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珍珠手串
    一早, 几个丫鬟躲在屋檐下说悄悄话。
    本该是进去伺候的,可今日戚二爷迟迟未出来,就连她家姑娘都没摇铃。
    听雪蹲在檐下, 托着脸叹气:“姑娘再睡下去, 长寿面都凉了。”
    羌弥翘着腿晒太阳,哄她道:“那你进去喊姑娘起床。”
    听雪杏眼圆睁的瞪她, “你瞧我像傻子吗!”
    问月在一旁听她们二人拌嘴, 抿唇轻笑。
    又等了约莫一刻钟,里面传出了传唤声。
    听雪、问月立马去端热水, 入内伺候梳洗了。
    戚钰打着哈欠靠坐在软榻上, 侧首瞧着内室的姑娘净面。
    听雪将用过的水端出来,刚要去倒了,却是听得一声懒洋洋。
    “放着吧。”
    听雪眸色微楞,显然不解, 却也依言将手中银盆放到架子上。
    戚钰慢吞吞穿靴,站起身, 松了松筋骨, 堂而皇之的过去, 用那美人儿用罢的洗脸水, 哗啦哗啦的搓脸。
    谢蕴见怪不怪, 倒是两个伺候的丫头瞪圆了眼。
    问月正值芳华, 见此景, 脸都羞红了。
    听雪呆呆看了一瞬, 脑袋扭回来,喜盈盈道:“祝姑娘生辰吉乐!”
    说着, 从腰间荷包里掏出一只憨态可掬的泥娃娃来,“这是奴婢捏的姑娘, 送给姑娘当生辰礼。”
    旁边用一条帕子呼噜完脸,又擦脖子手臂的戚钰听见,扬声喊:“怎的不知道也捏个我?给你家姑娘凑个一对儿,那才是真的祝她生辰吉乐。”
    听雪年纪小,尚未通情事,对这话一知半解,老实巴交道:“没想到。”
    戚钰自个儿将那帕子搓了,笑话她:“脑袋里净装些好吃的,馋丫头。”
    谢蕴对上听雪颇为委屈的表情,扭头冲那使坏的人道:“……你闭嘴。”
    说罢,刚想用糕点哄哄她,唇微启,忽的想到,这不正中戚钰那笑话人的话了?
    她神色微怔,那边将洗脸水泼了的戚钰,似是知晓她所想,勾唇低笑。
    谢蕴扭头,嗔他一眼。
    不多时,听雪将长寿面端了来,雪白劲道的面条冒着热气,上面卧着一颗荷包蛋,铺着两颗小青菜,撒了把小葱花,闻着很香。
    “姑娘快用,这是用鱼汤煮的,香着呢。”听雪邀功道。
    只有一碗,谢蕴也不多问,只刚拿起筷子,对面坐着的戚钰屈指轻敲了下桌案,不爽问:“我的呢?只给闻闻味儿?”
    听雪绷着脸,一板一眼道:“正让人给二爷煮着呢。”
    谢蕴唇角弯了弯,垂眸吃面。
    她吃了小半碗时,戚钰的那碗面姗姗来迟。
    也是长寿面,只是与谢蕴那碗一比,寡淡得索然无味。除了面,还是面,没有葱花青菜荷包蛋,就连汤都只是汤。
    谢蕴扫了一眼,眼角弯弯,不甚意外。
    戚钰直接气笑了,再一抬眼,跟前哪还有那馋丫头的影子。
    “你那丫头欺负我,你不管管?”戚钰眉梢一挑,语调上扬。
    谢蕴抿着笑,分了颗小青菜给他,“让你惹她,听雪都十六岁了,是大姑娘了,哪愿意听旁人说自个儿馋?”
    “我说的不是实话?”,戚钰囫囵吃了口面,才又咕哝道:“还挺记仇,冤有头债有主,小丫头欺负我,那我只能找她主子讨回来了。”
    谢蕴瞪他一眼:“……”
    有些后悔分他那颗小青菜了。
    这人委实过分,她一身青青紫紫,都不好让问月、听雪瞧见,只能让他压着,将那身痕迹仔细涂了药。
    昨夜昏暗,又隔着衣衫,可今日天光大亮,女儿家的身子都被他瞧了去。
    檐下蹲着小丫头,她被他那双手上的茧子磨得生痒,愣是不敢生出丝毫动静。
    戚钰分明是瞧了出来,却是故意使坏,按揉着尖尖让她舒爽,却又怎么都不够,生生逼得泪眼朦胧,才终是放过了她,给她爽快。
    谢蕴做贼似的将床上被褥收拾过,才唤了丫鬟进来伺候。
    她坐在床边,等得问月端着银盆进来,故作不小心,将手中半盏茶洒在了被子上,与那洇湿痕迹一并融了去。
    问月慌忙收拾床帐。
    谢蕴心慌意乱,余光忍不住的往那处凌乱瞥,紧张的很,外间却是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笑她欲盖弥彰。
    好在这世,谢蕴与戚钰做夫妻不过几日,而后戚钰便被撵去了书房睡。
    谢蕴身边伺候的丫鬟,也只见过一次敦伦乱景,问月与听雪此时并未多想。
    只是险些里子面子尽失的谢蕴,哪还能给戚钰一个好脸?
    用过饭,已日上三竿。
    谢蕴换上了叔母给她做的那身湛蓝衣裙,繁花绣纹,好不精致。
    戚钰倚在屏风前,啃着苹果瞧那描眉画眼的美人儿,吊儿郎当问:“哟,今日打扮的这般好看,是要去赴哪家儿郎的约?”
    谢蕴眼皮轻撩,瞧他一眼,将腕间白玉镯取了下来,当着这人的面儿,换了匣子里的那只青玉镯。
    纤纤玉指刚拿起,不及戴,便被一只绷着青筋的大掌攥住了手。
    戚钰似是气笑了,骂道:“你当我死了不成?”
    他对姑娘家的东西知之甚少,但谢蕴这只镯子,他却是见过的。
    王观前脚将这镯子拿给她,她后脚便与他提了和离之事。
    那时他以为这是她和王观的什么定情之物,也口不择言的说过坏她名声之言。
    可即便是如今知晓他们之间再无可能,戚钰也断然不能让她当着他的面儿,便这般放肆!
    他是信她,又不是不吃醋啦!
    “做什么?”谢蕴轻掀眼帘,“既是要赴约,当要佩戴人家所赠之物,是乃礼节。”
    “我懂个狗屁的礼节!”戚钰咬牙骂,“那姓王的已经跑去了青州,难不成你还要千里迢迢去寻他?”
    他说着,十分强硬的将那匣子阖上,塞回了梳妆奁,眼不见为净。
    那皓腕玉白,着实惹人眼,戚钰想起什么,又粗声粗气道:“二爷送你的珊瑚串子呢,怎么就从不知戴着哄你二爷欢心呢?”
    这是醋了。
    谢蕴垂着的眼忍笑,故意道:“不知丫鬟收拾到哪儿了,许是放去了库房吧。”
    这一亲一疏,一远一近,当真分明的很。
    戚钰捏着那颌骨,将她脑袋抬起来,不由分说的亲她。
    谢蕴刚搽了唇脂,他那般亲法,总要弄花,稍扭头避了避,换来的却是他亲得更重。
    少顷,谢蕴被松开,她抬眼瞪去,斥责的话还未出口,又无奈吞下。
    疏眉俊朗的郎君,唇上沾了女郎的唇脂,轻挑着眉,视线耷拉落在她脸上,有股子得意,又有些醋意的狠戾。
    谢蕴抬手,葱白的手指轻轻擦去他唇上晕开的红,无奈道:“你较什么劲儿?那珊瑚手串太艳,平日里用不上,才让人收起了。”
    谢蕴衣着素雅,向来是端庄的。
    戚钰送她的那串珊瑚,与他一般浓烈。
    分明是不般配的,却是又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戚钰似是接受了她的解释,伸手握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一通摸,“那木匣子呢,扔了?”
    “一并收着了。”谢蕴道。
    戚钰这才舒爽了,松开她,“收拾收拾出门去。”
    那匣子,虽是粗糙了些,但也是他自己做的,当日还想在匣子里刻字的,但想着她若是与旁人成亲了,被那郎君瞧见,徒然给她惹麻烦,还不如什么都不刻,她若是留着用,偶尔也能想起他。
    如今这般,比那时失意好了太多,戚钰顿时心情明媚,见她将唇上残存的唇脂擦去,要重新上一层,很是殷勤的伸手,“我替你搽妆。”
    谢蕴眉眼微瞪,哪里敢劳他大驾?
    “你往旁边去,挡着我的光了。”
    戚钰哼着,稍退开,嘴里却是不服输的道:“我才是你的光。”
    谢蕴对他这般不要脸的话早已如寻常,浅浅搽了唇脂。
    忽的,外面传来听雪的声音,再一瞧,人没进屋子,脑袋趴在谢蕴梳妆撑起的窗棂下。
    “姑娘!小姑娘她们过来啦,说是给姑娘送生辰礼!”听雪喜滋滋道。
    谢蕴轻轻笑了笑,无奈道:“让她们不必劳烦。”
    听雪趴着没动,“都是自己做的,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姑娘也不收吗?”
    谢蕴收学生,喝了拜师茶,却是从未收过束脩。
    一则她不以此为生,二则,也是好推拒世家中慕名而来的邀请。
    小片刻,一群小姑娘被领进来,怀里抱着自己做的生辰礼,规规矩矩的与谢蕴行礼,稚语童声道:“祝先生生辰安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先生!这是我与阿娘做的桂花糖,送给先生!”
    “先生先生,这是我雕的小鸟,送给先生!”
    “先生,我的是桂花蜜哦,可以泡水喝,甜甜哒~”
    一个个都往谢蕴跟前扑,戚钰愣是被一个个小肉墩挤了出来。
    他咬了口苹果,却是又禁不住勾唇笑。
    倒是提前体会了儿孙满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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