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第90章 “阿奾,你以前,爱过我……
    未到五日, 北境战事起,盛京里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也无声敲响。
    惠妃被打入冷宫,六皇子软禁, 太子重获新生,引得众多朝臣不满。
    当初杨家利用太子之便倒卖铜矿给胡人, 让向来资源贫乏的胡人得已锻造兵器,此次战事有太子之功。
    可眼下宣帝已是方寸大乱,哪还顾得上那么多。
    当了两三年的撒手皇帝,现在遇着事了处处要他做决断, 大臣们日日谏言, 一下说先清内再攘外, 一下又说从南边调人,而外头呢, 战事初起, 每日一份军报, 皆是求助。
    距离第一封军情送到盛京已过了三日, 宣帝整整三日没睡,面色一下苍老。
    起初还有人敢在殿内提起卫凌,可一提上头的人脸越臭,谁都不会为了这事而丢掉自己的乌纱帽。
    至于卫凌身世,更是不可言说的一件事, 那传言是压下去了,一切都是惠妃为杨家谋事而搅的局,可既如此, 那卫凌何必在这危急时候辞官?
    里头纷乱还是莫要过多探究,以免惹祸上身。
    今日不止北境来了信,西南亦是岌岌可危, 杨家私募的军队已占下三座城池。
    勤政殿内吵吵闹闹,众人各执一词。
    沈谢晋道:“父皇,西南防线一旦失守,那那杨家军势必势如破竹,直奔盛京而来,眼下北境兵马足够,不若从北边、东南、盛京各派援军助阵,定要守住西南防线啊!”
    有人觉得不妥,“盛京乃是一国之都,京畿军怎可随意调动。”
    “臣也认为如此,眼下战事吃紧,不若立即就地征兵,能挡一时是一时。”
    一旁卫海奉冷着脸不说话,关于盛京传言他自是一条不落,他虽在外头可一颗心都拴着,直到惠妃事件传出他才松口气,可谁知刚回盛京就知晓卫凌辞官的消息,顿时又气得不行。
    谁辞官他也不信卫凌会辞官!
    关于西南与北境战事他与卫凌早有布置,卫舒那边备战充足,从各个地方调动的卫家军以及其他兵力不日就会抵达,他一点也不担心,可他不会直接言明,一是这里头谁真谁假他不能确定,二来……
    卫海奉抬头看了眼扶着额的皇帝,心里哼了声,竟敢这样对我儿子,就让你多着急两天!
    宣帝许是察觉到卫海奉视线,问:“卫将军如何看?”
    卫海奉先不屑看了眼太子,随后阴恻恻开口,“动京畿军,太子是想把盛京拱手于人啊?还是早已胡人勾结好了?怎么,想快点即位?”
    勤政殿内众人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人可能会这样想,但不会有人敢说出来。
    振国大将军,勇气相当。
    沈谢晋早已气红了脸,指着卫海奉,“卫将军莫要胡言乱语!”
    “呵,胡言乱语。”卫海奉不理会他,面向宣帝,拱了拱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再而言,本将已卸甲,卫家军并不在本将手中。”
    ……这天下谁不知卫家军忠的是卫家人,大将军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宣帝看下去,无奈道:“朕是让你想想办法,不是让你出征调兵。”
    卫海奉最终没有意气用事,若是他不管不顾,由着这帮人出什么原地征兵的馊主意,那他就成千古罪人了。
    “杨家大多是私兵,军器训练都比不上正规军队,如今只是人数众多,而西南本就没有派兵驻守,因而才如此快失守,现下直接从东南调兵支援即可。”
    宣帝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来人,拟圣旨。”
    拟完圣旨,宣帝疲惫挥手,“今日先这样。”
    “圣上,还有……”
    宣帝已直接下了龙椅,往内殿走去。
    魏公公边走边劝,“圣上,您好几日没歇过眼,不若休息会吧。”
    宣帝站在空荡荡的内殿中,不知在看哪里,魏公公见他阖上眼,低声说了一句,“要是域川在就好了。”
    魏公公心里叹两声,默默退至一旁。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要他说,半路得这么一个儿子,他做梦都能笑醒。
    过了好一会儿,宣帝往外走,“随我去一趟冷宫。”
    魏公公赶忙跟上。
    冷宫破败,无人伺候,一直跟着惠妃的嬷嬷见了皇帝,连忙跪下行礼,“参见圣上。”
    “杨惠呢。”
    话音刚落,惠妃出现在门口,见到宣帝露出丝惊讶,随而笑道:“圣上来啦,要不要进来喝口茶?”
    明明被打入冷宫,可惠妃除了服饰首饰朴素了些,脸上丝毫不见窘迫。
    宣帝不由恼怒,惠妃位列四妃之首,这么多年来一直盛宠不断,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枕边人竟想要夺他东夏江山!
    惠妃见他不动,主动走到他跟前,“惠儿还以为圣上不愿见臣妾了呢。”
    惠妃入冷宫那日丽坤宫早被搜了个底朝天,那些她与西南杨家勾结的事已实锤。可关于卫凌身世一事找不到任何其他证据,有的只是一连串的证人,证实消息确是丽坤宫放出。
    宣帝这几日不止为战事愁闷,更多的是为着卫凌这事,陷入一种信与不信、不想信与不敢信的境地中,纠结往复。
    是以拖到今日才敢来寻她,“朕问你,卫凌到底是不是朕的儿子!”
    惠妃婉婉一笑,到一旁石椅坐下,“原来是为着这事啊,怎么,圣上不信?”
    “朕问你到底是不是!”
    “是,怎么不是。”惠妃看着他眼睛,“二十六年前,臣妾刚入宫不久,圣上几乎宿宿宿在臣妾这里,长公主不满,派了个小丫头来训斥,那小丫头叫荷娘,有几分姿色。”
    “圣上想起来了吗?”惠妃呵呵笑,“不对,圣上怎么会记得,圣上当时可是把人认成了臣妾,并告诉了臣妾,不然臣妾怎会知晓这件事?”
    “可惜长公主疼爱那小丫头,不止为她瞒了下来,还将她生下来的孩子给了自己的女儿抚养,这一瞒就是二十六年,圣上,您日日见着的人是自己的亲儿子啊,亲儿子啊!”
    惠妃看着他逐渐冷下来的脸,心里十分畅快,再度刺激:“圣上生了许多个废物,好不容易有个机灵的,却认了别人做父亲,我听闻,卫大人辞官了?看来人家并不想认祖归宗呢,哈哈哈哈。”
    宣帝怒气上涌,两步上前捏住她的脖颈,“你个毒妇!”
    惠妃呼吸不畅,却依旧哑着声音说,“没错,我是个毒妇,我不好过,你们也别想好过!他再厉害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乖乖吃了我给他的药,算算日子,应该也没几天日子了呢,呵呵。”
    “你说什么!”宣帝大惊。
    惠妃咧了嘴,缓缓道:“鬼督邮,无药可解。”
    宣帝立马松了手,大步往外走去。
    惠妃骤然得了呼吸,不断咳嗽着,咳着咳着出泪来,随后那泪再也止不住,默默低语,“吉儿,是母妃对不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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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凌回了琉璎轩住,端容郡主也早从城外回来,每日就想着法的伺候他。
    夫妇俩谁也没跟他提起那件事,整个将军府下人都被警告了不许乱嚼舌根,于是任由外头怎么乱,将军府内都是一片平静。
    这日端容郡主又给卫凌来送汤了,白亦将人拦下,“郡主,郎君在书房议事呢。”
    “这都不当官了还议什么事,闲操那么多心也没人说他一句好。”端容郡主十分不满,却仍是让下人将那汤递给了白亦,“你嘱咐着他好好喝了,我瞧着他这两日精神越发不好,我这心里总不安。”
    白亦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是,小的一定看着郎君喝下。”
    书房内是刚刚从宫里回来的卫海奉,还有一名卫家将军,兵部尚书与两位朝中大臣。
    卫凌坐在上首,问:“父亲,宫里今日都说了什么?”
    卫海奉嗤道:“能说什么,还不是我说怎么就怎么办,这皇位不若让我坐了算。”
    兵部尚书笑道:“卫将军小心隔墙有耳。”
    “我家!我怕谁!”
    卫凌又开始咳起来,用帕子捂了之后未曾细看,直接放至桌旁。
    众人这几日都习惯了,只以为他是累着,简单劝道:“域川注意些身子。”
    “无妨。”卫凌应一句,开始说起正事:“北边胡人现已觉自己胜券在握,大哥的反攻应当就在这两日,西南那边的援军也快抵达,两头不是问题。但惠妃在盛京谋划多年,不能排除她对盛京没有动作,父亲,调一半京畿军回来,以备不时之需。”
    “行,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还有什么......杨家谋逆一事很快就可结束,趁此机会还能灭掉一直虎视眈眈的胡人,东夏重归和平安宁。
    商会与市舶司的事安排好了,也已与白亦白泽交代清楚,未来将军府与她性命、财富无忧。
    没有什么了。
    没等卫凌答,卫海奉严肃问,“域川,你说太子会不会有动作,我看他就不像个好人。”
    卫凌撑着应了一句,“没有,他还没这个胆。”
    卫海奉又开始骂:“我瞧圣上也是年纪大了想不明白事,如今竟然还护着太子那个蠢货。”
    有人道:“太子不得民心,优柔寡断,又做了那么多坏事,就算圣上容得下他,我们也容不下!”
    “不错!”
    兵部尚书转向卫凌,“卫大人,你何时再回归朝廷,东夏没了你哪行啊!”
    “是啊,现在不就是一团乱。”
    “域川,我看圣上就是与你置气,你别任性。”
    在一片支持声中,卫凌的咳嗽显得格外突兀,几人齐齐看过来,猝不及防间,卫凌一口鲜血喷出,将书桌上案卷宣纸染成一片鲜红。
    人随之倒了下去。
    书房内顿时喊声不断。
    将军府乱作一团,跟着住在琉璎轩的齐大夫立马赶了过来,待见到床上那个没有一丝血色的人,心里咯噔一跳。
    齐大夫给他把脉、施针、按压,具是无用,那呼吸微弱得都探不到。
    待喝下白亦早准备好的百年参汤,一口气堪堪吊着。
    一无所知的端容郡主与卫海奉直接吓傻,端容郡主带着泪痕问,“大夫,域川这是怎么了?”
    齐大夫直摇头,“怕是熬不过这两日了。”
    那毒太凶,他给千玄去了信,可俩人都想不出办法来,只能一直养着,能养到今日已是十分不易。
    屋子里一下静了下来,白亦直接抽噎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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