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裹卷着木棍,烧到断节处,发出了“啪嗒”的声音。
    衣衣重复了一遍“岑双”这两个字,见对方似乎不想多说,便很有分寸地没有多问,她手中也握着一根木棍,拨弄着火堆,对岑双道“方才的事,谢谢你了。”
    岑双唇角弯了下,随口道“谢什么,我也是为了自己,你若是死了,谁来帮我解开封印”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衣衣整个人便僵了一下,良久,她抱着膝盖道“对不起,之前为了让你帮我,骗了你。”
    岑双没有说话。唇角一点点落了下去。
    衣衣道“你身上的封印太过复杂,少说有十层,如今的我还解不开,用尽全力,也只是撕开一层,对不起。”
    有风钻了进来,从二人中间穿过。
    火堆烧得更旺了。
    岑双的嘴角重新扬起,不知是在宽慰谁,缓缓道“一层也足够了,若是没有你,我现在还用不出法力呢,咱们算是扯平了。”
    这一句他倒是没有说谎,他所修习的功法涅槃,极具攻击性和杀伤力,只要借助外力在封印上撕开一个裂口,即使这裂口微不足道,也是一个重要的突破口,所以,他的涅槃早晚有一日,会将他身上的封印烧个精光。
    所有阻止他变强的东西,所有妨碍涅槃汲取力量的东西,全都会被反噬。
    因此,就如他所说,在这件事上,衣衣的确帮了大忙,不亚于他救她一命。
    但衣衣似乎觉得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便抱着膝盖,一脸愧疚地重复了好几遍“对不起”。
    岑双揉了揉耳朵,收回手时,恰好触碰到脸上的面具,笑着转过头,对少女道“这样吧,这个面具我还挺喜欢的,不如你将它送给我,就当是你的谢礼了。”
    衣衣眼眸微亮,大约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忙不迭答应了,二人说定之后,便翘着嘴角,一眨不眨地看着岑双脸上的面具,似是怎么看怎么满意,却在看了一会儿后,目光一点点变得犹豫起来。
    察觉到其中变化,岑双询问道“怎么了”
    衣衣抿了下唇,道“你你方才给我的灵药,消痕效果还不错,你要试试么”
    岑双道“已经试过了。”
    “”衣衣又看了眼他下巴上的伤,朝他靠近了些,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没关系的,肯定是因为这些灵药效果不行,妖市里的破烂货治不了你,等我以后回家了,就给你找最好的消痕灵药”
    再次被拍到伤处的岑双指尖一抖,立即将她的手丢了下去,嘴角一扯,道“那真是谢谢你了。”
    怕这心血来潮的少女钻研他的脸钻研个没完,岑双主动换话题道“话说,你到底在奇珍楼偷了多少东西,居然惊动了妖王,让他将你打成这样”
    “别说了,什么奇珍楼,除了我的宝贝,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衣衣一脸不屑,拎出如意袋,将那些她抢过来的东西一一倒了出来,
    大多是一些天材地宝,法器法宝之类的,唯有两件东西是例外一副画卷,被少女随意丢在地面;一块玉佩,被她珍而重之地捧在手心。
    衣衣捧着她的宝贝玉佩,觑了一眼地上的东西,冷冷一哼,道“什么货色,也配和我的东西放在一处放便放了,可那些有眼无珠的家伙,居然将镇楼之宝的位置给了其他物品我倒要看看,到底什么东西,能比得上我的宝贝所以我一气之下,就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入袋中,想的便是带出来细看。”
    岑双“”
    可以的,少女。你不挨揍谁挨揍。
    衣衣却不在意这些,专注看着手中的玉佩,时不时拿衣袖擦一下,宝贝极了。
    岑双有些好奇,便问道“所以,你这宝贝是”
    衣衣反复擦拭着玉佩,像是要擦掉离开她之后沾染到的污秽一样,长久没有回答,就在岑双以为她不会说了,衣衣缓缓开了口“这块玉佩,是我娘亲留给我的。”
    岑双静静看着她。
    她擦拭玉佩的动作慢慢停下,转而将玉佩按在心口,唇角漾开一抹浅笑,明显是在追忆,道“我家和大部分家族一样,继承家族之人,历来都是长子,但到了我这里,因为我娘身体不好,多年下来,也只有我这一个女儿,我爹自不愿从别处过继个儿子,也认为哪怕我是个女孩,家中的一切都该是我的,所以打小,便对我极为严厉。
    “可我幼时极为调皮,不服管教,我爹虽然严厉,我却不怎么怕他,经常和他反着干,让我爹一个头两个大,我娘对我宠爱有加,本就不舍得我吃苦,哪里见得我爹罚我,所以每次我爹被我气得吹胡子瞪眼时,我就提前哀叫,娘亲离得不远,总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温柔地将我抱起,什么话也不说,只红着眼睛看我爹,每每这个时候,我爹便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不过不止我会叫娘,有时候我爹实在被我气得牙痒,也会将我娘请出来,说来也怪,我爹凶巴巴地要罚我,我不害怕,但我娘那样柔弱的女子,只消看我一眼,我便乖巧得不行,怪道人家常言女儿像爹,我和我爹,都拿娘亲没有办法”
    她零零碎碎说了很多,大多是他们一家三口相处时的趣事,岑双都听在耳中,听得很是认真,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艳羡,衣衣却注意到了,问他“你爹娘平时对你不好吗”
    岑双摇了摇头,道“我没有爹娘。”
    衣衣微愣,下意识道“每个人都有爹娘,你怎么会没有呢”
    岑双道“可能有,但从我出生到现在,都不曾见过他们。”
    “你”衣衣强行将满心的疑问咽了回去,还将自己的玉佩收了起来,转而开始摆弄地上的玩意儿,十分蹩脚地转移话题,道,“其实,仔细一看,这些东西勉强也能入眼,我挨这一顿,也不算特别亏了来来来,你看看有什么喜欢的,只要看中了,你只管拿去”
    “这么大气,”岑双笑了笑,顺着她的话题往下道,“对了,你之前说,那
    什么镇楼之宝你也一块儿带出来了,是哪个来着”
    “我想想,好像是这个”衣衣将那些被她拨乱的东西拂开,捡起落在最下面的画卷,一边展开,一边道,“你说这些妖怪奇不奇怪,放着一堆宝贝不藏,居然如珠如宝地对待一幅怎么看怎么普通的画,连能惊动妖王的东西都被它们转移到了上面,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岑双随口猜测道“也许,画是普通的画,画着的东西却不普通,比如藏宝图之类的。”
    衣衣道“不无可能,不过依我和那些妖怪打交道的经验看,大概率操”
    岑双“”
    已经把画卷完全展开的衣衣,在看了一眼画后,不止爆了声粗口,还将眼睛瞪圆了,瞬也不瞬地盯着画上的人,嘴唇开合几次,什么都吐不出来,还是岑双推了她一下,才稍稍回过神,却还是舍不得移开眼,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
    岑双见她跟傻了一样,念叨了半天的“怪不得”也没个怪出个下文,不免也被勾起了好奇心,挪了挪身子,探头看了一眼
    衣衣眨了眨眼,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后知后觉地扭过头,看向那个抢她画的罪魁祸首,却在看清对方湿红的眼睛后,呆了一瞬,愣愣道“你怎么了”
    岑双一手捂住头,一手握着画,画卷有一半滚到了地上,他抖着手将画卷拾起,表情痛苦而扭曲,嘴唇都被咬破了,最后竟一头栽在地上,将画丢开,痛得满地打滚。
    衣衣被他吓了一跳,无暇再去管那幅画,忙伸手将他按住,慌乱道“你怎么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别吓我啊难道你也在妖市受伤了”
    他摇着头,将她的手推开,挣扎着朝那副画卷爬去。
    衣衣看出他的想法,帮他将画卷拿过来,看着他将画卷抱在怀里,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随后听到他叫了自己一声,缓声道“我想起来了。”
    衣衣疑惑地看着他,问道“想起了什么”
    岑双道“想起了娘亲,娘亲救了我,还让我去找她。”
    衣衣道“你娘亲”
    岑双自顾自道“现在,我找到她了。”
    衣衣见他抱着画像的手越来越紧,再联想到他刚刚的反常,瞬间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看了眼他怀里的画,转而看着他脸上的面具,又看看那幅画,来回看了好几次后,脱口而出“你的意思该不会是不是,你是说,这幅画上画的,就是你娘亲”
    岑双抬眸与她对视,良久之后,点了点头。
    衣衣一屁股坐了下去,啼笑皆非道“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岑双点点头,表示认同,随后抱着画卷,站了起来。
    衣衣抬头一看,见他似乎要走,连忙问道“你要去哪儿找你娘亲”
    岑双再次点头。
    衣衣道“你娘有告诉你她在哪里么”
    岑双回忆了一番那个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在熔炉中的灵体,想着对方在自己耳边说起的那几句模糊的话,只是无论他怎么回想,都想不起对方是否说过,对方身处何方。
    便摇了摇头,叹道“我不记得了。”
    也不知衣衣因为他这句话联想到什么去了,是以一脸同情地看着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安慰道“没关系,咱们也不是全无线索,你手上的画,可不就是重要线索嘛”
    岑双垂眸看着怀里的画卷。
    衣衣继续道“这画既是被人卖到妖市,那么我们就去妖市找那些妖精问一问,再顺着这条线索一直查下去,不信找不到你娘”
    岑双唇角微弯,道“谢谢。”
    衣衣一掌拍在他的肩上,勾唇道“谢啥,咱也是过命的交情了,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陪你走这一趟,万一你爹娘是什么大人物,而你其实是流落在人间的王孙公子,哎呀呀,到那时候,我岂不是要拿好处拿到手软”
    岑双抽着冷气将她的手丢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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