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有节奏的摇晃,感觉在梦境里来回了好几遍,一会儿是摇摆的车厢,一会儿是随夜风浮动的白色纱帘……梦境闪回,何朔坐在一列火车上,就是这辆火车带他来的杨城。
    随着火车的缓缓启动,窗外的风景也开始了晃动,一片片后移的景色愈渐陌生。
    就在他思索着日后将会面临怎样的生活的时候,一股淡淡的清香吸引了他的注意,一个身穿黑色大衣的女人从他身旁走过来到了他的对面,坐下。何朔没有盯着她看,毕竟不好意思也显得不礼貌。
    但是修身的大衣和一盏宽边的黑色帽子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抬头就看见帽檐下雪白的皮肤,红色的嘴唇,波浪卷发垂在一侧,遮住了半侧的脸庞……
    何朔假装淡定地看着车窗外,但眼角余光却总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她似乎有着和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高贵又冰冷,不敢与她多言语,也不敢打破这样的局面,哪怕多看一眼,都会有紧张的感觉。
    起伏的白色纱帘,好像有个黑色影子躲在墙角,用冷冷的眼神注视着他,将他的紧张一并吞入黑暗之中……
    “滴滴滴,滴滴滴”急促的铃声彻底打断何朔半梦半醒的状态,睁开双眼,是深蓝色的天花板。
    关掉在床边的手机闹铃,已经是六点半。
    何朔从床上坐起,就算再困也不能拖泥带水,回头看了一眼房间右侧的窗户,白色的纱帘安静地垂在了一边,没有丝毫风的痕迹。
    梦中的那个女人,是谁,他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了。直到这个梦境的回归,他才意识到她的扑朔迷离。
    无论是曾经的记忆还是梦境。
    ……
    来到城北派出所已经两天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反正每晚都是做不完的梦,显得人很疲乏。
    派出所附近可没有咖啡馆,简单地泡上了一杯速溶咖啡,希望可以提提神。
    何朔坐在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今天的工作。说起这份工作,远比他印象中的“简单”很多,这些日子,他们搜集到的内容串联起来,就一个字——等。
    对,等。
    节奏慢到每天都需要去等待搜集、寻找。
    城北派出所的人,或许习惯了无所事事,也彰显了不急不躁的优良品质。积极性,或许还比不上陶澄。
    “嗨!”想曹操曹操就到,陶澄一边啃着油条一边就进来了,“今天有啥新闻?”
    说完,就在何朔身边坐下。
    何朔眉头不自觉皱了起来,这油条的味道一闻就是劣质的油炸的。
    “没什么,老样子。”何朔回答。
    “那你怎么不回去住?”陶澄嚼着油条说,“害得我每天跟着你起早贪黑的。”
    何朔瞥了他一眼:“本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是你自己要来的。”
    “啧。”一听这话,陶澄不乐意了,“什么叫我自己要来,作为新闻人,也要时刻保持热忱的,对吧?更何况这个案件很有意思。”
    “有意思?”何朔不认同,“现在还没有任何头绪,不要乱下结论。”
    “我怎么乱下结论了?”陶澄靠近他,“现在外面可是什么信息也没有呢,我就等着什么时候可以轰出这一炮了。”
    何朔打开案件初期整理的一些线索,一张照片赫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太引人注意:两个人手拉手,安祥地躺在白色的床单上,感觉像是睡着了一般。
    死者是一对年轻夫妻,膝下无子女,外地人。
    初来杨城打工,只租得起城北的房子。一个星期前,两人突然辞职了,然后闭门不出。事发前一天,突然打电话给房东说要退房了,准备回老家。
    第二天房东上门才发现两个人已经死在了床上。
    经过法医鉴定,死因是吞食了大量的安眠药,而更有趣的是在他们的手臂上发现了很多个针眼……
    “你看,是不是吸不起了,干脆自杀了?”陶澄问。
    “如果是这样,这个案子就更大了。”何朔看着照片,“吸毒,那么说明这个背后一定有人贩毒,但是调查过这对夫妻来这里的一年,并没有什么可疑的。”
    “一年……”陶澄喃喃自语,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年前,我爸接手过一个案子,在大学路那边的小树林,有个男人经常去骚扰夜归的女大学生,突然有一天就暴毙在树林里了,我爸去看的时候就发现,他是个吸毒的,估计是吸食过量了。”
    何朔歪过头来,问:“这事我知道一半,原来是吸毒死的?”
    陶澄拍拍他的肩膀,暗示他,知道就可以了。
    “如果这么说,也不是第一次有人在杨城吸毒喽?”何朔情不自禁地拿起笔头,送到了嘴边。
    “但你也懂的。”陶澄看了眼四周,放低了声音,“如果是真的,上面可是要派人下来的,然后……反正,就这样,大家只想在这里相安无事。”
    何朔啃着笔头:“我并不觉得这很妥……”
    “啧啧。”陶澄终于吃完了他那根油条,“别太较真,累的是自己,既然你来了杨城,随遇而安才是最好的。”
    何朔放下笔,盯着他:“我是警察,做不到随遇而安,我想要知道真相,才能保护更多人……”
    “好啦好啦。”陶澄赶紧打断,叫他打住,“我知道你很正义,但是真相未必就是正义,对吧?”
    何朔合上材料,撇过头看着电脑屏幕,不想理他。
    “你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城北吗?”陶澄贴着他耳朵问。
    “为什么?”
    “就是因为你太较真了!破坏了大家的节奏!”
    何朔把笔扔在桌上,瞪了他一眼。
    “你别不信我,城北有这么个大案子,为什么不派经验最丰富的李维来,要派你?”
    何朔看着他,想听他说完。
    “因为城北这个鬼地方,只有你会来!”陶澄刚一脸严肃地说完,自己就绷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因为你认真!认真!好了吧?”
    何朔不想与他多废话,现在只想好好看这个案子,即便很快被认定为自杀,但是他还是想一探究竟。
    安眠药……自杀……
    哪有那么多巧合,哪有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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