时看我的医生还说是医科大的,医治无数,我们信以为真。采用碘131治疗,一种粉红色的药水,我开始大量掉发,身体有辐射,爸爸早上还特意多给我5毛钱去吃加蛋的粉。谁也不曾料想我的身体就是从那时侯开始走滑坡路的,其实我已经不可能再做回正常人了,只是我知道这个事实却是在三年后。
    高二时,我开始改变了,第一次萌发了要好好用功考上大学,而皆因为镜子,这个我如此痴迷的主持人,我会安安静静的坐在教室里听课,人也变得渐渐开朗起来。可是又一个大浪扑面而来杀得我措手不及,爸爸要妈妈生一个男孩,我是强烈持反对意见的,因为我妈妈已经40好几了。妈妈最终还是怀上了,当知道是个女孩后,爸爸要求妈妈打掉,妈妈不肯,为此他们冷战了很多天。妈妈还是生下了我妹妹,爸爸并不高兴,生活和工作的种种不如意让他更加暴跳如雷,我首当其冲的成为了他宣泄的对象,我总是莫名其妙的遭炮轰,灰头灰脸。我还清晰的记得妈妈恳求爸爸为妹妹上户口的一幕,还记得爸爸不承认那是她女儿,还记得他用脏话骂妹妹我想过要逃离,可是我怎么忍心置我心爱的妈妈和妹妹不顾呢,也是从时起我第二次萌发了要发奋学习考上大学的念头,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带我心爱的人远离这绝望的生活,但我的成绩总不见起色。
    我一次一次蹲在床前,看着妹妹可爱的睡姿,轻吻她的脸颊“妹妹,你可知道我有多爱你,我一定会带你逃离这种生活,一定会赚钱给你上户口。”高三我异常勤奋,为了节约时间看书,我早上吃小笼包,还带一袋回来当午餐,我的胃病也是那时候落下的,我是最晚一个回宿舍的。很快我的成绩就以几十名的成绩在飞跃,连我自己也觉得诧异,所以那么多年后我一直坚信,一个人只有坚持就会有收获,尽管这种回报常常不是马上的。高考我才得了500多分,但是爸爸说“你能考出这种成绩,我已经不怪你,因为你已经很努力了。”当时我很感动。
    当时很流行什么心里咨询热线,渴望有人能帮助我走出那些阴影的我拨打那个电话,认识了在我生命里占据着很重要的角色的某某,也就是我的初恋情人。因为有病的原因,身体严重变形的我一直乏人问津,可是现在却有个人对我充满了好奇和爱恋,我就是这样和他走到一起的,先恋爱后见面。那么多年我一直很渴望有个人能带我远离那种生活,我的过去在我看来是一段失败史,再说我的家族那样,我已经不想再回去了。几乎是和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我爱得那样执著和激烈,像熊熊燃烧的火焰,我把他当成我的保护神,什么都与之倾诉,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却一直在欺骗我,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成了第三者。初恋毁灭了我对爱情最美丽的憧憬,我陷在回忆里整整四年,四年是一个人生命中最青春最美丽的时光,可是我却把它付给了一场错误的相遇。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好傻,可是人有很多时候总要走出来才能懂得。当我经历过这大大小小的伤害后,我悲哀的发现我再也回不去了,我已经很不合群,极度自闭,经常仰望天空自言自语,没有人敢和我说什么,因为我太敏感了。大一暑假我没有回家,我留校学英语,家应该是一个人最后停泊的地方,但是这种意义于我恐怕早已经丧失了,在家我反而是最不自在的,不能随意说话,不能干自己喜欢的事情。在学英语的日子里,我得到了一群小朋友的众多照顾,这种照顾不是外在的,而是内在的。他们的父母还一再感谢我,其实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是他们重新建立起我对人性的依赖和信任。在学英语的日子,和一群几乎都比我小的孩子一起,我忽然感觉到年轻是一种多么美好的事情,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闹,看着他们说要给我找男朋友,还有渴望得到我关注和想亲近我的样子,我好像又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我于是拾起了脚下的那根绳子——回归。
    在大学的这几年中我没有落下我的学业,我第一次是为了我自己而念书,不是为别的。因为我的勤奋好学,我有机会专升本继续学习。
    爸爸,你知道吗?我曾经很恨过你,认为你是造成了我痛苦生活的根源,这20多年我一直活的那么痛苦和孤独。我常常想:假如你对我的心灵更多的关注,你懂得呵护我那颗敏感而有自尊的心,那么今天的一切会不会改写;又假如我是成长在另一个家庭,今天的cherry和她的文章还存不存在,谁也不知道,生活没有假设。其实当我更客观的去看待这一切的时候,我觉得我的性格才是我痛苦生活的根源,性格决定命运。人各有命,命若琴弦。
    爸爸,你还记得很多年前我给你写的那封信吗?里面有一段话“也许每一个父亲都渴望把儿子高高举过头顶,每一个父亲都渴望成为儿子心目中的英雄,但是每个父亲也曾有过失败、屈辱,甚至有过扭曲,这就是关于父亲的真实,爸爸当你和我讲很多故事和做人的道理时,你也一样是我心目中的英雄啊,所以爸爸我原谅了你”
    爸爸,今年五一你问及我想去旅游吗?可以去云南,去青岛也行,那一刻我很震惊!爸爸你一直都知道我心中那个关于爱的深深遗憾吗?你一直都知道青岛是我无法圆的一个梦吗?哦,爸爸,谢谢你。
    刘墉在悲欢离合总是缘中如是说:
    陌生到相识,由欢聚到离别,由相爱到相怨都是缘!
    越见离合悲欢,越是牵扯不清,越有锥心的痛,刻骨的伤缘也就越深!
    如果全然无忧,就不知道什么是“无忧”了!
    如果没有别离,就不懂得珍惜相聚了!
    许多美,许多爱,都不在发生在的那一瞬间。因为那一瞬间只有激情,只有感动,过多地感动
    反而不真实了。直到事情过去,木然回首,那滋味突然浮现眼前于是,我了解到:
    “爱”不但像“诗”一样,起于沉静中回味得来的趣味,而且可以再三地精致,把一切的激情,愤懑,甚至“爱”全部都过滤,剩下一种淡淡的感觉――
    那个我不再恨他,不再爱他,不再要求他,只是似水年般,在我的生命中,曾经流过的一段岁月!少年人如同春天,一番雨,一番暖,病一次,长一次。老年人如同秋天,一番雨,一番病一回,老一回。是不是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藏着一些人物,伴随着欢欣与凄楚。平时把它锁起来,自己不敢碰,更不愿外人知。直到某些心灵澄澈的日子,或是回光返照的时候,世俗心弱了,再也锁不住,终于人物浮现。
    一直很喜欢这段话。摊开我的掌心,有人说“你这辈子,没有什么父亲缘,只是母亲缘很好”
    现在我却觉得那不是没有缘,那缘交错复杂,寻常难解。爸爸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而我也将而立,将来也会为人妻、人母过去的种种且烟消云散,渐渐淡去,酸、甜、苦、辣、咸百味杂陈后,最后出来的一个味道是“淡”回首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生命或许只是一场绝望的奔跑,我们向前不停地追寻,其实仅仅是因为,我们知道,我们以为,前面是有希望的。
    爸爸,谢谢你的那颗精子,让我来到这个尘世,让我品尝人生百味,也感谢那些痛苦的经历,她让我懂得珍惜,爸爸你可知道你一直是我心中那首没有唱出来的歌。
    后记:我曾经想过写写我的故事,我的经历,我认为我一定能写到一万字。现在我把它精简了许多,轻轻描绘了几笔,或许有一天我会把它写的更详尽些。写完我整个人已经虚脱了,泪也掉了不少,动情时我会大哭,好想抱着个人痛哭。呵呵,幸好你们没有看见这么狼狈的我。
    把它写下来是给我自己,是给所有我爱的人,也是给那些曾经试图走进我的世界了解我的人,更是给我爸爸。我想当我能把它写下来的时候,我又跨出了一步,就像当初我写有感于今天爸爸走,还有24通往幸福的天梯一样。
    写完感觉还有很多的话想说:
    ——给为人父母的人:对孩子应更多的鼓励,不要总是用成人的眼光去看待和要求孩子,学会倾听,你才能走进,童心是那么纯洁和可爱,你该感谢它给你带来那么多快乐;
    ——给为人子女的人:对父母多些尊重和理解,把你抚育成人多么不容易,其实父母所做的一切出发点都是为我们好,常回家看看,感情是需要交流的,亲情容易被忽略,不容易被遗忘,忽略=遗忘。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老而亲不待,却勿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原创作者:cherry0629
    写作时间:2005年8月28日1:50:00 pm
    写作地点:南宁。六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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