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十月,芳林苑宫人来报,栀子成树,其花瓣六出,红如火焰,清香如梅。
    彼时保元正与我在长春殿中闲聊,听闻禀报后,他高兴不已,连连向我道:“蕊儿,你有了身孕,现在连红栀花儿都赶来报喜,看来咱们的孩子是天赐福星,才会有这样的吉兆。”
    我听他如此说,心中亦是喜不自禁,方想起去岁,青城山叟进献红栀子三株。当时我还好奇,栀子树素来只开白花,这红栀从未见过,不知是否属实,所以和保元一道,将花种于芳林苑中,未承想而今当真开出了红花。
    这红栀花,世间罕见,又开在如此讨喜的时候,自然成了御苑中的珍品,更是宫中的异闻。故而,保元决定,召百官和诸亲贵于芳林苑中共赏红栀花。
    话说,这芳林苑位于成都郊外升仙山(凤凰山)脚下。升仙山有凤凰河玉带环绕,缓缓流淌,而建于凤凰河上的芳林苑自高祖时便已开辟,当时只有芳林苑、桃花林两座御花园。保元近年才新辟出芙蓉渚、桂花池,而今并称蜀宫四大皇家御苑。
    适日,便是芳林苑中大摆红栀花宴,宴请百官的日子。
    早早的,我便随太后等后宫诸妃到得芳林苑中,太后因我有孕在身,特将我携在身边,更亲取了红锦条让我系向花枝,以酬花神。如此恩遇与荣宠,真真让我有些受宠若惊。
    凌冬绽放的三株红栀,开得团花似锦,红艳艳地缀满枝头,仙姿卓绝。
    当我满怀感激又小心翼翼地将红锦结上红栀花树时,忽记起太华曾说百花仙子命她司理栀子花。心中感慨,不知芳林苑中开出红栀花,是否是她知我有孕,心愿得偿而特意送来的贺礼。
    轻轻触抚着那娇艳的花朵,鼻息处丝丝醉人而清冽的香气,让我更加确信,红尘有情,这定是太华的心意。
    太华姐姐,谢谢你赐与大蜀如此美丽的奇花,谢谢你的宽厚与成全,让我能再世与保元厮守,不知你回去是如何与仙子复命?可有为难?
    我心下感触,喉头竟有些哽咽起来,回身看见玄喆,便招手唤他来到花前。
    “圣儿,你代母妃叩谢花神,好吗?”
    玄喆乖巧,依言倒身朝拜。
    看着风中轻轻摇曳的红栀花,我在心中默默言道:“太华姐姐,你看,圣儿长大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待他视同已出,尽心照顾。”
    玄喆拜罢起身,不解向我道:“母妃让我拜谢花神,莫不是这红栀花有什么来历?”
    不便多言,我只笑道:“圣儿可知,你的娘亲,便似这红栀般出尘脱俗,寒香如梅。”
    “嗯,我听宫里的老宫人说过,我娘亲是个绝色的美人,只是我自己已经记不清了。”说着,垂下头有些难过。
    我爱怜地抚着他,言道:“圣儿娘亲,将你托付于我,从今往后你便是我亲生的孩子。”
    听我如此说,玄喆面上露出开心的笑容,道:“我听说母妃与我娘亲长得很像,所以见着母妃,圣儿心里就当是娘亲在身边的。”
    我含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望向红桅花,默默在心中许愿,一定会尽全力保玄喆平安,助他成就一番事业。只愿太华姐姐在天有灵,保佑我的孩子平安降生,玄喆健康吉祥。
    当日,宴毕,保元着黄荃之子黃居宝绘红栀图数幅。
    保元亦替我画红栀于纨扇之上。
    茗儿一见,心头大爱,便又照样绘了红栀花样绣到锦缎之上,替我做了红栀罗襦。
    这正是:替得红栀花样子,细描纨扇绣罗襦。
    宫人珍视红栀如宝,亦效仿我罗裙之样,纷纷制了栀子宫裙。因不敢僭越,取色多为粉色,只照了红栀图样。
    如此一来,宫中处处可见栀子裙、栀子香囊、扇坠。
    后听馨宁言道,宫中红栀图样流传至民间,罗城中的女子纨扇、裙襦、发簪诸饰物,一时皆以红栀为样。商家眼光独具,弃了金钿凤钗不用,以绢素鹅毛裁似红栀花状,以此为钗饰货卖,未想竟引起热潮,罗城中女子几乎人手一枚,簪于发髻,以此为美,习以成风。
    馨宁入宫探我时,亦带来一盒十二枝的红栀发钗。静宜与槿颜刚巧在我处,我便取了分送她二人,静宜取钗在手,笑道:“花蕊夫人可是我大蜀国中领风之人,先有百蝶裙,再有雪香扇,而今这红栀裙饰亦人人争效。”
    槿颜在则接口向馨宁笑道:“凌夫人家中商号甚多,依我看来,可再多开些妆饰店子,以后只要隔段时日,便让蕊儿弄得什么新鲜物什出来,对外就道‘此乃花蕊夫人’之物。如此一来,何愁生意不好……”说罢,与静宜毕掩口而笑。
    馨宁拍掌笑道:“苏娘娘这主意真好,我回去就跟夫君商量。”
    知道她们合伙取笑于我,我亦正色向馨宁道:“姐姐回去就照这个办吧,不过赚了银钱我可要抽些彩头,不能凭白让你们白白用了我的名头。”
    说到此间,眼珠一转,指着静宜和槿颜道:“姐姐别忘了,送彩头来的时候,还得包一份孝敬韩娘娘和苏娘娘,谢谢她们为你如此算计。免得人家说姐姐不识大体,肥水只流自家田地,让人家白白花了心思!”
    “呵呵……呵呵……瞧瞧,如今都要做娘的人了,嘴还这么刁。”槿颜指着我笑责道。
    静宜拧了一把我的脸,叹道:“这人呀,真真是让人爱也不是,恼也不是。说来说去,反倒成了我们合伙借她的名头赚钱了。”
    我嘿嘿一笑,不去接口。大家坐着笑闹了一场也就散了。
    哪知保元晚间来时,竟然拿着此事与我玩笑,还道:“不若以此来充实国库,不失为一件美事。”
    我闻言亦笑道要抽彩头,保元大笑谓我不应姓徐,应改姓钱。
    最后这笑话竟说到了太后处,一时间人人与我打趣开心,倒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了。不过心里却是丝丝温暖,家,便应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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