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在热闹和忙碌中,迎来了春节。润福想,如果不是重生,她在现代永远也无法这么彻底的感受中国这个古老民族的文化的精彩之处。真正的民族性不会是王公贵族的一枝独秀,而是所有阶层的融入镌刻以及凝结。这里的春节,现代也有沿袭和蔓延,但那种地道的中国味,地道的信仰,让人能够在喜悦之余有着目标。
    等到大年三十晚上,就是正式的过年了。满人家里的习俗是男孩子要跟着祭祖的,女孩子则不用。于是祈德带着圆圆,还有大伯父家刚在除夕前一天从书院回来的大堂哥祁莳,在祁莳的带领下,几个男孩子跟着大伯父阿玛一起到祖宗坟上供饭,然后屋里柱脚上、门上贴对联,门上还贴门神,箱箱柜柜贴福字,碾子、磨贴对联,井上贴“井泉龙王”,放鞭炮封井,封井后就不准打水了。
    傍晚在十字路口拢起了岁火,等着晚上好烧包袱。凌敏带着一家男子汉回来后先祭拜了祖先,上了达子香,然后给老太太去磕了头,说着一堆吉祥话。老太太特别高兴,看着凌敏凌柱,再看看祁莳还有圆圆,以及祈德这几个孙子,激动的湿了眼,抚着手珠,一边点头一边叨咕:“好,好呀,这下可算是圆乎了,我们凌家可是得了祖宗庇护了,这子子孙孙的都很争气,我也有脸去见老爷你了啊”。佟佳氏和钱氏见状,忙上前伺候了老太太,佟佳氏边劝边说:“老太太,头些年我们老爷在外任官,二爷也不过五品,我们日子是谨慎微行,让您老跟着操着心,现在老爷回了京,二爷也升了官位,您也该跟着我们享享清福了,这是好事啊”,钱氏也在旁边递过帕子“是啊,额娘,我们会越来越好的,您看着这几个孙子孙女,个个是我们凌家的好子孙啊”
    “是,是,我这老婆子落了俗,累的大过年的大家跟我一起难受,来,翠屏,快下去布菜吧,今个我们全家人一起吃个团圆饭”老夫人拭了眼泪,又高兴的说着。
    “哎,老夫人,这就准备好”老太太旁边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人,蓝底白花素净的袍子,应了声。晚上吃年夜饭的时候,老太太毕竟心里高兴,格外多吃了一碗。润福他们这帮孙子孙女一桌,边吃边闹腾,圆圆非要润福喂着吃,祁莳和祈德年纪相仿,不过祁莳入的是京学,祈德入的是族学,两人纷纷说着学堂的趣事给这几个姐妹解闷。琉珠也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在现代正是天真烂漫的花季年龄,虽然陈稳,却也对外面的世界充满着好奇心,听他们讲的这么有趣,不禁打断他们的话:“祁莳,你说那郭络罗氏真的那么张狂?”祁莳不禁白了一眼他姐姐,“姐姐,什么叫张狂,那叫个性,咱们满族的姑娘都快被汉化光了,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有着满族性子的,而且人家虽然贵为安亲王府的格格,却骄而不纵,难得的人儿,倒便宜了…”祁莳说的激愤昂扬,和润福平日里对她的印象倒大不同,看来这个堂哥有坠入情网的可能啊,润福偷偷的乐着,一点也没有为自己这个堂哥担心的,虽然他的失恋是必然的。
    琉珠听了祁莳的话,却暗自思量,不语。一时间桌子上倒静了,只能听到碗筷的声音。
    整个桌子就只有润福和沁福在悠然自得的享受着年夜饭的美味。
    润福倒是多少能明白琉珠的想法,因为祁莳说的未竟之语是便宜了八阿哥。八阿哥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哦不对,过了年就十七了,去年也封了贝勒,年前已经在传,宫里着意将郭络罗氏许给八阿哥做福晋。
    八阿哥她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小姐倒是没得见着,但琉珠却是见过的。这话还要回到之前那次润福在书房听到的话,后来听额娘和大伯母说话知道,竟是八阿哥之前在京里的一场宴席上见了琉珠,说是心下悦之,准备讨沁福做了小,但凌敏给回了。再后来却是皇上在选秀的时候将她指给了常宁王爷。再联系下上次听到的话,她心里也知道他们家只怕把八阿哥得罪了去。虽然这种历史布景板类的人,在小说里都是避之不及的祸害源泉,这么离了倒也好,但问题他们目前也是在历史的一块布景板,弄不好,倒是要吃大亏的。
    想必,琉珠也是知道八阿哥求亲的事呢,只怕当时倒也真的是郎有情,妾有意。
    终于这顿年夜饭是吃完了,插曲必然是插曲,这不圆圆一闹哄,家里就又热闹了起来。佟佳氏和钱氏和老夫人逗着闷子,凌敏凌柱也带着全家人,一起说说笑笑,守岁。等到半夜发神纸接神,在院里燃一堆火,象征日子过得火炭般红。子时到了,把供的神请到外边放在大桌上,供品也搬到外边桌上,烧香,磕头、放鞭炮。全家人跪在院子里,碾子、磨都活动活动,鸡架也用烧火棍在里边捅几下,说是金鸡满架,接着放鞭炮开井。发过神纸接财神。这时,小厮打扮的送神的人来到门前,一遍一遍地念喜歌:“爽神爽神骡马成群,爽当爽当人财两旺。”祁莳祈德点香接神,燃后给送财神的粮米或钱。
    等半夜这顿接神的元宝汤煮好后,老太太亲自给天地、灶王前都供上了饺子,待接财神祁莳祈德回来了在院里喊:“财神到家了!”,老太太就坐在正厅正坐上,后面是祖宗牌位,凌敏凌柱在老太太左右手坐下了,佟佳氏和钱氏都站在老太太两边伺候着。从凌敏凌柱开始,按照辈数给老太太磕头拜年,老太太从旁边伺候的丫鬟那拿着打赏,赏给拜年的人。
    祈德抱着圆圆,和祁莳一起上来先拜老夫人,老夫人赏了祁莳和圆圆白玉玛瑙扳指一人一个,祈德给了个白玉腰挂,以示嫡庶之分,又赏了金银裸子各十个,做压岁钱。圆圆的太大了,赏的时候,就串了红绳给他挂在了脖子上。给琉珠和润福的也是紫玉的手镯每人一个,给沁福的也降了个级,是紫玉钗子,各自的压岁钱也都相同。然后毕竟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老太太发了压岁钱也就自去休息了,让儿子儿媳妇守着岁。
    几个孩子格外的兴奋,润福被沁福琉珠拉着,跟着祈德,准备带着圆圆,到街上去看烟花去。凌敏凌柱只是嘱了要小心,大的护住小的,丫鬟婆子跟紧了,倒也放了出去,不过圆圆就没有让带。
    过了年,不出正月堂姐琉珠也就嫁了。说是嫁,没有唢呐,没有嫁妆,没有锣鼓,不过一顶披了红布的四人小轿从侧门抬了去。虽然在世人眼里是高攀,但那几天家里的气氛委实不好。大伯母每日眼里汪汪的,又不敢真的哭,但自己孩子自己心疼,手心手背疼了这么多年,不过一纸明令,就送了人做妾,郁结心中,竟然病倒了。
    于是本来就已经被推迟的回府,又顿了下来。额娘钱氏每日帮忙照顾府里,安排打点着琉珠的嫁妆,规矩摆在那,不仅不需要六礼,就连想给都不让给。但自家也是怕亏了闺女,就把妆枢隔了暗格,明面上放些衣服被褥,底下倒装了珠宝细软精细玩意儿。这下让润福长了见识,古人的智慧确实不容小觑,今人诚不欺我也!但不管怎么样,她也倒真心希望自己的堂姐能过的舒服幸福一些。临走前两天,她和沁福一同去见了堂姐。
    “正好两位堂小姐过来了,陪我们小姐说说话儿”琉珠的丫鬟红玉见了他们,打着揖,俏生生的说着,但言语里有着焦急。
    “那当然不用说了”见沁福没回应,润福就笑着答了。
    一进屋子,润福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诚然这时候屋子是纸糊的,暗了的,但怎么说也有窗眼,白天也不似夜的黑。可这琉珠的屋子,不仅光线暗的很,加上冬天烧着炭火,屋子里味道也不好。润福留意了下琉珠的神色,脸色淡淡的,完全没有新嫁娘的欢喜。
    “琉珠姐姐,这是我和沁福两个人绣的荷包和帕子,给你添妆呢”说着润福拉了拉沁福的衣袖,一同将荷包和帕子,并里头装着的朱钗递给了琉珠。润福入了年也是九岁,古人早嫁娶,给姐姐添妆也是应该的。
    琉珠也是笑的淡淡的,应道“难为妹妹有心了,这么小倒有一手好手艺,阵脚匀称,花样新奇”。琉珠脸上倒是欢喜的,把玩了会,递给了旁边伺候的红玉,红玉手接过琉珠来的绣品,仔细收下不提。思量了一会,琉珠和润福沁福两人说:“两位妹妹也知道,我这一回进那王府,却是我极不愿意的,原本我也知道八阿哥和阿玛准备要了我去,满心都以为嫁准那温雅少年,不想却天不如人愿,一别之差,天差地别”
    润福和沁福两人听到琉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了,倒不知道该如何劝?想必恭亲王府的情况她也是知道的。高门大院,哪能有什么风平浪静的?
    “我们凌家也不过这三个女孩,所以个个都被宠大的,我们姐妹几个也不分个远亲,个个都是亲厚的。所以,姐姐不求别的,只希望日后姐姐万一有个什么,要是你们哪个有那个能力,定将姐姐从那里接了出来,姐姐宁肯常伴寺庙为祖宗烧香念经。家里我倒是不敢指望,只怕累了阿玛额娘!”琉珠又接着说,言语平静,说出的内容,却让润福沁福两人心惊。润福更是对这个堂姐佩服了上,如此小的年纪,却如此的明白,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姐姐说什么呢,这高门大院虽然暮色重重,但也倒不乏鸡飞狗跳的乐趣”倒是沁福接的话,神色竟有向往。说的内容又让润福和琉珠咋了舌,急的旁边红玉直跳脚,这几个小祖宗都在说些什么呢,大正月里的,净说些这些不吉祥的话。
    “小姐,这是昨儿个夫人那送的京里福源斋上好的榴莲糕,夫人知道你喜欢吃,特地让人给你送了来呢,你尝尝?”红玉让小丫鬟去拿了吃食,转移了话题。
    “什么,那倒好,来,我们也不谈这扫兴的话题了,来来,这福源斋的小点心就是好吃着。”琉珠按下话语,招呼润福沁福吃东西。三人也渐渐转了话题,问润福的那个绣帕是什么针法,看着新奇,花样又是什么来头的,无聊的平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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