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忧伤的时节,
    你是我灵魂的抚慰。
    因心碎而缺失,
    你是我精神的富足。
    无可幻想,
    无可认知
    当我的灵魂朝向你奔去,
    这就是你的赐予。
    在你的优雅中,
    我的眼得见永恒,
    王啊,这摇摇欲坠的帝国
    如何从你身边夺去了我?
    吟诵你名的声音,
    甜于午夜的酣睡,
    优雅于皇家诗人的颂歌。
    当我沉醉于祈祷时,
    我的信仰被思念你的心绑缚,
    而不是七节经文。
    你用怜悯问候罪人,
    你用爱意融化石心。
    假使我得一王国,
    世界所有财富皆呈于我足下,
    我会弯腰,垂下头:
    这无法与他的爱相提并论。
    合一是最纯的酒,
    我的生命便是那杯,
    没有你的佳酿,
    杯有何用?
    我曾有千般爱欲,
    其中之一便是知你,
    其之后,所有欲望消释。
    你这纯净的存在,
    已夺取我的心魂。
    现在别无他物,
    只有你甜美的呼声。
    在你的优雅中,我得见内在的宝藏。
    我已寻到不可视见世界的真理,
    我已陷入永恒的狂喜,
    我已超脱时间劫灭的残迹。
    我已与你合一,
    现在我的心唱道:
    我为世界之魂。
    自我诞生起我便渴求着你,
    这种渴求铸造了我的一生,
    这种渴求眼见着我老去
    但是只要提及大不里士的太阳(shams)
    我的青春便向我奔回
    于这世界来说,我已死去良久。
    每日,我的身体都更为虚弱,
    很快它就会归于尘土,
    放弃生命或世界并不难,
    但是要放弃你的爱,
    太难了啊
    绝无可能。
    第69章
    塔希尔好像做了一个极为漫长的梦。
    将这个梦带来的睡意来得悄无声息, 让他不知不觉就沉入了进来,全身轻飘飘的, 却不受控制地越陷越深。
    没能睁开眼,因为实在太过疲倦。
    他像是在一点一点沉进海底,每下落些毫,就离尚能看到点光的海面越来越远,自己则没入黑暗的程度愈加浓厚的深海。
    但,不知怎么回事。
    同样是坠入漆黑一片的无尽空间, 这一次的感觉却和之前不同。
    没有感觉到寒冷
    真奇怪。
    以往身处在黑暗中时,四周都空无一物,冷冷清清, 宛若虚无的宇宙空间。
    塔希尔会感到无比地冷,就像那一丝丝凉意穿透了他已经不存在的皮肤,浸入同样不存在的血肉与骨髓,让血液冻得凝固,四肢无法曲展,全身上下都被这没顶的冰寒所吞噬。
    这样的感觉当然很痛苦,还会伴随着呼吸都被冻住的窒息感。
    可他莫名地习惯了, 习惯了极度不适的滋味后, 突然之间寒冷不再一拥而上将脆弱的身躯禁锢, 反而有点不那么习惯
    而且。
    本应是无底洞的深渊, 居然在某一个时刻,出现了能够让他落下的底部。
    仿佛是一滴水珠,轻巧地落于平静了千年的水泊之中。
    淡淡的涟漪泛开来, 流动的水声也依稀地回响,随后悄然归于平静。
    塔希尔倒在水中,双手像是被切断了牵引线后无情掉落的破烂木头,属于这具木偶身躯的残破的一部分。
    他空洞的双眼看不见任何色彩与景物,却还要睁开,定定地注视前方。
    也就是此刻的天空,仿佛那处有什么执着寻找的东西存在。
    是什么呢?
    在模糊的记忆中,占据了那个方位的东西,能够吸纳自地面向上投来的所有目光。
    它明亮无边,投射出的光芒会刺伤忘记移开视线的人的双目。
    它带来炽热的温度,在地上生活的所有生命都承受了来自天空的恩泽,得以放肆成长。
    无人能够忽视它的存在,亦无人能够喧宾夺主
    这样伟大的它,究竟是什么?
    塔希尔的心中应当可以浮现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温暖的。
    刺骨的寒意不再压迫他,取而代之的是陌生,但似乎又十分熟悉的温暖。
    塔希尔还躺在水泊里,像是湖水的液体只来到极浅的高度。
    湖水淹没了他单薄的后背,长发尽数浸泡在了水中,似乎还随着水波微荡。
    还能够如常地呼吸。
    他在颇久之后才缓缓回想起来,这里本应是望不见边际的深海,他应该沉入了海底才对。
    可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么深的虚妄之海,竟然在不知不觉间蒸发了超过九成的海水,或许还要更多。
    残留下的海水就只剩这浅浅的一层,连人的全身都无法覆盖。
    由此终于可以知晓不再感到寒冷的原因了。
    连为什么会觉得暖洋洋的温度熟悉又陌生的原因,也在这时找到了。
    原来是【太阳】啊。
    一开始怎么会忘记呢?
    太阳,不是一直都在天空正中照耀着世界吗。
    他的双眼仍然没能睁开,那沉重的压力是最可恶的枷锁。
    只是仅仅能够感受到久违的温暖,就已让这个在黑暗与苦寒之中溺水了太久太久的人发自内心感到欣喜了。
    可能还不止如此。
    在欣喜之上,还有几乎想要流泪的酸楚而在酸楚之上,竟然还有一分让浑身陡然变轻的释然。
    原因很简单。
    就因为即使不得以亲眼看见,也破开重重原本不能跨越的阻碍,亲身感受到自己执着追逐着的那个温暖的存在了。
    在渐渐彻底被暖到心间的温度所包围,连仅存的冰冷海水也被迫升温的这一刻,塔希尔由衷地笑了。
    并且。
    他仿佛看到了通往解脱之地的光芒。
    身体就要不由自主地动起来,远比坠落时更轻更快地,向着那代表不会再有痛苦和绝望的光源
    【不可以去那里。那个地方,永远也不是你应该去的啊,塔希尔。】
    一个声音幽幽地出现了,没有任何预兆。
    在这按理来说只有他这一个残魂的特殊空间,突然冒出来任何看似正常的动静,比如这语气很平和的嗓音,都会产生格外恐怖的效果。
    塔希尔听见了。
    实际上这个声音响起的时候,他的内心深处,第一时间就被牵起了一丝被封印的意识。
    那抹意识正在挣扎,就快要彻底摆脱某个临时附加上来的限制的禁锢。如此激烈的动荡,所发生的地点是记忆的深处。
    头剧烈地疼痛起来,也是毫无预兆。
    【你】
    他下意识地张口,跟冷不防开始冲动的意识的情况相似,舌尖处似是停留着几个固定的字音,它们随时都想要脱口而出
    但又像是被紧紧粘住了一般,不知为何怎么都说不出来。
    说不出名字。
    这个人不对,比起人类,感觉更像是更高贵的
    曾经无时无刻不在一起,最是信任的
    那位
    【大人?】
    【放下你所有的胡思乱想,现在就先听我说吧。】
    还是想不起名字和身份的大人继续发出模糊的空灵声音,只要细下心来观察,就会发现,它的声音不是从任一实质的存在处发出,而是直接来自于环绕于四周的虚空。
    可以说它不在塔希尔面前,又可以说它无处不在。
    它是充斥在人类身旁的虚无,它又是包裹了这片深海的存放者。
    没错。
    事到如今,总算是可以稍作揭露了。
    【为了尽可能地留下你的灵魂,我把你保存在了我的世界之内。】
    神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最终汇聚成一个偌大的音量。
    回音初听时显得无比空洞,可只有这里唯一的听众能够发现,这道声音里面,蕴含了多么深厚的慈爱。
    是啊,不会有错就是这个声音!
    塔希尔最开始怔住了,任由虚假的海水突然跌宕,水花迸溅到自己的脸上。
    他在不久之后的下一刻有所动作,竟是一改之前的呆板,一下子开始挣扎,直至身体摆脱僵硬,终于能够坐起。
    被他奋力抗争的举动牵连起的水声哗啦,比此前的任一时刻都要激烈。
    【是您我知道,我应该是知道的!可恶,为什么想不起来,我我】
    【好了,不用努力去想了,再过一阵你就能全部想起来。现在不是应该先听我,你最信任的神明大人开口说话吗?】
    对,在这里开口的大人是一位真正的神。
    神明大人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出场过了,连区区蛇杖的存在感都比它强烈。
    对此,它表示分外不满,必须要用实际行动,让被遗忘的自己大发神威,唤醒信徒的记忆才行。
    【刚才说到哪里了?哦,为了你的灵魂这几千年,你都在我创造出的世界里沉睡,直到被外面的人强行唤醒。】
    【对不起,塔希尔。】
    这位神明大人再接着说时,竟很突然地说了奇怪的话。
    塔希尔不明所以,完全想不通神明为何会向他道歉。
    光是听到神明大人的声音,他就感到有无数暖流从心间平生而出,流淌向全身各处,顿时手脚都有了数不尽的力量。
    他确定自己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无条件地信任它,并且,绝不相信它对自己做了能用上对不起三个字的事情。
    【您为什么要这样说?请您收回这三个字!】
    不再是混沌漆黑之处,即使深陷黑暗也不曾惶恐的残魂头一次表现出这般不安。
    他的眼睛看不见,只得顺着无法确定的声音的来源四望。
    在这一刻,他的心中甚至生出一丝更不应该出现的愠怒当然不是对着神明大人,对象是居然会让神明说出对不起的自己。
    【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才让您】
    【不,不是你的原因。塔希尔,即使是埃及的众神,也应该对你抱有远超过所有人类的敬意,你有接受这一荣耀的资格。现在,听我把话说完。】
    神在虚空中叹息。
    它的声音本应在千年前就响起,却因为特殊的原因延迟到了现在。
    所幸当初孤注一掷的努力不算白费,等待与期望也没有被辜负。
    如今再将这一切徐徐道来,还不算晚。
    所以它说:【我是只有一个信徒,自身的神力太过弱小,以至于连这个唯一的信徒都无法庇护的神。】
    【弱小的神无力抵抗神罚,也没有到神王面前请求宽恕的资格,能为信徒做到的,就只有看着他在代替无数人受罪,快要无声无息消失之时将他强行留下。】
    【但也只仅仅是留下而已。我将他藏在自己创造出来的夹缝世界,就没用得什么多余的照料都做不了了。那之后,还是只能注视,注视着他在沉睡的过程中也被冥界的力量侵蚀,要以另一种残忍的方式消失】
    大概很难相信,但事实确实是如此。
    神也是会痛苦的。
    更何况,体会到这般沉重痛苦的这位神,是在深知自己的无能为力的情况下,亲眼看着自己唯一的信徒在生与死的夹缝中一点点溃散。
    不能否定的是,这里面也有感到痛苦的这位神自身,跟通常意义上的众神比起来,它带有的人情味更深的缘故。
    一开始会来到人间,与还处于幼年期的人类相识,可以说是机缘巧合,也可以说冥冥之中就已注定。
    这里的神梅杰德大人其实只是数量众多的梅杰德神中的其中一个。
    梅杰德神们是冥王奥西里斯麾下并不出名的小神明,没有明确的神职,在人间也没有充足的记载,自然在人类世界的存在感稀薄。
    一般来说,神是可以从自己在人间的信徒的虔诚信仰中抽走一丝信仰之力的,还能得到供奉上来的贡品。
    若有需要,也可以借助信徒的双眼观察人间,还将自己的力量分给信徒极其微薄的一点。
    像梅杰德这种没有名气的小神明,在人间没人给树立神庙,焚香虔诚献上的供奉更是没机会享受,借助信仰之力跑到人间来就更加不可能了。
    但呈现在面前的事实却是,有一个梅杰德竟然真的神乎其神地挤到了人间来,还一呆就是这么久。
    不知道该说落单的这个梅杰德神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
    毕竟,像它这样只是碰巧跑到冥界的最边缘发呆,碰巧听到人间有人向梅杰德祈祷,碰巧接收到了一丝信仰之力于是碰巧被唰!地拽了过去,出现在了现世的某个神坛旁边。
    落单的梅杰德大人当时整个神都懵逼了,完全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然后它抬眼一看,正好跟神坛前面的人类小不点对上了视线。
    它很懵逼。
    人类小不点看起来很镇定,实际上却比它还要懵逼。几乎同手同脚走出去之后,就被吓哭了。
    梅杰德大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开始就决定要跟着他,因为这个小不点,就是自己的信徒。
    他当上大祭司后第一次主持献神仪式,紧张过度外加业务不熟练,在说祈祷词时,一不小心把所有看见过的神.的名字全都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梅杰德这个名字恰好就位列其中,也被这个小不点祭司连带着众神一起念了出来,约等于白捡了一个信徒和一份信仰之力。

章节目录

王与神官[综]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路人小透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路人小透明并收藏王与神官[综]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