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节补道:“但也不能放任她与其她势力来?往。”
    昭昧问:“你说的想法是?什么?”
    “姑且算作权宜之计。”李素节道:“洛书不能斩断与其她势力的联系,无非因为她是?商人?,商人?逐利,我们若能满足她的利益,问题也就迎刃而解。”
    昭昧明白了:“我们要高价买马?”
    李素节道:“我想,哪怕是?与其她势力开出的价位相同,她也选择我们。”
    尽管代价颇高,但相对其她势力的开价,也不能算是?吃亏,若能买断马匹,还?能解决一个隐患。
    昭昧短暂思考后便答应了这主意,和身?边诸人?简单沟通后,就与洛书相见,开门见山地提出了条款。
    洛书没有过多犹豫就答应了她们,只是?拎出另一个问题:“你们需要的马太多,我就算马不停蹄恐怕也供应不起?。”
    昭昧已经想到了应对的办法。
    她和洛书沟通后,找到陆凌空,要她自陷阵营中挑选出一百位马术娴熟的战士,伪装成平民,化整为零,前?往北疆。
    “这是?地址。”昭昧道:“你们将在这里与洛书会和,她带你们收马,每人?一匹,你们再按照她给出的安全路线,两三?个人?结成一队回?来?。”
    这样一来?,不仅能够获得更多的马,而且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陆凌空现在满脑子都是?马,哪有不乐意的,差点自动请缨,要亲自去给自己也选一匹。
    昭昧瞥她一眼,说:“你现在骑的可?是?我送的马。”
    当初曲大为了讨好她,送了她一匹好马,她自己不舍得骑,送给了陆凌空,结果陆凌空倒喜新?厌旧起?来?了。
    陆凌空很想反驳,但又有点心虚,轻咳两声,蹩脚地转移话题:“流水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李璋的兵马已经拿下?了汝州,而江流水仍然没有消息。这是?悬在每个人?心里的一把?剑,不知什么时候就要斩落,陆凌空问了,也得不到回?答。
    但是?,江流水不知归处,另外?一个人?却如期而至。
    崔玄师来?了。
    他刚踏足邢州地界,已经有快马报告昭昧。当他来?到邢州城外?,昭昧已经为他准备好一切。
    崔玄师的车驾有几十?人?,相比于他深入敌营的勇气,这点人?手实在单薄,令人?摸不清虚实。
    但昭昧不管他虚虚实实,只信奉四个字:试了再说。
    那行人?马眼看摸到邢州城的边墙,城门霍然洞开,一群人?马涌出来?,将他包围个结结实实。
    崔玄师身?边士兵立刻举起?武器,将车乘围在当中,几乎滴水不漏,偏有那么一道身?影,快得好像一阵风,从他们的间隙中吹过,眨眼间到了崔玄师身?边。
    刀光摄入车帘,刀锋架在他颈畔,身?边士兵们投鼠忌器,不敢擅动,而昭昧就在这时候缓步走出。
    车中露出崔玄师戴着面具的脸。
    隔着面具,她们相见。
    钺星的刀纹丝不动地横在他动脉,寒芒几乎擦过他搏动的筋络。
    昭昧走近了,站到他身?前?,直呼:“崔玄师。”
    崔玄师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无言。
    昭昧直截了当道:“给我个不杀你的理由。”
    崔玄师眸光波动,喉咙深处似涌起?什么又压下?,吐出的只有一句话。
    “江流水在我手中。”
    第100章
    刀没有砍下去。
    昭昧问:“你怎么证明?”
    崔玄师自车中角落抽出一本书, 递交钺星。钺星谨慎接过,甩手就扔了出去。幸而?有陆凌空接住,一眼见到?封面《山水经》三字, 动?作微滞道:“我见过这本书。”
    李素节翻开看了几眼,向?昭昧点头。
    这的确是江流水的那本。
    昭昧本没有期待能?够趁机杀死崔玄师,只是不试试总不甘心, 却没想到?试出了这样大一个惊喜。
    最怕江流水北行遭到?李璋拦截,可事情偏偏发生了。
    江流水沦陷到?了颍州。以她对李益的?仇恨, 很难想象会归顺李璋,可若她一声令下,崔玄师人头落地的?同时,意味着她也放弃了江流水,这无异于拱手将?江流水送进李璋的?阵营。
    杀死崔玄师,能?够断李璋一只臂膀, 可也为李璋增添了新的?羽翼。
    杀还是不杀?
    崔玄师还是江流水?
    昭昧脑中转过许多念头, 可余光收到?陆凌空的?眼神, 又惊觉自己不能?思?考太久。她抬起手。
    周围刀枪弓箭全部放下,只有钺星仍一动?不动?。
    “回来。”昭昧道?。
    钺星迅疾收刀,下一刻已在?昭昧身旁。
    面具遮挡下,没人看出崔玄师的?表情,可他举止却从容镇定,款款自车中走出, 站在?昭昧面前?。
    看着他, 昭昧想起见面前?的?那些了解。
    这便是与?她母亲同榜中举、同朝为官,又在?母亲入宫后接替为丞相, 却不久辞官归隐的?崔玄师。
    她客套地笑:“请吧。”
    崔玄师跟着昭昧踏入邢州城,一路走到?日居, 在?大门处抬头,看了眼匾额。
    昭昧看向?他身后,道?:“我这府邸不及崔宅恢弘,可容不下这么多人。”
    崔玄师回眸,打了个手势,便有几人离队跟在?他身后,剩下的?都?跟着陆凌空走。大批人马离开,这里很快只剩下寥寥几人,崔玄师道?:“有劳公主带路。”
    昭昧觉得自从见了他,就哪儿哪儿都?变得奇怪起来,好像他有这样的?能?力,令气场都?萦绕在?他身旁,哪怕是不远千里深入虎穴,也显出宾至如?归的?模样。
    可昭昧没打算配合他。
    早就拒绝过的?事情,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崔玄师偏自以为是地走这一趟,摆出成竹在?胸的?样子,无端令她不爽。
    她带崔玄师路过庭院,边走边寒暄,说些没滋味的?废话,正说着,忽然手臂挥舞,向?崔玄师脸上一砸。
    崔玄师只来得及侧头,挥舞的?手指磕上面具,指尖一勾,面具赫然砸落。
    众人不免瞠目结舌。
    谁也想不到?公主能?做出这样的?事,简直明目张胆!
    可昭昧什么事做不出来?她光明正大,直奔面具而?去,而?面具揭开,便露出下方崔玄师那张布满伤疤的?脸。
    李素节曾经提起,崔玄师辞官,是因为他夜行不慎,摔伤了脸庞,那曾经为上京无数人赞叹不已的?姿容,只落下个面目全非,从那以后,他无颜立身朝堂,只能?归隐,日常见人必戴面具,想必连自己也不愿见那张脸。
    但是昭昧想见。她也见到?了。
    毁容的?脸,昭昧不是第一次见。江流水从不遮掩,脸上横亘的?刀疤就那么展现在?所有人眼前?。
    但那刀疤十分齐整,将?她的?脸划做均匀的?两半——知道?了她的?身世,不难判断那是她自己动?的?手,也只有她对整齐有着挑剔的?追求,不能?容忍日日相见的?脸上有不够完美?的?伤疤。
    但崔玄师的?脸却摔得异常惨烈,以至于昭昧见多了江流水,乍见他的?脸,也心生骇然。
    疤痕浮凸不平,颜色亦深浅错杂,令人无法细看。昭昧甚至生出把开这面皮看是不是假象的?念头,又克制住,溢出一点惊讶,道?:“崔相这脸……当真名不虚传。”
    崔家侍卫目露凶光。
    崔玄师躬下身去拾起面具,扣在?脸上,声音平静:“未免唐突公主,这面具崔某还是戴上。”
    他好像什么也没发生那样,仍要前?进。
    昭昧拦在?他身前?,回身道?:“不懂崔相为何而?来。”
    或许因为面具遮挡,崔玄师的?目光穿越那两个孔洞,显得更?加幽邃:“公主理当明白。”
    昭昧冷笑:“我以为我已经拒绝过一次了。崔相莫不是有什么癖好,专程赶来就为亲耳听我再说一遍?”
    崔玄师道?:“公主的?回答我已经知晓,但我有另一个提议。”
    “什么提议?”昭昧微笑:“请李璋来我邢州?”
    崔玄师目光轻掠:“请借一步说话。”
    昭昧蹙眉打量,倏尔一笑:“好。”
    崔家侍卫似有担忧,但未能?阻拦,两人步入同一房间,连李素节不安的?眼神也阻隔在?外。
    崔玄师将?房门关闭,转身便语出惊人:“公主想要称帝,是也不是?”
    这样一语道?破,出乎昭昧意料。她抹掉惊讶,斩钉截铁道?:“是!”
    崔玄师道?:“这并非明智之?举。”
    昭昧道?:“总比懵懂孩童来得可靠。”
    崔玄师道?:“他是太子。”
    昭昧当仁不让:“我是公主。”
    崔玄师道?:“公主如?何能?与?太子相比。”
    昭昧道?:“的?确不能?!公主身边哪有崔相这般贤良,挟幼童太子而?拥兵自重?”
    崔玄师道?:“拥立太子,众望所归。”
    昭昧嘲道?:“归于崔相,自可以借此左右朝纲。”
    崔玄师道?:“公主颇有偏见,崔某不过一心为大周图谋。”
    昭昧反唇相讥:“大周已经亡了。”
    崔玄师反问:“公主自认为大周公主?”
    昭昧反问:“我若为大周公主,崔相何不弃彼幼童而?奔我?”
    崔玄师道?:“公主势单力薄。”
    昭昧道?:“太子年少体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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