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文包被当做盾牌直接挡住她钢刃般的爪子,郑璞一个后翻躲过她扫过来的长腿,下一刻反身抬手意图按住她的上臂将她制住,没想到这猫妖的身体如兽类一般柔软,轻轻一扭就躲过了他的钳制。
    远处的街口突然传来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是睚眦!
    郑璞下意识的把猫妖往街口的方向引,心想小样儿还不赶紧退下,没想到那猫妖两根尾巴一齐缠过来将他的小腿绊住,猝不及防下他直挺挺地倒下,后脑勺“啪!”地一声撞击在冷硬的沥青路面上,疼得他短短几秒内完全不能反应过来!
    他抬眼,看见双手揣兜的睚眦就站在自己的面前,表情平静而没有反应。
    她要杀了我啊!!!
    郑璞几乎不能理解现在的情况,为什么他不救他?!
    猫妖以为来了个强大的同类要和自己抢食,抬头一瞥却感觉不到他身上的任何一点杀意。她怪笑了一声,再度伸爪直刺郑璞的胸膛,下一秒就可以挖出他的心脏——
    郑璞飞快地再度拿公文包一挡,吼了声“你不帮我吗?!”原地打滚躲开了猫妖再度卷过来的长尾,下一刻撞上了旁边的电线杆,一时间又一次眼冒金星。
    睚眦依旧双手插兜站在那里,像是个等着红绿灯的路人。
    猫妖爪子太尖利,让他不知不觉中已经挂彩了几处。郑璞来不及反应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下腰抬腿踢开袭向自己的长爪,转身操起自己兜里钥匙上的瑞士军刀扑了过去,拳击脚踹对这种怪物估计没有什么用,只能找它们的要害一击毙命!
    完全张开的瑞士军刀如同他手掌上生出的利爪,却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碍,郑璞翻身又躲了两次以后身体已经开始气喘吁吁,眼前一白只觉得自己有些眩晕——
    妈的这个时候低血糖!
    而猫妖这一刻长爪直接劈了下来,下一秒就可以让他的头颅四分五裂!
    世界又恢复了安静。
    郑璞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听到自己心脏激烈的跳动声。
    “吁……”他擦了把汗,才发现自己身上的白衬衣已经全部湿透了,跌坐在地上喘了几声,一扭头才看见猫妖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呼吸。
    睚眦一手插兜站在那里,另一只手上握着还在跳动的心脏。神色还是如刚才一般,淡漠地如同路人。
    郑璞咽了口口水,只觉得自己连口腔里都带着淡淡的血味,怕是刚才碰伤了几处,他抬眼看向睚眦,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睚眦慢条斯理地蹲下来,手里还握着那颗心脏,看着他淡淡道:“知道猫血是什么味道吗?”
    “我不想知道。”郑璞冷冷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吃下它,”睚眦笑了起来:“或者我杀了你。”
    郑璞猛地看向他,心想怎么一个两个都是疯子,后背却又生起一阵冷汗。
    他做的出来。
    “你既然误吞过玄龙珠,又开始无可避免的被卷进五界,怎么可能还如以前一样做一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睚眦把玩着那颗猩红色的淋漓着血的心脏,慢慢道:“要么皈依佛道这辈子从此接受他人的庇护,要么自己从此炼道聚灵,要么赶紧死,不要给我们玄家添任何负担,我可没有精力一次次来救你。”
    “我回去考虑一下……”郑璞艰难地迂回道:“这种决定肯定要慎呜——”
    还没等他说完,睚眦忽然直接一伸手将那心脏塞进了他的嘴里!
    郑璞忽然懂了金木研当时的感觉。
    明明双手都在下意识地推开睚眦,可是他的牙齿不受控制的开始咀嚼,口腔也开始下意识的不断配合着下咽,而那血腥的一颗心脏,在他的口中竟然是相当甜美的味道……
    更可怕的是,随着一口口的下咽从那心脏当中有什么东西在逐渐地注入他的身体,一点点的渗透到每一处的血管和肌肉当中。
    那颗心脏又大又硬,梗的他几乎难以下咽,郑璞完全没有反抗睚眦的力气,被动地将它一点点吞下,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现在自己非人非道,竟也像个妖怪般开始吞吃他妖的精血以助涨修行。
    这不是我想要的……
    好想死……
    睚眦看着他最后一口咽下,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里没有半分同情:“怎地?克化不动?”
    郑璞捂着胸口干呕了几声,抬起头来看他,眼睛通红:“你为什么要逼我?!”
    “逼你?”睚眦淡淡道:“你卷进玄家的事情,我只是帮着收个尾罢了,倘若你现在还不自知,下一秒被误杀的恐怕是你的家人。”
    “只有我身上有灵力,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郑璞愣了下,看向他喃喃道:“难道沾染了妖气的人,都可能被当做猎物?”
    “何止。”睚眦笑了起来:“会更美味,所以更加危险。”
    他上前一步,伸出左手探向猫妖,轻轻上抬,下一刻那尸体缓缓浮起,逐秒燃作灰烬渐渐散去。
    “这是……什么?”郑璞站在他的身后,艰难道:“为什么以前这小区附近都没有妖怪出没?”
    “这是日本的猫又。”睚眦冷冷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寇岛上的渣滓过来了不少。”
    郑璞愣了下,与此同时他清晰的感觉到,那颗躺在自己胃里的心脏,已经融化为细腻的灵流,完完整整的注入自己的身体。
    他的眼睛看的更加清晰,连身体都开始轻盈起来。
    睚眦伸手摘下他的眼镜,轻声道:“学会接受吧。”
    郑璞看着他转身离开,远处的迷雾已经渐渐地消散不见,虽然没有戴眼镜,远处却可以看的无比清晰。
    他抬手,看着自己的掌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几条纠缠的曲线。
    学会……接受。
    逃脱不开……
    郑璞苦笑了一声,哪怕身体能够适应,我的内心,还是那个郑璞啊。
    那是你无法改变的。
    “什么情况?”南院长从躺椅上缓缓起身,看向远处的阴沉的云幕。
    “帮他杀了作乱的妖精,顺便教教他怎么作妖。”睚眦调了调空调的温度,轻声道:“生杀予夺才是准则。”
    他转过身,看向那个步履蹒跚的老人:“你这是……将至了?”
    “不错,”南院长看着窗外,表情凝重地叹息了一声:“那瓶魔药……加速了到来的日子。”
    第三十四章 恻隐
    南老爷子都这把岁数了,哪儿来那么多心思布置的作业……
    赵恣抱着医书绕了条道避开一对正在卿卿我我的狗男女,转眼看见对角的楼边闪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赵恣眼睛一亮,刚想快步赶过去找他老人家问问题,忽然觉得哪儿不太对,下意识的隐藏气息,敛声屏气的跟了过去。
    凑到身后不远的位置一看,发现确实是他。
    南教授用并不爽朗的身子艰难的一圈圈爬楼,最终登上了天台。
    按理说这儿没有学生,他不必再装作人类年迈的样子,可是现在他的步子,确实是实打实的蹒跚。
    怎么了?
    赵恣皱起眉,心想按着这岁数囚牛也就是人类差不多五十多的样子啊,好好的突然中风了?!
    只见他找了处平坦的地方,颤巍巍的坐下打坐,看样子是在自我吐纳,调整内息。
    却有哪儿不太对。
    道人、妖物之类的打坐,是吸收日月乃至万物的灵气和精华化为己用,以提升道行,但是囚牛现在在做的,却像是在尽量的把快要漫溢的灵力向外排解。
    赵恣下意识的抬头,看向远处,只见高处都是云幕环绕,晦暗不清。
    原来如此。
    “白副教授,您看这里写的对不对啊~我之前上课没太听懂呢~”两三个男生簇拥在白溪身边,嬉笑着拿着笔记问她问题。
    白溪作为“身残志坚的工作人员”,除了平日里定时去研究所里,被切来切的去和那帮混蛋们玩熟之外,还偶尔被郑璞推着轮椅在校园或者小区里到处逛逛,一来二去就和学校里各个教授的亲属、以及郑璞的诸多学生们混熟了。
    她坚称自己是“留学归国的高级白富美”,囚牛脑子一抽也接受了这个设定,偶尔闲来无事,还陪着她一起去作弄那些顽固的无神论老学究。
    白溪和郑璞的思想可以联通,偶尔学生问点什么都可以开开作弊器了事,没想到这么一来,好几个学生都开始喜欢在她身边转悠。
    这么年轻!这么好看!还好有学问的样子!
    最喜欢白溪教授了!
    一开始郑璞还沉得住气,任由白溪一边问自己一边复读机一样转述给他们,后来就开始拉下脸来,一道模仿睚眦的死亡视线看过去,沉声道:“上课没听?”
    学生们一看情况不对,登时作鸟兽散。
    院里阿姨啥的也多,了解实情的却不多,纷纷催着郑璞赶紧跟白溪把证给领了。
    “都多大岁数了!还不结婚!”
    “我告诉你啊小郑,这妹子啊青春韶华不等人的,你让她踏实不下来小心人家寒了心呐!”
    “阿姨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郑璞含着泪想要解释。
    “哪样?!”一帮七嘴八舌的老太太们眼神直接严肃起来:“小郑没看出来啊,平时觉得你挺负责任的,怎么这个时候就怂了呢!同吃同睡同上班还不承认!”
    “……”
    他养白溪哪里是养媳妇的那种养啊!
    媳妇不应该是和田螺姑娘一样还可以白天么么哒晚上啪啪啪吗!
    白溪那种猪一样战斗力可以席卷掉北京城所有的家乐福稻香村你们知道吗!
    她没有胃!所以每天每时每刻都想吃吃吃!!!
    娶回家你们给我钱养啊!!!
    白溪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又感冒了?我给自己烧袋板蓝根去。”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十一月了。
    天气渐渐变冷,枯黄的树叶铺满了街道。
    下个月的今天就是农历的十一月初八,也就是白溪的祭日。
    郑璞表面不把她的过去当回事,暗下却一直在悄悄的关注这些东西。
    他有一天推脱说自己要外出开会,摆脱家里一干人自己开车去找百度百科里查到的陈家门园寝。
    但是百年前的陈家园在文丨革里已经毁踪灭迹,更别说白溪曾经的葬身之处。
    “白溪……”他在加油站里停了很久,仿佛不知道下一步往哪里走,低头想叹气一声,却下意识地唤了她的名字。
    郑璞最讨厌的,就是被破坏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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