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秋秋的眼神忽然变得玩味了起来。
    贺景明让褚瑶给她下跪,那不就跟那些先发制人惩治熊孩子的家长是一个路数么
    他都已经这么严厉了,她要是再得理不饶人,反倒是显得她不近人情了。
    虞秋秋意外地看了贺景明一眼,这人看似与世无争,不曾想却是个聪明人。
    她既然能够这般将褚瑶的行径告诉他,那自然没道理在褚晏面前反而替其遮掩。
    或许在他眼里,褚瑶很看重她和褚晏的亲情,褚晏若是知道这件事情,兄妹俩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说不准就会更加雪上加霜。
    贺景明这般做,分明就是想要让此事到此为止,在变相地堵她的嘴呢。
    虞秋秋目光落向犹自在天崩地裂的褚瑶,忽而唇角勾了勾。
    仔细想想,其实让褚瑶给她下跪换她闭口不言,好像也不是不行。
    就是不知道贺景明这良苦用心褚瑶能不能懂、愿不愿意给她跪了。
    回程路上,褚瑶坐在马车一角,抽泣垂泪。
    贺景明给她递了章帕子过去,安慰的话却绝口不提。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瑶儿今日的行径,在他眼里已经逾矩太多了,这让他忍不住去细想,之前褚瑶发疯说嫂夫人是妖物,是不是并不完全是疯言疯语,而是有她自己的意志在里面。
    递出去的帕子褚瑶赌气不肯接,贺景明叹了口气,只好又收了回来。
    “你今天不该说那些话的。”
    褚瑶闻言咬了咬唇,将头转向了另一边,满腹委屈,对他的抵触情绪显而易见。
    给虞秋秋下跪这件事,绝对是她人生中的奇耻大辱
    她现在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然而,贺景明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
    善改过者,未禁其事,先明其理。
    他希望褚瑶能够明白其中的道理,从而发自内心地更正自己的言行,而不是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行越远。
    “当初是大哥请旨赐的婚,没有任何人逼他,而这件事会产生什么后果,我相信大哥也是心中有数的,但他依然这么做了,那便说明,他已经做好了承受后果的准备。”
    “你对嫂夫人的指责,乃是无理取闹,根本就站不住脚,归根结底,那是大哥自己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更何况我相信只要你看过大哥和嫂夫人之间的相处便能知道,大哥并没有因此对嫂夫人有什么怨言,你又凭什么替其打抱不平呢”
    贺景明的声音平缓柔和,可听在褚瑶耳里,却是依旧刺耳。
    所有人都站在虞秋秋那边,所有人都在欺负她
    她愤愤回头“照你这意思,哥哥的大好的前程因此而断送,我连说几句的资格也没有么”
    贺景明心头忽感一阵无力。
    她还是没有明
    白他的意思,她作为妹妹,当然有为大哥感到惋惜的权利,但是
    “你觉得大哥做错了,那么你该劝谏的是大哥,而不是去指责一个无辜的人”
    贺景明看向褚瑶,明明还是同样的脸,可他却生生看出了几分陌生。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从前也曾是知书达理的一个人,处事周到,连他继母那般挑剔的一个人,可挑不出她什么错漏,可不知为什么,一遇到和嫂夫人相关的事情,她就好像失却了理智一样。
    贺景明眉头紧皱。
    就像嫂夫人说的,她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恶意,我也不明白。”
    “你这样死咬着嫂夫人不放,给我的感觉就像是在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怀疑,你这样做,是不是掩藏了其他的私心”
    褚瑶心头一跳,后背更是冒出了一层冷汗,贺景明的视线太过灼人,她转开头,气焰忽地矮了一截。
    “我能有什么其他的私心。”
    贺景明带着褚瑶离开后,虞秋秋丝毫不受影响地拿着褚晏新买回来的风筝放了个尽兴,以至于回府的路上直接就趴在褚晏的怀里睡着了。
    褚晏垂首,虞秋秋的睡颜恬静,像只收起利爪的猫,也就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看她。
    回府后,褚晏冒着被误杀的风险将她给摇了醒来。
    “你今天出了汗,洗完澡再睡,不然该着凉了。”
    褚晏说完,忽地愣了愣。
    说起来,他好像从没见虞秋秋生病过
    褚晏低头看向仍旧还在他怀里挣扎着不肯起的虞秋秋,眼神中溢出了几丝羡慕,这人看着弱不禁风,不成想这身体的抵御能力却是远超旁人,甚至可以说是壮如牛了
    真的很难想象,她这身体里到底蕴含了多少的能量。
    只是想归想,最终褚晏还是把她给叫起来了,身体再好也不行,出汗了就得洗澡。
    虞秋秋迷迷糊糊地进了浴房,被绿枝给洗刷了个干干净净,再出来时,总算是清醒了一些。
    她看向正在一旁等她一块用膳的褚晏,想起褚瑶白天说的那些话,便问了一句“你在廷尉司被排挤了”
    褚晏眉梢微挑,颇有些意外“何出此问”
    虞秋秋沉默了一瞬。
    “褚瑶为这事都骂我不要脸了,我总该知道点情况吧,不过看在她已经向我下跪认错的份上,这次就先不提她了。”
    虞秋秋耸了耸肩“没什么,就是看你最近好像挺闲的。”
    褚晏听了之后却是眉心皱起,怪不得今日贺景明早早就带褚瑶回去了,原来是中间还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这让他不由得提高了警惕,上辈子褚瑶对虞秋秋的恶意有多大,他是亲自体会过的,不曾想,这辈子褚瑶这么快就又要重蹈覆辙了。
    他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心下对褚瑶的不耐又多了一分。
    不
    过,褚瑶居然会向虞秋秋下跪认错,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仔细想想,这应当是贺景明的手笔。
    当初褚瑶执意要嫁给贺景明,他能同意,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贺景明身上有一种世家子弟中难得一见的清朗润泽之气,除了无心仕途、安于现状、老是跟周崇柯一块厮混,别的地方他还真没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有贺景明在褚瑶身边约束的话,说不定褚瑶那偏执的性子还能够掰回来。
    只是,思及上辈子贺景明英年早逝,褚晏又是叹了口气,看来,还是得找机会再提醒提醒他多锻炼一下身体。
    “问你话呢想什么呢”虞秋秋忽地凑到了他眼底,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似乎想要将他给看透。
    褚晏失笑将虞秋秋揽坐在了腿上,稍稍透露了一句“闻达有意站队四皇子。”
    他如今在廷尉司遇冷,无外乎是众人都觉得上头有更青睐的人选罢了。
    可若是这人选了一条必死之路呢
    虞秋秋当即了然。
    “我就说狗男人怎么这么淡定,合着是已经给人挖好坑了。”
    上辈子数位皇子夺嫡乱斗,斗到最后,反倒是最小的九皇子躺赢了,至于这四皇子,那更是早早就成了七皇子的手下败将,命都没留一条,褚晏的竞争对手选了四皇子,这完全就是在自寻死路,等四皇子一败,底下之人自然会被清算。
    狗男人这是在等着借刀杀人呢。
    “啧啧啧,没想到啊,狗男人如今也学会耍手段了。”
    虞秋秋挑眉看了褚晏一眼,不过转瞬便又摆出了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夫君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褚晏“”
    沉默良久,褚晏直接将虞秋秋带去了桌前。
    “用膳吧。”
    别的事她“听不懂”没关系,但是她这肚子却是绝对不能饿着,尤其是晚上。
    阿芜琢磨了好些天,最后还是决定做点有关吃食的小生意。
    她没有直接去租铺子,而是找木匠做了个半人高的推车,上面还做了个顶棚。
    她准备卖些卤味,只需要在家中将食材提前卤好,然后再推车出来卖就是,时间上她选择了临近傍晚的时候出摊。
    地点上她则是选在了永兴坊,那边聚集了不少的官署,有钱人会相对多一些,再者,她去那边观察了好些天,有不少的小吏散值后都有小酌的习惯,那她这卤味不正好可以买回去当下酒菜么
    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世子爷所在的都察院也在那边,她第一次摆摊做生意,总觉得离世子爷近些会安心一点儿。
    阿芜的生意一开张,唐淼和虞秋秋就成了她的常客。
    这天,阿芜刚停好摊位没多久,唐淼就骑着白马来了。
    “还是老样子,都给我来点。”
    唐淼从马上下来,开口就是全都要。
    “好
    嘞客官请稍等。”
    阿芜笑了笑,麻溜地各捡了一些出来,切片、拌料、打包。
    “哦对了”阿芜忙活的时候,唐淼突然想起了一件要紧事,她紧张地看向阿芜,问道“你那房子原户主的儿子没来找你麻烦吧”
    她后来一打听,可是听说那老两口的儿子在外头欠了不少赌债,卖房子的老两口房子之所以卖得急便是不想再被儿子敲骨吸髓,急着离开京城去别处养老。
    这赌徒哪里还有人性可言,别不是找不到老两口,回头反过去欺负阿芜。
    闻言,阿芜愣住。
    “没有啊。”她摇了摇头。
    她住那好些天了,邻里都挺和善的,还有不少人照顾她生意哩,没有人来找她麻烦啊,只是有天夜里她睡觉的时候听见了外头有打斗声,但是没一会儿就结束了,除此之外,她就没有遇上什么奇怪的事情了。
    “是么”唐淼挠了挠头,那可能是她多想了吧。
    唐淼拎着卤味离开后没多久,褚大人也来了。
    嗯虞秋秋照顾阿芜生意,只要是靠褚晏给她带回去。
    “褚大人您看需要点什么”阿芜招呼道。
    褚大人所在的廷尉司于都察院毗邻,阿芜自摆这摊子以来,几乎天天都能看见褚大人。
    褚晏站在摊前扫了一眼。
    卤猪耳、卤猪头肉、卤猪蹄、卤豆腐、卤鸡蛋
    这一眼扫过去,就没有虞秋秋不爱吃的。
    虞秋秋最近吃这个上瘾,甚至还有百吃不厌的架势。
    他现在是完全成了她的小菜搬运工了。
    就当褚晏思考着今天给她带什么时,周崇柯难得有一回准点下值,高高兴兴摇着扇子出来往阿芜那摊子去,谁料还没走近就看见了褚晏。
    周崇柯脸上笑容凝固。
    真是晦气
    怎么哪哪都有这人故意的吧
    周崇柯快步走了过去,抢在褚晏开口前道“这些我都包圆了。”
    褚晏回头,见是周崇柯,登时便皱起了眉头。
    真是晦气
    他懒得和周崇柯掰扯,直接对阿芜道“都给我来点。”
    “好嘞。”阿芜立马开始码了切片。
    一旁的周崇柯一看就不干了“我不是说我都要了吗,怎么还给他切”
    阿芜切肉的动作顿了顿,掀眸看了他一眼,刚正不阿“褚大人先来的。”
    周崇柯“”
    该死又输在了这先来后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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