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予后退一步, 微微低头, 做出臣服的姿态:“抱歉领主,我这是在跟他商量。”
    话虽这么说, 举着试管的手却没有收回。向司君道歉之后,何予重新抬头, 笑着看向夏渝州:“我没有权利勉强你, 甚至没有权利请求你。就是有这么一回事, 如果你想为人类生存做一点贡献的话……”
    一点口水而已,他的口水也不像西方种那样有毒。夏渝州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但瞧着司君不高兴, 便小声问他一句:“给出口水, 是有什么不妥吗?”
    他不懂西方种的弯弯绕, 也许这里面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门道, 比如留了口水会被巫师拿去诅咒什么的。
    “索取同类的毒液,与要求品尝同类的血液是一样的。”司君语调森然道。
    也就是说, 必须征得对方同意, 且不能威逼利诱。如果不是十分亲密的关系,主动索取都是失礼的。就像当初何顷想喝夏渝州的血,差点被司君打死一样,因为这是一件过分私密的事情。
    不是因为诅咒就行。
    夏渝州接过试管:“嗨,多大点事。”
    司君没再说什么,只是按着他的肩膀,把人扳过来,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何予的视线。
    这小气巴拉的行为, 惹得夏渝州差点把试管咬碎。赶紧克制住笑意,将血牙戳进试管里。同为医学生,夏渝州严格按照实验室标准,尖尖长长的牙齿绝不触碰管壁,悬在空中“啪嗒啪嗒”往里滴口水。
    司君认真地看着他,眼中忍不住泛起笑意。
    “笑什么。”估摸着差不多了,夏渝州挪开试管,踢踢司君的皮鞋脚尖。
    “很像取蛇毒的过程,”司君老实道,“很可爱。”
    要获得毒蛇的毒液,通常都是捏着舌头,把毒牙挂在试管上等着它喷“口水”。夏渝州那花瓣状上唇,跟蛇的弯弯嘴有些像,瞧着很是有趣。
    夏渝州摇摇手指:“少来,你以为我没见过取蛇毒吗?那得你按着我的脑袋才像。”
    司君嘴巴疼,不能笑,只能以拳抵唇轻咳两声。
    等在一边的何教授,可不在乎取毒液的姿势,双眼热切地盯着那只试管,仿佛在看什么绝世美人。等夏渝州把试管递过来,立时用双手小心翼翼地接住,快速盖了个试管塞上去。也顾不上站在走廊里的两人了,捧着试管三两步跑回实验室,放进冷冻箱里保存。
    原本已经被逗笑的司君,看到何予这模样,又莫名的不爽起来。好在何教授对领主夫人口水的兴趣,远大于领主夫人本身,这才免于被领主直接找茬。
    实验室已经参观完毕,得到了口水的何教授过河拆桥,瞬间失去了陪他俩聊天的兴趣。夏渝州已经连吃带拿了一堆,也不好意思继续打扰人家,便跟学长告辞,拉着司君离开了实验楼。
    回到司君的车上,正考虑着晚饭吃点什么这种重大问题的时候,夏渝州的手机响起来,来电显示为“大傻”。
    “呀,周树!”夏渝州示意司君别出声,轻咳一声接起来,“喂,大树,怎么了?”
    那边周树兴高采烈地说:“我马上到诊所了,你快换衣服,把应援灯牌收拾一下。”
    夏渝州:“哦。”
    周树顿了一下,狐疑道:“别告诉我你反悔了啊,这可是你答了的!”
    夏渝州正气凛然:“滚,我是那样的人吗?放心,哥哥决不会让你一个人孤独地去见面会的,咱家闺女必须有排面!”
    电话那头的亲爹粉,听到自家哥哥称呼小爱豆为“咱家闺女”,顿时心花怒放,憨笑两声:“嘿嘿,哥你真上道,明天给你赞助一台咖啡机!包一年咖啡胶囊!”
    挂了弟弟的电话,夏渝州得意洋洋地吹了声口哨,冲司君抬抬眉毛,炫耀自己成功讹到一台咖啡机。
    司君静静地看着他:“你要去看演唱会了吗?我送你去。”
    “啊,不用不用,一会儿他来接我,”夏渝州按住司君准备拧钥匙的手,自己打开车门,“你先回公寓吧。”
    司君看着他利落下车,沉默片刻:“几点结束,我去接你。”
    “别,我也不知道几点,到时候搭周树的车就行,”夏渝州摆手,怕司君不放心又补充一句,“反正十点之前肯定回去。”
    车门被关上,司君眼中的光亮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但终究没有说什么,跟夏渝州挥挥手便驱车离开了。
    夏渝州看着银色跑车消失在视线里,这才重新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
    “您好,这里是夏天牙科诊所。”电话直接打到了诊所前台,被思思接了起来。
    夏渝州:“陈默呢?叫他来接电话。”
    不多时,儿子噔噔噔跑过来:“爸爸,你是要问我晚饭吃什么吗?”
    夏渝州:“不,你的晚饭有人会解决,爸爸现在给你委派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儿子:“我可以拒绝吗?我不想陪阿叔看演唱会,那种幼稚的追星行为只有小学生才会做。”
    小孩子智商太高也不好,大人还没开口骗就被戳穿,一点都不可爱。
    “这是你应付的利息,儿子,”夏渝州面不改色,义正言辞,“爸爸还在为你的身世问题奔忙,如果不替爸爸照顾你孤独、可怜、追星追傻了的叔叔,你就得自己来面对沈家的问题。”
    “没问题的爸爸,我一定让阿叔度过一个充满亲情的愉快夜晚。”乖巧的儿子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听起来半分都不勉强。
    夏渝州甚是满意:“乖。”
    挂了电话,笑眯眯地将手机揣进兜里,优哉游哉地往步行街走去。
    司君一个人回到公寓,把夏渝州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好。两颗头颅模型,摆到展示架上,在黑白色调的屋子里呲牙咧嘴的有些渗人。想了想,还是放进盒子里,回头给夏渝州带去诊所。
    拔牙的伤口很疼,这疼痛是无法忽略的,又不能继续冰敷。司君在冰箱前站了一会儿,转身去酒柜里拿了瓶酒,慢慢倒进水晶杯里。
    有伤口,不宜饮酒。
    作为医生,他知道。
    暗红色的酒液在水晶杯底摇晃,如鲜血一样诱人。司君缓缓闭上眼,喝了一口。再名贵也还是酒,苦涩,冲刷伤口会加剧疼痛。
    放下酒杯,快步走到洗手间,换下口中的止血棉。镜中的男人,苍白瘦削,嘴角撕裂。
    嘴角?
    “嘶——”司君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角受伤了,有点轻微撕裂。可以想象,夏医生在他昏睡期间是怎么撬开他的嘴巴大动干戈的。白天因为牙太疼了,忽略了这点刺痛,导致他错过了追究牙医责任的最佳时间。
    无奈摇头,给嘴角也涂了点药。
    回到客厅,坐在不开灯的寂静大屋里,听着时钟滴答的声音。半晌,司君收起酒杯,打开落地灯,从书柜里拿出一套乐高积木,慢悠悠地拼起来。
    “叮咚!”
    门铃突然响了,司君放下未完成的作品,起身去开门:“哪位?”
    “您的快递!”门外传来热情的回应,清亮的声音一听就是个很帅的快递小哥。
    司君愣了一下,快速打开了门:“你……”
    快递小哥夏渝州,笑眯眯地将一只大纸盒递过去:“司先生是吧,同城快递,请签收。”
    那是一只咖啡色的心形纸盒,系着丝带。半透明的盒面下,整整齐齐码着三十六颗心形巧克力。
    司君接过盒子,垂目足足看了半分钟,才哑声道:“寄件人是谁?”
    夏渝州装模作样地点开手机看了看:“是一位姓夏的帅哥,他还有留言给你。”
    “什么?”司君轻轻拽了拽盒子上的丝带,那丝带的造型跟夏渝州绑的纱布一模一样,丑丑的蝴蝶结,被急救课老师指责过多次。
    夏渝州清了清嗓子,站直身体说:“摔坏的,我赔你。”
    司君捏着盒子的手骤然收紧,垂着脑袋半晌无言。
    夏渝州等了许久,没等到回应,逐渐慌张。完了,不会给惹哭了吧?在他心里,司君一直是个娇气得不行的小少爷,得哄的那种。
    忙歪头去看。
    然而,没等他看清楚,娇气的司少爷忽然抬头,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喂!先生,你冷静一点!就算生气,也不能对外卖小哥出手!”无辜的外卖小哥挣扎不已。
    对门邻居听到嚷嚷,开门探头出来瞧,厚重的防盗门“嘭”地一声关闭,什么也没看清,只隐约瞧见外卖小哥主动搂住了主人家的脖子。
    邻居:“???”
    世风日下。
    作者有话要说:上章写错个地方,砍头的事那必须发生在建国前,是几十年前,不是十几年,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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