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便伸手来拉我,低头耳语道:“耳边有甜香,好美。”闻言我绯红了面,又好气又好笑,凝了他嗔道:“这些子人,都是被你护短惯的。”
    曾公公一旁掩了口嗤笑起来,保元低咳两声道:“且收下吧。想来尹征是个心细的,知道蕊儿不爱那些奢华之物,统共都是你最喜的玫瑰甘露。”
    见保元这样帮人开脱,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低叹一声,起来握他手凝神道:“孟郎不可轻视人之小恶,更何况那日差点就逼死了一条人命。”
    保元笑道:“我自然知道蕊儿之意。只不过尹征并不知那姑娘不从,想来多半是手下人办事不周。”
    若他不知,低下人哪敢如此嚣张,我心下不服,正欲张口反驳。
    却见保元抿了口茶,又道:“尹征是大皇姐的孩子。皇姐在世时,你可知尹征有多慈孝?皇姐病重,他……”说到此间,保元眼中竟泛了泪花。
    半晌,低语道:“他以为割股便可救母。”我一惊,手中绢丝落地,未想到那审尹征竟曾是割股奉母的慈孝孩子。罢了,罢了,且望他倒是真心不知,而或已有悔意。
    眼见着就快到十月,那日一早凤仪便闹着要送份大礼与我,我倒真真猜不出她会有什么新鲜的花样,只任她在长春殿里故弄玄虚一番。
    约摸过了巳时,殿外忽然热闹起来,凤仪身旁的小宫女来与她嘀咕了一阵,那丫头便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不多时便听到凤丫头同少连说话的声音。
    茗儿好奇,从窗户里探身去瞧,回身向我道:“哟,好个俊俏白净的姑娘。”
    我闻言带着几分疑惑,起身要瞧,却听外间禀道:“娘娘,秦王殿下到~!”
    我扬起微笑道:“圣儿,快进来!”
    “母妃,您瞧,谁来了。”玄喆高声唤着大步入了殿来。
    在他身后,凤仪拉着个素衣纤身的女子姗姗而来。
    那女子行至殿前,垂首敛身,徐徐低拜道:“民女陈冰玉参见慧妃娘娘。”
    我微微一怔,复颔首浅笑道:“起来吧!早些日子便听闻姑娘才名了。”
    那陈冰玉依旧低了眉眼,缓缓回道:“娘娘过誉……”
    一旁凤仪撑不住,噗哧笑道:”冰玉姐姐,莫和娘娘拘束,长春殿里可不拘这些个规矩的。”
    “我这长春殿的规矩,生生是被你这小妮子坏了去的。”我笑着嗔了凤仪一眼,她倒坦然,吐舌扮了个鬼脸。
    我笑着向那陈冰玉招了招手,道:“你走近些,我们好说话。”
    那陈冰玉方抬起眼帘,大大方方冲我一笑。
    我一愣,那日混乱之中并未太看清她的容颜,今日一见确实端丽可人的紧,白皙的面庞上秋波微转,透着几分慧黠。
    凤仪翘嘴一笑,伸手拉了陈冰玉到身旁,叽叽咕咕便说开了。
    玄喆近身对我附耳道:“母妃瞧着可好?”我以为圣儿说笑,只淡淡一笑,并未作答。
    玄喆又道:“给儿子做侧妃可好?”我闻言,敛了神色,正欲出言,却听外殿来禀:“嘉王妃来给娘娘请安!“
    海棠么?她今日怎会来!自张继昭死后,这些年来就算宫中有宴谊,她似乎也刻意避开我,而我也不愿与她太过亲近。
    初初是因着她面上的憔悴,总令我每每相遇时便心痛、不安,仿佛在那墨黑色的眼眸中,能看到张继昭唇边泛开的血色痴迷,不知从何时起,与那个名字相系的一切都会令我心惊又内疚,若不避开,便会有被慢慢吞噬的隐忧!
    正想得出神,只听海棠唤我道:“臣妇霍海棠参见慧妃娘娘。”我方回神颔首,示意她起身。
    “民女李云英参见慧妃娘娘。”另一个硬朗的女声响起,我方注意到海棠身侧侍女装扮,然一脸肃穆神情的李云英。
    凤仪与海棠等人是熟惯的,此间正领了陈冰玉与殿中诸人寒暄。我含笑看着这殿的人热闹,不经意扫到云英的面色,见她凌厉的眼光正直视于我,心下微谔,再瞧她时已是低眉垂手侍立。思索间,不觉笑自己竟会花了眼,李云英不过一个王府女侍,怎敢那般放肆的瞧我。
    问海棠此番来意,海棠道专为了凤仪出降来送贺礼,因听说她在我长春殿中,故而过来一见。
    不多时,静宜也来了,一屋子的人好不热闹。茗儿张罗着为众人布茶,凤仪拉了冰玉挨着静宜坐下,没想到玄喆竟跟了去,也挨了坐下,目光灼灼片刻不离冰玉。
    我见状,心下暗叫不好,瞧那日情形,这陈冰玉似对凌轩有意,而凌轩对这陈姑娘也并非无情。若我未看走眼,玄喆这样横插一脚进去,又碍着个审尹征,只怕这事越发复杂起来……
    “嗯,好香的茶!”海棠抿了口茶,眯眼赞道。
    我放下茶盏淡笑道:“这是今岁新制的桂花茶,茗儿手巧,这烹制的时间与火候拿捏得刚刚好。“
    茗儿儿闻声出言道:“娘娘,今儿这茶却是皇上跟前的瑞草姑娘送来的。”
    “喔,瑞草?!可是父皇叹为‘茶痴’的那个宫女?”凤仪插话道。
    “嗯,可不是就是那瑞草姑娘。”茗儿现在与那瑞草可是要好的紧,借着这个话题生生将那姑娘描绘了个天上有,地下无,简直就成神成精了。
    凤仪听得兴起,央求道:“慧母妃,好母妃,我大婚那日你让父皇带瑞草姑娘去给我准备奉茶的事可好?”
    我想了想,点头答应代她向保元说道。
    正说着,冰玉忽而起身拜道:”民女今日来是想请娘娘赐诗,还望娘娘成全。“说着又是一拜。
    我笑了,想起那首芙蓉调,似叹非叹道:“秋天这就过了,芙蓉也近凋零。冰玉的那句‘君实不愧花中王,夺得满院气象新。’如今念来,还是觉得甚是大气呢。不若,今日还是再续芙蓉调,可好?”
    冰玉点头,恭敬道:“诗词者自是需得情谊知己,民女谨遵娘娘之命。”
    玄喆忙起身道:“茗儿快取纸笔来。”
    凤仪一阵嗤笑,他方觉不妥解嘲道:“许久不见母妃诗作,孩儿不免有些心急了。”
    海棠抿了嘴笑,叹道:“秦王已然立了家室,还是这般毛躁,只不知凤仪将来的夫婿若何!”凤仪闻言羞满了面,扑进自己母亲怀里,只是不依。
    玄喆讪讪瞅着冰玉,我只得装作不知,思量片刻,起身提笔写下《和冰玉芙蓉调一首》:
    怜花惜月数陈君,夜移芙蓉种前庭。
    春风吹出碧云片,秋光铺开红霞绫。
    花为谢君花增色,月为伴花月倍明。
    君作新词临花诵,花魂月魂也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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