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温善豫态度较为复杂些?,示好有之,试探有之,惕意亦有之,她考了头?甲,反衬得温廷凉是四位少爷之中唯一名次垫底的,温善豫原是善和的面容,难免添了几分霾意,温廷凉名列第四十一,名次在?洛阳上京之中算出类拔萃的了,可与另外三位少爷相提并论,温廷凉逊色太多,温廷安与温廷舜拿得都?是金花帖子,温廷猷拿得是银花帖子,唯独温廷猷最?不?争气,拿得是铜花帖子,这让他在?宗族面前颜面往哪儿搁?
    温廷凉也十分惶恐,瞅见父亲面色铁青,想是今夜又是免不?了一顿打的了。他自个儿也实?在?没想着,一向不?学无术的纨绔长兄,可以一飞冲天,亏他方才还拿着铜花帖子在?长兄面前显摆,这简直是自取其辱!温廷凉眼?下恨不?得寻个地洞自行钻进去。
    喜宴罢,黄归衷同温廷安教诲了几句治学之道,打躬作别,温廷安亦还别礼,却听黄归衷意味深长道:“你这别礼拜早了,不?久后?,应是还会再见的。”
    长贵与墩子延路护送黄归衷等人上了马车,才回至正厅里。
    温青松对四位少爷都?比较满意,袁长道说三位少爷都?能中,结果,温廷舜夺得第一名魁首,温廷凉第四十一名,温廷猷第二十七名,三人都?考得不?错,最?教他惊喜地是温廷安,不?仅头?甲,还是连擢两舍,现在?,这位嫡长孙便是雍院的上舍生?了,与另三位少爷全?然可以平起平坐。
    仍记得小半个月前,温廷安来至崇文院前的光景,对他说五日为期,起初温青松并不?深信,可现在?,温廷安确乎身体力?行的做到了。寻常生?员从外舍升入上舍,少则两年光景,多则六年七年皆有之,温廷安只消五日便做到了。
    温青松越看温廷安,越看越是欣慰,这位嫡长孙在?他心目中的份量,已经?与温廷舜别无二致。
    温青松将?她特地留下了,对温廷安道:“今岁升入上舍的人不?多,大抵不?满十位,但也别掉以轻心,升入上舍后?,给你授课的基本是翰林院与知制诰,他们俱是正途出身的饱学之士,法理卓绝,造诣极深,你的课业只会越来越繁重,按舍规,你便是要住宿的,一月回一府。”
    温廷安听着前半截,这才领悟了黄归衷那一席话的深意,黄归衷隶属内制的翰林学士,权知知制诰,原来黄归衷亦是上舍的授学学士,如此,未来温廷安少不?得与这一位人物打照面。
    阮渊陵也说过?,待她升舍后?,他也会来三舍苑讲明法科。
    这般想来,温廷安忍不?住提紧了呼吸,喟叹一声,果然上舍生?所享受的师资,与外舍生?的师资真真有霄壤之别。
    且外,按雍院上舍的规矩,她从走读生?变作了住宿生?,一月只能回家一趟,不?论是婢女和傔从都?不?能带去,住宿的事儿是要提前两日做好准备的,温青松让温廷安不?必忧虑,这些?物什他自会吩咐人着手准备,她唯一要做的便是,做好成为一位上舍生?的准备。
    后?日便要赴学,今儿晌午过?后?,温廷安打算去一趟书苑,有些?书牍与墨宝落在?那里,她要取回濯绣院。未来三个月,她将?住在?族学里,与温廷舜打交道的日子便少了。
    她挑得是未时正刻,这个时间?段温廷舜大抵在?午憩,她挑得是他并不?在?书苑的时刻,孰料半步方跨入书苑,便见着温廷舜自书苑之中出来了。
    温廷安有些?出乎意料,见着温廷舜将?一箱书箧放置在?她近前,语气淡薄:“长兄不?必躬自收拾,我已吩咐临溪将?长兄的物什打点好,里中的砚台与墨笔,俱是洗濯熏染好的。”
    因?在?书苑说书的这几日,他大抵摸清她读书的喜好与习惯,她爱看志怪野史与江野杂俎,喜欢读旧书,他便在?书箧底下添了几本,都?是他自己读过?两三遍的。
    她读书不?擅铭记页数,他便用?一抔落桐晒干,做成了一枝柔韧的牙黎签,别在?了旧书的角页里,方便她阅完书时做个记号。
    那牙黎签的色泽是桐青透银,镂纹是一只南方朱雀,朱雀比纱黄纸鹞更?为潇洒卓逸,史书中有言:“飞朱鸟使?先驱兮,驾太一之象舆。”朱雀更?适合长兄。
    若是将?这些?东西当面赠与,她定是不?会收。
    温廷舜下垂着邃眸,待温廷安将?书箧带入上舍,安顿了一切行当,纵然发现,也若要还,也已是迟了。
    温廷安显然不?晓这其间?的周折关窍,温廷舜先她一步,将?她的物什拾掇好,姑且只当是他不?愿她再扰他读书的清净。
    温廷安接过?了书箧,钦点了几下,没发现什么端倪,便对温廷舜大大方方地言了谢。
    她看着少年,他眉眼?疏淡如淡墨,她考了头?甲,府内所有人都?震诧,唯独他容色稀疏平淡,所有人在?恭贺她,他对她说话的口吻一如既往,无甚什么不?同。
    彷如她所作所为,皆在?他意料之中。
    一时之间?,她有些?看不?透他。
    但这也无甚所谓,她也不?需要看透他。
    他今儿成功升舍,未来几日诏谕下来,他当是要去地方任差或是在?京畿做官,按他的资历,去翰林院绝对不?在?话下,当朝的同平章事、参知政事等一品大员,无不?是出自翰林院。
    而她未来三个月,皆在?族学里继续念书,若是在?下次升舍试通过?,去的应当是大理寺。
    就像是同一枝树枝上分开了两檫,他们虽同为长房,但随着岁阴越走越远,她与他定会越来越忙,谁也不?必再去叨扰谁,下次见面,怕是三个月的金銮殿会试上了。
    临别感怀,温廷安自袖袂之中摸出了一只宝蓝锦盒,递与了温廷舜,道:“二弟的眼?疾应当恢复得差不?多,我今晚也不?来书苑了。过?去一段时日幸蒙二弟授学书法,念及恩德,难以为报,特此略备了一份薄礼,万望二弟收下。”
    温廷舜心神一怔,端望着掌心上的薄绒锦盒,略一揭开,里头?是是两只圆身鎏银之物,类似明月耳珰,做工很是精湛,竟是不?曾在?大邺见识过?。
    似乎窥察出了温廷舜的惑意,温廷安薄唇抿成了一条线,莞尔一笑:“此则襟扣。”
    “襟扣?”温廷舜眸底掠过?一丝陌生?。
    温廷安原是欲赠袖扣,袖扣是前世才会有的东西,与斓袍广袖并不?适搭,她遂是思量了一下,决意变个主意,转为送襟扣,正所谓一枚风雪扣,聊以洁尘襟。襟扣是系固于寒氅叠襟上的东西,士绅簪缨子弟每逢冻寒时节,皆会往氅衣处别上襟扣,襟扣是用?什么材质锻造而成,象征着此人的财富地位。
    温廷安酬礼不?愿敷衍,亦是不?愿拾人牙慧,遂是悉心绘摹了一份图纸,遂是差洛阳城最?好的银匠,连夜锻打了一对襟扣之物,上錾刻玄武铭纹,北极玄武,主司风雨,取上善若水之禅意,襟扣搪瓷染色,日晒沥光,在?日色的照彻之下,熠熠生?辉,煞是好看。
    温廷舜注视着温廷安。
    他自来不?缺书牍与墨宝,送他礼的人亦是前仆后?继,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但他生?平,竟是头?回收到襟扣。
    想来,长兄是多费了些?心思与脑筋的。
    意识到了这一点,温廷舜潜藏在?心底的情绪,再度浮现出来,密密匝匝的异样,从手掌掌腹蔓延至四肢百骸。
    温廷舜正想说什么,却见檀红与瓷青在?院外对温廷安道:“大少爷,庞府来客人了,庞夫人给您酬和来了!”
    第48章
    今儿春光溶溶, 高空日焕,扶风吹动金台柳,不仅是崇国公府热闹鼎沸, 一坊之隔的庞太保府, 亦属喧嚣非凡, 衢前车马骈阗,贺声萦回,诸多朝官大员备着厚礼前来殷勤相贺,门槛庶几都快被踏破了, 不为旁的,正是?因着这庞家四郎,中着了武院第十三名!这事可了不得!
    庞家老太爷庞汉卿一路下了早朝, 便是?直回在?府邸正堂坐镇, 庞枢密使庞珑早是?静候在?旁,香茗喝了一盏又一盏, 其?他房的叔伯济济一堂,俱是?严阵以待, 那两位唱报官很快就打马来了,朗声贺喜一阵高过一阵,且递呈上了一折银花帖子,庞汉卿平素不苟言笑, 此刻见着礼部戳下的宝印, 露出了快慰的笑意:“礼臣素来不羁难驯,能有?此拔萃之造化,离不开你平素的培植与教导。”
    庞珑亦是心中倍觉蕴藉, 但明面上忙道岂敢,“庞家的男儿, 文武张弛无所不备,犬子能名列前二甲,实属父亲您的眷佑提携。”
    庞汉卿的庬眉拂动了三两下,捋须道:“此言过逊了,礼臣上面的三位哥哥,当年会试,重文轻武,策论写得不算出彩,至多只有?三甲,说起来,礼臣还是庞家首位考上了二甲的人,他虽难驯,但好生教导一番,将?来必成大器,如此一来,再?加把劲些,三月春闱冲一冲一甲,并非全无可?能。”
    众多前来拜谒的大员之中,刑部尚书钟瑾赫然在?列,带着儿子来谒,谨呈贺仪,庞珑打探了一番,钟家二郎钟瑾此番考得了第十一名,同为上舍生,名列二甲,与四郎庞礼臣可?谓是?不分伯仲,庞家与钟家关系尚好,礼尚往来,庞珑亦要?聊表谢仪,遂吩咐蔺苟酬和二十两银丝白锭作为对钟瑾的嘉赏。
    钟家与庞家两家人洽谈甚欢,庞夫人曲氏与钟夫人古氏各自服侍在?侧,但庞礼臣与钟瑾都有?些心不在?焉,彼此半个月前在?三舍苑的长巷子里打了一架,旧讎消逝,目下面面相觑,怎么看着怎么尴尬,当然,他们皆是?各怀心事。
    庞礼臣身在?曹营心在?汉,他的手不安地抚在?膝面上,掌心时不时捻蹭着,指根腹地悄然渗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他一直盘算着父亲何时能与钟尚书叙话完,他好去崇国公府寻温廷安,把自己考了第十三名的消息告诉她。庞礼臣认为自己这次升舍试确乎是?超常发挥,才?考了这般好,名次都出乎了他自己的意料,那银花帖子便是?他的门面了,待会儿要?捎着帖子去寻她才?是?。不过,也不知?温廷安考得如何。
    替庞礼臣看榜的随扈说,书学出身的温廷舜又考了第一名,有?三位唱报官去了温家报喜,那帖子还是?鎏金的,格外漂亮。
    庞礼臣有?些怕温廷舜有?多风光,就?反衬的温廷安有?多落寞,她人虽看着温和,但骨子还是?很傲的,就?怕她会难受。
    甫思及此,庞礼臣心中更?是?焦灼,一直抻着脑袋,早已神游天外。
    钟瑾也是?半斤八两,他一直比较关注吕祖迁的名次,一早便差遣随扈去看金榜,顺带将?抄录有?雍院全生员名次的镶金贡纸,也一并买了回来。在?他眼?中,吕祖迁是?律学博士吕鼋的长子,倘若没揣测错的话,吕祖迁应当是?今岁升舍试的前三甲,往好的方面去想,做个魁首甚至都有?可?能,毕竟吕祖迁在?过去一载,文章常常见诸戟门的龙虎榜,不论是?私试,亦或是?公试,排位都是?前三,钟瑾与上舍的同侪一起下注时,俱是?押吕祖迁能得魁首。
    随扈将?贡纸买了回来,只见吕祖迁确乎考入了前三甲,只不过是?被挤到了第二名去。钟瑾下意识认为第一名应当是?外舍第一斋的苏子衿,苏子衿是?资政殿大学士苏复的堂侄,苏复与翰林院学士黄归衷乃是?连襟,苏子衿年仅十五,自幼时起,便是?在?大邺刑律里熏陶大的,博通古今,外舍的天之骄子,应是?当仁不让的魁首。
    孰料,第一名是?几近于横空出世的名字,教钟瑾全然吃了一吓,怎、怎么可?能是?温廷安!
    钟瑾尤为震愕,他下注的五两银钱,输给了苏子衿不吃亏,怎么可?以输给温廷安?!
    钟瑾反复询问随扈,阆尚贡院的誊录官是?不是?将?魁首的名头誊录岔了,随扈接连跑去贡院询问了几遭,结果被礼部误认为捣事的,将?其?斥了个狗血淋头,随扈一脸委屈地回来,回禀钟瑾道:“那一批誊录官誊录前,将?名次勘校过不下百次,给大理寺、礼部还有?天家核查过,不可?能会有?纰漏,温大少?爷确乎是?升舍试的魁首,还连擢两舍,成为了上舍生,这件事儿在?士子里都传开了,众人都在?说呢。”
    钟瑾思绪重重恍惚了一下,揉着眉心,似笑非笑的,口中喃喃着一句:“温廷安,一介玩世不恭的纨绔,当初连乡试补录都考不上,纯粹是?交了份白卷,这样的一个人,仅用五日的光景,就?能鲤鱼跃龙门……我?还真是?轻看他了。”
    两个少?年各怀心事,神思凝重,庞家与钟家正细细叙着话,话茬远兜远转地,不知?何时便是?绕至了温家身上,温家的谈资不外乎是?温廷舜,听闻这回他是?魁院的魁首,兹事自然在?两家人的意料之中。
    庞珑摩挲着茶盏,看着庞礼臣那一张魂不守舍的面容,知?晓他心思在?温廷安那儿,顿时心中生出了一些郁结,决意打压说教一番:“那又话说回来,这个温廷舜屡夺头筹,实力不容小觑,但到底是?个庶出,做不得崇国公府的中流砥柱,承爵立嫡乃是?规矩,可?我?看,温家大郎难承爵位之重。”
    钟伯清听出了弦外之音,庞珑这一番话藏了两重深意,一则讥嘲温廷安是?个阿斗,二则暗讽同平章事温善晋教子无方,钟伯清有?意迎合,便是?对那随扈问道:“温家大郎可?是?也参加了今岁的升舍试?可?有?登上金榜?”
    钟伯清并不觉得温廷安能考上,问此人有?没有?登榜,不过是?当着庞、钟两家人近前的客套之词罢了。
    结果,那随扈拱首道:“钟大人容禀,温大少?爷登了金榜。”
    钟伯清与庞珑等人俱是?有?些讶异,庞礼臣原本在?发呆,这回循声看了过来,正在?煮茶的曲氏亦是?留了一分神,凝息静静地听着,钟伯清正色道:“名列几何?”
    众人目光俱是?落在?自己身上,随扈倍觉压力山大,冷汗潺潺地道:“温大少?爷考了第一名头甲,今岁升入了上舍……”
    此话一落,举府哗然。
    钟伯清与庞珑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僵硬了,短瞬之间相视了一眼?,眼?中均是?难以置信,钟伯清旋即吩咐随扈递上了从阆尚贡院捎回的贡纸,贡纸在?诸人掌上传看了一回,每个人神色各异,心情?格外复杂。
    庞礼臣见着温廷安考了第一名,不知?为何,他竟是?没有?预想之中的喜悦与揄扬。
    庞礼臣起初大为震骇,不可?置信地盯着贡纸,温廷安不仅冲入了百名榜,竟还夺了魁首,他全然没觉察温廷安会这般厉害!
    庞礼臣道不准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平心而论,他自是?希望温廷安考得好些,大概考个四十名三十名就?可?以。她升舍成功,高兴的话,他自然也会高兴。可?他愣是?无法相信,她竟然考得比他还要?出彩,一举考中雍院第一名,连他一时有?些难以望其?项背,追赶不上。
    毕竟,第一名可?是?头甲!
    庞礼臣原先?还忧虑忡忡,温廷舜得了魁院第一名,温廷安会不会难受,如今根本是?他想多了,温廷安过关斩将?得了雍院第一名,人家正风光着呢,今儿士子们肯定都在?热论着这位横空出世的名字。
    不知?怎的,庞礼臣心中竟是?有?一种遭致欺瞒的感觉,温廷安到底瞒了他多少?,不仅隐瞒了身份,还隐瞒了真实实力。
    这个人,到底瞒他多少??
    还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这庞府里,大概只有?一人的心情?是?比较揄扬的,那便是?庞夫人曲氏。
    曲氏看着贡纸之上的名字,再?去细细看了籍贯,确证无误后,眉开眼?笑起来,温廷安得了一甲,保不准三月春闱上还能夺得鼎甲,未来平步青云,掌事重职未必全无可?能。都说君子自强不息,温廷安自强后,考了第一名,兹事庶几将?曲氏对他过去的糟糕印象,悉数抹了去。
    庞四郎相中了温家长房的大姑娘,这大姑娘今后有?了长兄作为依恃,也是?个不愁嫁的,等温廷安真正当了大官,求娶温画眉的天潢贵胄肯定不少?,本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原则,庞四郎若是?真心喜欢,曲氏也不芥怀提早接触一番。
    她且差管事儿打探了一番温府目下的情?状,那管事儿不一会儿就?跑了回来,悄声对曲氏道:“禀庞夫人,贵府刚用完喜宴呢,唱录官刚刚离开,眼?下拜客少?了些,咱们去,正是?好时候。”
    曲氏筹备了四份贺仪,一切准备妥当了后,念着要?替四郎保守秘密,便对庞珑说好久没见着吕氏了,准备去崇国公府一遭。庞家与温家党争愈烈,但曲氏与吕氏却是?幼年的手帕交,情?同姐妹,世谊深笃,虽说各自嫁作人妇后,少?有?往来,但总念着还有?一份儿时的情?谊在?,每逢国宴亦或是?琼花宴,两位夫人皆会叙一会儿旧情?。
    庞珑显然知?晓曲氏与吕氏二人的旧谊,本欲否决,但又仔细斟酌着,温廷安与温廷舜均是?温家长房的嫡子庶子,俱是?考中了第一名,往后在?朝中当官,免得不要?打交道,两人都是?一柄利器,根正苗红,今后任其?发展,极可?能招致天家或是?官家赏识与器重,万千不可?小觑,无论如何,眼?下庞家总要?表一表态的。
    他原本不欲庞礼臣去寻温廷安,现在?倒是?默允了,温廷安考得太出类拔萃,让四郎与其?深交,往后多了一条人脉,总归是?大有?裨益的。
    庞珑又吩咐蔺苟筹备了丰盛的贺礼,同曲氏语重心长地道:“温府是?什?么人家,就?你这妇人之礼,难免显得小器。你带着四郎去见一见温夫人也好,温夫人是?温府掌饬中馈之人,能养出两位魁首,自有?她的道理在?,可?多同她取经。另且,四郎同温大郎来往甚善,我?原以为四郎会近墨者?黑,哪想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四郎分明是?近朱者?赤。”
    曲氏心里极是?想说,咱家四郎跟温大郎交情?好,其?实是?惦念着温家的大姑娘呢,端的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为四郎议亲这件事为时过早,曲氏便是?没说。
    待钟家人离却后,庞礼臣打马去崇国公府,他有?一堆话要?问温廷安,却见母亲差人准备了一辆华冠黄穗马车,另一辆马车里都装盛着锦绣贺仪,庞礼臣大为愕然:“孩儿去温府找人,母亲跟来作甚?”
    曲氏那心儿就?一块明镜似的,但也不戳破,挑眉道:“我?哪是?跟着你?娘要?去寻温大夫人叙旧谊,顺带给那四位少?爷送贺礼。”
    庞礼臣不疑有?他,便是?舍了马,跟随曲氏一同做了马车,一路穿过宣武门与南浔门,再?穿过两座街衢,且行一程,便是?到了崇国公府那一鼎桤木质地的高楣匾额,在?日头的照彻之下,愈发衬得森严巍峨。
    二人造谒崇国公府,曲氏给阍人递了拜帖,道明了谒意,阍人见是?庞夫人,此行轻车简从,忙将?兹事通禀了墩子,墩子复又进去禀事了。吕氏没曾想庞夫人曲晚荫竟会造谒温府,便是?出来相迎,吕氏想着曲氏的用意,很可?能来顾念着温廷安与温廷舜俱是?中了头甲一事,便是?宣两人一同出来。
    两家的夫人经年未见,上次见还是?一年前姜太后的寿宴上,此番相见,起先?絮絮道了些旧日的闺阁之谊,曲氏又将?贺礼一并献上,说恭贺两位少?爷俱中头甲,温廷安拱手回礼:“庞夫人礼重了。”
    少?年嗓声如若敲金戛玉,曲氏听罢,遂有?意用余光,细细一打量着这位少?年郎,心想道,这便是?温家大郎了,其?人青袍晏晏,仪如寒柏,姿如舜华,不论是?气?度,亦或是?容止,皆属上乘,教养极好,并无坊间所传的那般纨绔习气?,不过就?是?那一张玉容,生得过分漂亮俊俏了些,曲氏心中安然,复又用余光微微一瞥温廷舜。
    一直觉得庶出的人难免会小器,但曲氏见着温廷舜,少?年清贵隽雅,面容如山壑险川一般深幽,仪姿薄冷凌冽,线条锋锐得像寒刃,予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教人不由挺胸收腹,敛声屏息。曲氏下意识会生出警惕,温廷舜格外沉寂深笃,这样一张冷寂的外表之下,不知?是?不是?藏着无法蠡测的城府。
    一个如潺湲春水,一个如料峭冬冰,全然是?气?质不一致的两个人。
    曲氏心中有?了几些计较,想着此行的目的,先?笑着凑趣道:“大少?爷二少?爷果真都是?读书的好料子,俱有?谦谦文魁的气?派,哪像我?家礼臣,人粗犷得不行,没那文心与才?气?,文章烂得不行,也只有?射骑勉强凑合。”
    吕氏付之一笑:“庞夫人这说得哪里的话,我?近岁以来体弱多病,疏于管教,一直是?安哥儿与舜哥儿在?鞭策自己,他们能考得什?么样子,都是?他们各自的造化。他们文章写得好,但论盘马射骑的本事,倒可?能逊色于庞少?爷。”
    两位夫人口中提及的三个少?年,各欠身于圈椅里落座,温廷安感觉庞夫人来谒的目的,并非专来庆贺她与温廷舜,或是?与吕氏纯粹说家常,这不,只听曲氏对吕氏道:“我?此行一来,有?些事想同你商议。”曲氏看了庞礼臣一眼?。
    这儿的意思便是?,要?说的事与庞礼臣相关了,但又不便与外人道也。
    吕氏心中一下子有?了数,有?些惊讶,莫不是?曲氏此行来,是?来替让庞礼臣相看温家长房的闺家姑娘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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